第二十三章 重返母校

　　送走了陈枭楠，祈颜也收拾下躺了下来。
　　这个陈枭楠倒不是什么坏人，对她至少没显出坏的样子。一直对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不喜欢他。在这样一种社会里，这样的男人其实就不错了。虽然他先前的生活是复杂的，可是那谁还没有一点过去？如果将他留在身边，那程晓东怎么办？程晓东可以说是她第一个负有好感的男人，他们相处四年，一直对她呵护有加。
　　从内心而言，她还是希望找一个程晓东这样的男人做自己的归宿。而陈枭楠，她觉得他们一直不在一条平行线上，他们不合适。但她也承认，她为了报复何耀东不惜用自己的幸福来做抵押，这其实是很不光彩的一种想法。可是如果她不利用他，那该去利用哪一个？以她自己的实力，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何耀东，那么报复从何谈起？
　　现在她想了解何耀东，就得利用陈枭楠，这样或者会让自己堕落，再或者会牺牲什么。可是，她要想复仇该用什么手段呢？她自己是没有这种实力的，她也不可能跑在何耀东家对他怎么样。毕竟他走时，她已经15岁了，过了这么几年她的容貌应该没有大的变化，她一直想，他会认出她来的。如果真的认出来了，怎么办？认出了她，她会不会心慈手软？那个人是给了她生命的父亲，而她是他的女儿，会不会下不去手？可那样妈妈的苦就白受了，他自己过得光鲜，从来不会想着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替他抚养三个孩子，他的良心呢？让狗吃了吗？想到这里，她那愤恨的情绪瞬间又充斥在心中。
　　盯着天花板的眼神瞬间充斥了泪水，溢出眼眶，无声地流了下来。这些年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妈妈为了她们，受到了多少人的欺辱。他知道吗？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他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根本不会想到他的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跟着她们的妈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现在妈妈有了黑子伯，苦日子才慢慢熬过来，黑子伯也比那个何耀东强百倍。他并没有生养过她们，他却以大爱包容着她们，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爱妈妈，所以对妈妈所爱的他都会爱屋及乌。爱一个人，就要对她的一切负责。或许何耀东本来就是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从他娶妈妈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负丁点儿责任。
　　她只记得小时候家里各种活，都是妈妈一个人来完成，而他就象一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只顾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心情好时会逗着她们玩，心情不好时，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妈妈是又带孩子又做农活，为那个破败的家操碎了心。可是到头来呢？他用什么回报的妈妈？他用冷漠、疏远、憎恶回报那个爱他的女人，这样还算是男人么？还能算是个父亲吗？他一点责任心也没有，这样的男人怎么枉为男人，怎么能让人称之为父亲，他无耻的亵渎了父亲这个称呼，让他在孩子们的心中变得一钱不值。当初的妈妈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无耻之徒。
　　复仇，她一定要复仇，她要让他知道她们也不是一群逆来顺受的人。女人要强大起来，让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也知道她们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里，她努力闭上双眼，培养着睡意，过了很久，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梳洗好后，去操场跑步。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跑步不但可以锻炼身体，也可以在跑步的过程中思考她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她一天当中的开始，也是她思考的一种方式。
　　对于学校给她的特殊照顾，不是没有人嫉妒，也有人说她是利用色相勾引了余校长，才有了这样的照顾。对于这些她也不想申辩什么，因为有的事不是你申辩了别人就不再说什么，或者你申辩得多了，还有一种越抹越黑的感觉。算了吧，由他们去说，只能以身正不怕影子斜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实，也无所谓让他们觉得她有多清白，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她根本不必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因为她是不屑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环境去，那个时候，不知道人们再能编出点什么来充斥这单调的生活。
