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同病相怜

　　洛菲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祈颜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儿，她想，或许是她跟她爸爸有什么矛盾了？会有什么事？一直以来，这父女两个的关系都很融洽的，好象也就是几个月不见吧，这一下就变了？还是她妈妈要出国一段时间，她不适应？她爸爸应酬又多，才让她这么说的？
　　“菲菲，我觉得你有什么想法，还是要跟父母说一声。还有这是我在学校的电话，你打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要通知我，一定要让我第一个知晓。你明白吗？”
　　“我知道……”洛菲菲收好祈颜写电话的纸条，眼睛一红，眼泪在眼眶里转。
　　“好了，别哭啊。妈妈不在家，有什么话想说记得打我电话，周末的时候要是家里没人，记得也不要乱跑，到姐姐学校来找我。你可以跟我住一起，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你说了，以后好好学习还要出国去找哥哥呢，你别因为这一点点事就影响你的前途。”
　　“那不是小事，他是我爸爸。可是，现在我却不想有这样一个爸爸。”洛菲菲边掉泪，边说。
　　“为什么？”
　　“我以他的行为为耻，他是个骗子，他骗了妈妈、哥哥还有我，我讨厌他。”
　　这洛菲菲到底怎么回事，祈颜不问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洛启明跟何耀东又站在一队里了，只是他没有象何耀东那么决绝，抛妻弃子，还在扮演着一个慈父的角色。或许这是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吧，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还惦记着没做的。
　　可是，洛菲菲是怎么发现的？再或许那个人是谁？管她是谁，她根本不想问。对于这样的人或事，她自己本身也有一种厌恶的情绪。但是，此时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泪眼朦胧的站在她面前。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她可能就冷眼旁观了，但这个小女孩儿是她的学生，或许还有一点复杂的感情。她跟祈宁一样大，她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了。觉得她得怎么安抚一下这个小姑娘，让她忘记这些，好好学习，才是以后走出这个家门最好的利器。她还小，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或者这也是城里孩子跟乡下孩子的区别，从小生长在蜜罐里的孩子，没体验过生活的艰辛。如果她冒然离家出走，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她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儿此时好象与她同病相怜了。她揽过她的肩膀，一声不吭地抱着她。
　　“菲菲，带着小夏老师出来吃饭吧。”妈妈声音响了起来。
　　洛菲菲擦了擦眼泪，喊了一声：“就来。”
　　“跟我去洗把脸。”祈颜拍拍她的肩说。
　　“嗯。”洛菲菲倔强的样子，又让她想起了祈宁。再或者往前追述，她又想起来了多年前的自己。可是她们承受的那些，洛菲菲根本没有承受过，她只是看到了蛛丝马迹，远没有她与妹妹们所受的打击强烈。那种震惊，或许是一辈子难以愈合的痛。祈颜想，过一段时间学习紧张了，她会忘记这些的。洛菲菲虽然跟祈宁年龄差不多，但好象远比祈宁还要单纯，她是这个家里的中心，一直在被呵护中长大，好象人生的那些不堪从来跟她都不沾边。
　　洛菲菲家今天难得的人聚得这么齐，一般不是这个不在，就是那个不在。象今天这样的场景，让家里再度温暖起来，只是这样的温暖，多少带出一点尴尬。
　　“小夏老师，你看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就先在家里吃顿便饭吧。也没做的什么特别菜，怠慢了你，你可得包涵啊。”洛菲菲的妈妈轻声慢语的说着。
　　“即便是家宴，也要象点样子，来点酒怎么样？”洛启明提议说。
　　“不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学校呢，再说我也不会喝酒。”祈颜连忙说。
　　“那就来点红的？”洛启明继续说。
　　“不用，给我和祈颜姐姐来点果汁就可以了，你总让人喝酒是什么意思？”洛菲菲冷冰冰地扔出来一句话。
　　“菲菲，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你就说给你和姐姐拿果汁就是了，你爸爸能有什么居心啊？我们虽然喊着小夏老师，但那毕竟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嘛。”洛菲菲的妈妈笑了。
