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们都很纯情

　　快要下班了。
　　“祈颜？你回你学校的宿舍，还是跟我去我们那儿？”杨雪儿问道。
　　“我想我还是回学校吧，在这里我也没有宿舍。”祈颜说。
　　“阿峰没给你安排宿舍吗？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街上不害怕？”
　　“没有，我想他可能忘记了吧。不过没关系，我同学会来接我的。”其实她说了谎，并没有什么同学来接她，因为她来这里上班，程晓东是坚决反对的，可是她依然就这么来了。她只是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或许她在这里可以打听到何耀东的去向，不然她的计划在没有人头的情况下，怎么实施呢？而这里是上流社会的一个聚集点，她希望她在这里可以有所收获。所以，当陈枭楠说让她离开这里去他那儿时，她没有马上答应，她觉得应该考虑一下或是比较一下。在他的公司她能做什么？好像闲呆着也不太可能，那么她要从基层学起，但她上大二以后会很忙了，那就更没功夫去那种地方学这学那。还是先放一放他，如果他是真心让她去他那里工作的话，他还会来的。祈颜这样叫欲擒故纵吗?好像也不全是，她还没有这种手段，只是骨子里有一种执拗在支撑着她，觉得在这种地方才有可能碰到何耀东那样的人。
　　祈颜随着杨雪儿，来到了换衣间。
　　换好了衣服，杨雪儿又说：“祈颜，你想好了吗？要不留下来跟我挤吧。”
　　“不了，不麻烦你了。我还是回学校吧，再说，明天白天我还有事。”
　　“你怎么那么忙啊？”
　　“我给一个孩子带家教。”
　　“是嘛，瞧瞧有文化就是好，你给她教什么？回头也来教教我吧？”杨雪儿羡慕地说。
　　“你想学什么？”
　　“你这一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就把教给她的，教我就成。”
　　“诶，杨雪儿，她是谁啊？”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吧女，她们的打扮跟杨雪儿差不多，只不过，在穿戴上好像更露一些。
　　“她是新来的，我徒弟。”
　　“哟，你这小妮子还收徒弟了啊？长得倒是蛮漂亮的，你打哪儿弄来这种清纯派的当你徒弟？这不是害人家孩子么？”
　　“那是当然，是阿峰介绍给我的。可能是阿峰看我也属纯情派的，所以给我弄一个这样的徒弟吧。”
　　“那我得恭喜你，不过，其实我们都很纯情的。哈哈……”
　　祈颜看着她们突然有一种悲哀，或许她们是生活所迫的吧。现在想想，她又比她们幸运了很多，她有机会上大学，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而她们就没有她这么好命了，沦为了陪酒小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呢？可她又转念一想，或许人各有志。
　　“杨雪儿，我先走了。”祈颜跟杨雪儿打了声招呼就往出走。
　　“路上小心。”
　　祈颜就这样出了门，上海午夜的霓虹灯依然是闪亮的，街上一点都不黑，而且人还蛮多，或许这就是大都市吧，即使是午夜了依然热闹非凡。祈颜换下了那条吊带裙，穿上她自己的棉质牛仔衣别提有多舒适了。她就这样一个人插着兜子走着，远远看着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好象是程晓东，她从心底有点小惊喜。
　　“嘿，程晓东，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
　　“等我？”
　　“我来接你回宿舍，怕你一个人走害怕，也怕你出危险。”
　　“谢谢你，晓东。”多余的话她一点儿也说不出来，但是从内心而言她还是很感激他的，这个男孩儿总是这么细心地关心着她。虽然他不喜欢她来这种地方，但她的安危他一直都放在心上的，这是什么呢？或许就是爱吧。
　　“头一天工作，还顺利吧？”
　　“还行，酒吧的人都对我挺好的。”
　　“你都在那里干什么工作？端盘子做侍应生，还是……”说到这里程晓东把要说的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因为这酒吧里到处都是陪酒的小姐，他不知道祈颜来这里是否也是这样的工作。但，就他而言这种工作是不光彩的，也是不能见光的。所以，他不知道要怎么问。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我也在这里陪酒吧？我告诉你，不是。我在这里学习调酒，在吧台。”
　　“哦，那还好一点儿。”程晓东松了一口气。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肩并着肩走，并没有发觉得后边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其实她跟他在一起，不能说特别谈得来，但毕竟都是一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在学校这一年多，怎么也有点共同语言吧。虽然祈颜话不多，通常都是听程晓东在说。在这样一个夜晚，有这样一个人一起走走，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正好把刚才在酒吧那种污浊环境中的不快冲刷一下，她从心里挺感激他的。
　　走了那么长的路，程晓东说：“我要知道这样，就骑车过来接你了，这样还快一点。”
　　“不用，这样走走很好啊。夜晚没有白天热，倒是感觉挺惬意的。”
　　“你倒很知足啊。”
　　“其实，在我们乡下，我就经常跟妹妹们坐在我家屋后的苦楝树下，谈天说地。现在想想那样的生活环境，虽然也有欢乐，但是还有点怵头。”
　　“苦楝树？那是一种什么树呢？”
　　“那是一颗会开淡紫色的花的树，它的树皮、树根、树叶都可以用药。我们在乡下，有个头疼脑热，用那个树皮熬上一碗水喝，就好了。”
　　“这么神奇？”
　　“是的，苦楝树其实就像人类一样，越是条件艰苦，越是生长旺盛，还会努力地开出漂亮的花朵。有时候，植物比人类顽强。”
　　“听你这么说，我也挺想看看那颗树的。不过，你说怵头，那是为什么？”
　　“你是城里的孩子，从来没在农村生活过，你不懂。”
　　“我也去过乡下的……”
　　“你去乡下干什么？是去野游的吧？那怎么能是体验了生活，那种生活你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到。不过，我也很知足了。我有一个伟大的妈妈，是她辛苦半辈子，才给得以供我们姐妹三个上学。”现在说起来，祈颜突然有点想她们。虽然离开家还没有几天，可这种想念却特别的强烈。