　　跑了步出了一身的透汗，爽极了。回到宿舍，自己打一盆水，冲洗一遍。准备去看看祈凡，那是她的母校，现在她与祈凡不但是姐妹还是校友。她不知道祈凡怎么选了一个医学的专业，从小到大她没觉得她有这个志向想当医生。或许是她多年不在家的缘故，对姐妹们的了解，仅仅限于儿时。不论做什么，只要是祈凡喜欢，她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她。至少，在学费与生活费这方面她可以为祈凡支付，这样黑子伯和妈妈的负担就少了很多。
　　今天周六，正好没课，她来到了这片可以称之为故土的校园。
　　九月的校园，梦一般的季节。夏季与秋季在这个时候徘徊，桂花树的飘落，留有夏天的纪念；火红的枫叶，又昭示着老一届的踏上新的征程，新一届的同学又踏进这所高等学符的门槛。
　　学校，还是原来的那个学校，亲切中不失熟悉。这样怡人的环境、这样宏伟的建筑，还是一样的清晰。站在校门口，她便想起了当初的自己，那些沉寂、那些喧嚣、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故事，还有那个她爱的男孩儿。那里存放着她最美好的学生时代，有几多汗水、几多泪水。多少个不眠的夜晚，还有那个一直默默陪伴的人。这么一想，心中就忍不住的揪着痛一下。可是那个人，至今让她牵挂不已的人，让她弄丢了。他走得很远了，走得干干净净，或许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些记忆的闸门，随着她的走入，“轰”的一下砸入她的心窝，让她的心为之颤抖。这是她经历的成熟之路，或许每个人成长的时候都是痛的，只不过她的内心更为敏感，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想的。毕业时面对取舍，她放弃了什么？抓住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放弃的那些，是她这一生中再也找不回来的，可是她依然放弃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个人。那个人毁了她的一切梦想，一切正常的生活。
　　看着那些穿梭在校园里的学子，她有些羡慕他们。校园的早晨是安静的，就象蒙了一层薄纱。太阳升起的时候，那金色的阳光腾空而起，沉浸在一种勃发的状态。这里，还有那个她曾经付出过很多汗水的图书馆，那是她心灵的归属地。一直以来她都跟别人不同，她的归属，仅限于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而那些活生生的人或情感，一直离她很远很远。
　　她长出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向着祈凡所住的公寓走去。
　　“夏祈凡，有人找。”楼下宿管老师喊着祈凡，祈颜现在听着这样的喊声，都显得无比亲切，无比让人怀念。人在小的时候，总是盼望着有一天能长大，不再受父母的约束。长大后，觉得有一天上学时离家越远越好，那样少了妈妈的唠叨，自己耳根清净。直到有一天毕业了，依然还这样想。可是当有一天，真的长大后，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思乡的情绪一天天地填满了心胸，时时萦绕在心中，有时候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人在异乡会有种想找人倾诉的欲望，不希望这个人多懂她，只是需要个听众。可即使是倾诉完了，看着对方茫然的表情，就象你在讲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而对方一直是懵懂的状态，进入不了角色。顿时，你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至亲，或许你在说的时候，会勾起她同样的感受，会有很多共同的语言在这个时候产生。或者就象人们说的，懂得。因为与她有共同的经历，或者可以说共同的语言吧，或许这个人就是祈凡。但她的计划祈凡并不知道，祈颜不想告诉她其实也是想保护她。她不能让何耀东伤害了自己而后再伤害她年幼的妹妹们的心灵，她想让她们幸福、快乐，她只想尽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她们。
　　祈凡应声下了楼，一看是祈颜，她高兴地跑过去抱住了她。
　　“姐姐，很想你，很想很想，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祈宁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一定嫉妒死了。”祈凡眼里闪着泪光，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忧伤。
　　“瞧，几年不见，祈凡也长成大姑娘了。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是离得最近的。你想我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们一直这样相伴着，等祈宁上了大学，我就把妈妈和黑子伯一块接过来，到时候我们大家都在一起，那有多好。”