　　她的笑显得亲切又慈祥，洛菲菲有这样的妈妈多幸福啊，可她还要不遗余力地维护着丈夫在女儿面前的形象。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也象自己的妈妈一样，不愿意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还心存侥幸想着某一天他会迷途知返，而她继续扮演这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她现在却有点可怜洛菲菲的妈妈了，就象对自己的母亲一样，那种痛不言而喻。只是她的表面依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筷，并不搭话。这几年在大城市的生活，也让她学会了内敛。这毕竟是洛菲菲的家事，她还不想过多的参与，再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最清楚的恐怕只有洛启明了，谁会比他更了解自己都做过什么呢。
　　“叔叔，您坐吧。您要是想喝，就跟阿姨喝吧，我跟菲菲就喝果汁，谁能说喝果汁就不能庆祝？”祈颜打着圆场。
　　洛启明讪讪地笑了，别看他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在家却拿洛菲菲一点办法也没有，或者女儿天生就是父亲的克星吧。
　　“李嫂，还有果汁吗？”
　　“有啊，我去拿。”
　　“来，李嫂。今天我们一是为了欢迎小夏老师，也为了菲菲考在重点初中庆祝一下，你也一块坐吧。”
　　“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李嫂你在我们家也很多年了，我不在，也总是劳烦你照顾菲菲，赶紧添个碗筷坐下。以后我出国那一段时间，还得麻烦你多关照菲菲。我想可能顶多待半年，看情况。他应该能适应那里的环境，我去安排一下就回来。”洛菲菲的妈妈说着。
　　“太太，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菲菲的。”
　　“我不用别人照顾，我已经申请了学校的宿舍了。”洛菲菲面无表情地说着。
　　“啊？你这孩子，怎么不跟大人商量一下就做决定呢？”
　　“你不是不在么？我不想一个人看着这么大一个家，我想住在学校我会有更好的学习环境。”
　　“这，不是还有你爸爸吗？”
　　“哼……”她冷笑了一声，不做任何解释。
　　“菲菲，你？……”妈妈的表情惊愕着。
　　“好了，呵呵……吃饭吧，有什么话吃了饭以后再说。”洛启明不失时机地说。
　　他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了，对他好象有天大的仇恨似的。想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妻子也是一脸的惊愕，看来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留夏祈颜头一次在家吃饭，他不想弄个不愉快，也不希望她来看他们家的笑话。
　　虽然他可能在这个家做得并不好，但至少他还是有一点点责任心的，他在外面再怎么样，家里的老婆孩子他还是要管的，压根也没打算为了哪个家庭以外的女人抛妻弃子。现在不会，将来那就更不会了。在这一点，他还是分得清里外的。其实于他而言，他一直觉得他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这菲菲是怎么回事？她到底知道什么？好象也无从得知。但他忽然又觉得，或许女儿的这个小老师可以帮他。但很快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老师是老师，毕竟她还是一个外人。难道他要把他们家的事搞得人人尽知？那样他洛启明不是要更被动了？还是先不作声，静观其变吧。
　　这顿饭吃得人人都心猿意马，表面上却又是谈笑风生的，只有洛菲菲阴了个脸在那闷头吃。
　　“小夏老师，这次菲菲考上重点中学，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洛菲菲的妈妈说。
　　“阿姨，您别这么说，菲菲考上重点，跟她自己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只是教授了她一点学习方法。”
　　“菲菲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一直在大人们的呵护中长大，性格难免有点任性。瞧瞧今天这个表情哟，夏老师你头一次在家吃饭，让你见笑了。来，多吃一点，别客气。”
　　“菲菲，来吃这个。”洛启明给女儿夹了菜放进她碗里，讨好地笑着。可是洛菲菲并不买帐，又把他夹的菜扔了回去。
　　“谢谢，我不喜欢。”然后扒拉了两口，站起身来。
　　“诶，菲菲……”妈妈看女儿放了筷子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回房做作业去了。”她扭头走了，留下父母尴尬的笑笑。
　　“来，夏老师，我们吃。小孩子，总是有不高兴的时候。”洛启明打着哈哈。
　　“嗯。”祈颜也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跟洛启明说什么，他们的家事她不好插手。但是，现在洛菲菲跟她貌似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家庭出了问题，女人再优雅再能干，好象都是一种悲哀。只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不然再做得好，表情也得流露出什么来。但是从她的脸上祈颜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到了很平静的表情，好象还波澜不惊。
　　“你们先吃着，我看看菲菲去。”洛菲菲的妈妈起身向洛菲菲的房间走去。
　　“怎么了？菲菲，干嘛跟爸爸那么说话？”
　　“他不是我爸爸。”洛菲菲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洛菲菲的妈妈的口气明显严厉起来。
　　“没说什么，您出去吧，我要写作业了，别打扰我。”她本来想把想把这事一股脑儿说出来解恨的，可是她又想这样冒然说出来，对妈妈是不是又是一个打击呢？再说家里的阿姨还在，还有祈颜姐，让大家都难堪好象也不妥，于是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是个内秀的姑娘，有很多事都放在了心里，不轻易说出来。也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吧，今天是见到了祈颜才跟她说的，如果她不来，她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就住校了，她的父母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那是很困难的。
　　妈妈看了一眼女儿，说：“菲菲，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你就做好自己，一门心思学习好了，知道吗？”
　　“没事了，妈妈。”她突然可怜起自己的母亲来了。妈妈在她的眼里永远是漂亮而优雅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哪一点不比那个女人强呢？那个女人有什么可好的，她怎么不知道爸爸的品位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低下，喜欢上那样的女人，真是丢人。
　　这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天刚擦黑，街道上的霓虹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式占满了整个街道的各个角落。那个酒吧并未坐落在酒吧一条街上，而是在一条主干道旁边的胡同深处。每天她跟同学下学，总会骑车穿行在小胡同里，他们觉得那样的钻胡同也是一种探险，如果钻了出去，会兴奋半天，如果碰巧钻个死胡同，那再拐出来，也其乐无穷。
　　其实菲菲看着她爸跟肖媛媛那实属碰巧，刚从那小胡同钻出来，隐约看到前面一对男女，并排着走出来，在下台阶的时候，有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看了起了疑心。如果那个男人不说话，只凭背影和动作她也难以确定那就是他，可他偏偏就说了话，而且那话听起来很暧昧，至少她认为是这样的，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总不会那样说话吧。那个女人走着突然伸出手来，把洛启明的衬衣往裤子里掖了下，而他顺手摸了下她的屁股。那女人也不生气，而是娇嗔地说了句话，菲菲并没有听清楚说什么。而他却贴着这个女人的脸说了句话：“宝贝儿，我今晚得回家，改天吧。”腻歪的话语，真是恶心死了。也就是这么一句，让她确定了那个男人是她的爸爸。她快速地调头，骑着车逃也似的跑出了胡同。
　　这话难道是说给随便一个人听的么？这话，在家爸爸只对她说过，对妈妈都是直呼其名的，而对眼前这个妖冶的女人，却喊出了宝贝儿，可想而知他们的关系是何等的亲密。逃离了那个胡同，她还心有余悸，再以后放学直接走大路，再不钻小胡同了，或许是那胡同里的故事给她的震撼力足以让她崩溃。父亲，那种慈爱的形象一下在她心里乃至脑海里颠覆得七零八落。
　　妈妈盯着洛菲菲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心想，孩子确实是大了。心思变得让大人琢磨不透，当这孩子开始跟你玩心眼儿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不是简单的代沟问题，在这样无声的对抗中，往往失败的总是大人。
　　吃过饭后，祈颜着急地要赶回学校，洛菲菲的父母坚持要送她，她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临走，她又抱了抱洛菲菲，嘱咐她听妈妈和爸爸的话，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可以找她。
　　待她回到宿舍都晚上八点多了，从洛启明的车上下来，直奔宿舍楼，但隐约感觉有人喊她，那声音好熟悉。停下了脚步，扭头一看，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