　　“嗯，那样我们一家就团聚了。你终于能宽容黑子伯了，我想黑子伯一定也很高兴。”
　　“跟黑子伯比起来，那个人跟本不能算一个父亲或更近一步地说不能算做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应该懂得承担责任，而他既没有责任心、也没有良心，是一个地道的混蛋。”她一说起他来就义愤填膺。
　　“我们不说他了。来姐姐，到我宿舍坐一会儿吧。”祈凡打断了祈颜的话，她其实很怕祈颜说到激动的时候眼睛冒火的表情，仇恨不是生活的重中之重。生活中，还有很多美的东西值得去追求，还有对生活的希望和憧憬，别让仇恨占据了太多。
　　祈颜希望她能让祈凡快乐，而祈凡又何尝不是想让祈颜也快乐？毕竟她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妹，她爱她的姐姐。可是有些话她还不敢直说，她怕姐姐说她忘记了仇恨。她没忘，但她觉得仇恨不是生活的全部。
　　祈凡住在四楼，这个楼层在城市里算不高不低的楼层。但是对祈凡来说，已经够高的了，就像家乡那个经常割草的小山似的。只不过，这山不长草罢了。她有时候会站在窗前尽可能地向远方望去，虽然只限于看到学校的景色，还有一点点蓝天白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就是这样，她也觉得新的环境新鲜而美好，还有第一天来时，大都市的繁华与嘈杂，让她也耳目一新，眼睛总有一种不够使的感觉。
　　她拉着祈颜坐在她的床铺上，她的床上依旧是简单而干净的，跟旁的女孩子的床铺不太一样。那些孩子的床上都挂满了零碎，床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娃娃，而祈凡的床铺空荡荡的好象少点什么。
　　祈颜从背包里拿出钱包说：“这些钱拿去再买一个床单，颜色鲜亮一点的；再给自己换一个厚一点的被子。上海的冬天也很冷的，你这小被子这么薄，到了冬天可要冻坏的。”
　　“姐，你不用给我钱。你那次走的时候给我们留的钱，还有很多，我跟祈宁一直很省。这次出来除了给祈宁留了一部分外，上大学的路费，还有我的学费都从这些钱出来的。再说现在还不冷，等冷的时候再添也不迟。我也想象姐姐上学的时候一样，去勤工俭学。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去打工，自己赚取生活费乃至学费。”祈凡的眨着眼睛说，其实城市的生活让她觉得很新鲜，即便是打工也让她觉得是一种新的尝试与生活。
　　“祈凡，学费与生活费的事你不用操心，姐姐会给你的。”
　　“那怎么行，我也是大人了，自己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穷人家的孩子，哪那么多讲究，这样也是一种锻炼。姐姐能做的事，我也一样可以做。”
　　“好，随你。但不能耽误学习，知道哪个轻哪个重吧？”祈颜爱怜地轻轻拍着祈凡的脸蛋。
　　“我明天就去跟老师申请，如果我也有一份兼职，再加上奖学金，我想我也能够自立了。这样姐姐就不用玩命地工作，也有休息的时间，我们姐妹还有玩的时间。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祈凡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欣喜。
　　“嗯。也该回家看看了，真想他们啊。”
　　“你知道吗？家里养了三只小猪崽儿，妈妈和黑子伯说等你回来给你宰猪呢。”
　　“哦？是嘛，好象以前我们家里除了家禽外就没有别的了。”
　　“这是黑子伯在市场买回来的，黑子伯很能干的。”祈凡说起黑子伯来，透着欢欣，这种表情很多年都不见了，今天又展现在她的脸上，祈颜从心里往外的高兴。
　　“嗯。”祈颜看着无忧无虑的祈凡给自己讲家里的事，她很开心。这个妹妹的性格是最温柔的，也是最听话的一个。祈宁的个性很强，有点象她。可又跟她不太相同，她属于沉默型，而祈宁属于外露型的。姐妹三个虽然长在一个家庭，但个性却并不相同。或许是三个性格不相同的人才能更和平的相处吧，她们姐妹三个几乎没怎么红过脸，除了那次媒婆事件。不过，那都是过去时了。
　　那时是自己不懂事，何耀东走了，妈妈凭什么还要为他守着一个破败的家，而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这是她后来才醒悟到的，还好不算晚。妈妈也不再是没有男人爱的女人，现在她有黑子伯保护着她，这样的日子或许对妈妈来说也是柳暗花明吧。
　　祈颜抬起头来看看表，说：“我要回去了，这是姐姐学校的电话，你有事可以给姐姐打电话。有什么需要的，记得跟姐姐说，知道了吗？”
　　“嗯，姐姐你就放心吧。我想你时会给你打电话的，或者哪天我没课时去找你，你说好不好？”
　　“行，你提前说，姐也好在路口迎迎你，这人生地不熟的，这偌大个城市再把你丢了。”祈颜笑了。
　　“那怎么会，我鼻子底下有嘴啊，我可以问的。放心吧，到时我给你个惊喜。”
　　“别，你还是说你什么时候来吧？”
　　“下个周末吧，行吗？”
　　“行，到时候姐姐来接你吧？”
　　“不用，你妹妹都是大人了，自己会去的。”
　　“你来我这儿就坐这趟车，然后再倒车，坐五站地就到了。”
　　“嗯。”
　　“我走了。”祈颜说着站起来，往楼下走。
　　“诶，姐，我送送你。”
　　“不用。”
　　“不行，我偏要送。”祈凡挽着祈颜的胳膊下了楼，把她送出了校园，又送到离学校最近的汽车站。跟着她一起等车，直到看她上了车，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