　　“怎么是你妈妈一个人，你爸爸呢？程晓东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相处一年多他并不知晓祈颜的家庭情况，而祈颜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只知道她家在农村，生活很困难，旁的一概不知。
　　“我没有爸爸，他在我15岁的时候就死了。”
　　“哦，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可伤心的，都过去了。”这样走走说说，终于到了校门口了。
　　祈颜突然发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的轿车，她心里犯着嘀咕，好像这辆车一直跟着他们似的，从她从酒吧出来，它就一直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天色太暗，而这车的玻璃从外面跟本看不到里面。
　　“晓东，你有没有发现那辆车一直从酒吧跟着我们到了校门前。”祈颜轻轻地说。
　　“啊？没有啊。”程晓东连忙扭头找。
　　“嘘……”她示意他小声点儿，结果他紧张兮兮的表情，让她又觉得挺好玩的。她还从未看到过他这样的表情，程晓东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沉稳着的，今天这样的表情，还是她头一次见。或许是这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色神秘轿车让他们的神经崩得很紧有关吧。
　　祈颜拉着程晓东走在了车跟前，突然拍着车子说：“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们？你是谁？!”祈颜的口气很生硬，不难想象她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车上的人没动，也没有再移动的意思，这个庞然大物就这么静静地停在那儿。
　　她一伸手，要拉车门，可使了半天劲没打开。
　　林莫北松了口气：“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这车门都锁着，不然这一打开，我们的大老板可就露馅了。哈哈……”
　　“哥们，她不会想找什么东西要撬咱们的车门吧？”
　　“不会吧？这你都能想出来，人家夏小姐是淑女，怎么能干这种事？”
　　“我看你还是出去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为好，你这明明是做好事，把人家安全护送到家，这么不出声容易让人误会。要么，咱就别跟这儿站着了，赶紧麻溜地走吧？”
　　“问题是现在他们就在车前，怎么走？碰着谁也不好。”
　　“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车内的人听着，我不管你是谁，请别再这么无聊地跟着我们。”祈颜冷冷的抛下一句话，拉着程晓东走进了校园。
　　“瞧瞧，这大老板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是吧？让一个丫头片子呵斥的滋味是啥样？是不是特舒坦？你说说你，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呢？”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么贸然下去，不是失了神秘感了？万一她不喜欢呢，我连个退路也没有了。”
　　“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怎么非得追这么个小女孩儿，而且还这么费劲。这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上赶着往上贴的也有的是，你挑一个不就完了嘛，非得找个人家不待见你的，闲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就考虑的多了一点吧。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待见我，那是她还不了解我。那些上赶着的，我不喜欢，也没兴趣。我就喜欢追我喜欢的女孩子，尤其是这种清纯派的。”
　　“切。又想接近人家，又怕人家拒绝。”
　　“诶，这句话说在点子上了，就是这么回事。”
　　“你累不累啊你。”
　　“累，谁说我不累的？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她年轻而且又太美了，太吸引我了，我是怕吓着她。对于这样性子刚烈的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能太性急。”
　　“这好像还是你的经验之谈了？”
　　“也不算吧。你问这么多干嘛，你看他们进了校园了，我们也赶紧调头。”话音刚落，这车就调转车头，一溜烟地转头就跑，好像是有谁在后面追似的，车子经过一路狂奔，终于平稳地停到了自家的别墅旁。
　　陈枭楠跟拉他回来的林莫北说：“进来坐会儿？再喝一杯？”
　　“还喝？今晚我看你也喝不少了吧？不然有这功夫您自己跟踪追击去了，何必来喊我？”
　　“哥们，别这么不好相处啊？我是叫你进来喝杯咖啡，咱再聊聊。”
　　“您省省吧，我还想睡觉呢。给我来杯咖啡，我今晚就又交待给你了，安的什么心啊？不去，车帮你开车库，我回家。”
　　“看看，见外了不是？那咱就不喝咖啡，这么晚了，你就在我这儿住一晚能怎么地了你？”
　　“不怎么地，我是怕你骚扰我，不让我睡安稳觉。”
　　“嘿，怎么说话呢？不过我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完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进来吧？”
　　陈枭楠掏出钥匙开门，还真是有点喝大了，钥匙在锁孔里捅了半天，也没捅开。
　　“这是你家门嘛？没捅错吧？”
　　“废话，不是我家门是谁家门啊？”
　　“那你倒是开啊？”
　　“我这不开着嘛，你急什么。”
　　好赖是进了屋子，他把身上一切可以甩脱的衣服边走边甩在地上，自顾自跑去冲凉，冲后裹了一条浴巾走出了卫生间。
　　他冲着林莫北说：“喝点什么？”
　　“水。”
　　“来点带色的？”
　　“茶。”
　　“我说，你连说整句的话都吝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啊？”
　　林莫北斜着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今天怎么从酒吧回来了，还这么亢奋？打上兴奋剂了？”林莫北不再说话，几把脱了衣服冲了凉，走进了客房，咣当一下躺在席梦思床上。
　　“这床就是舒服，诶，没事别打扰我啊，要睡了。”
　　“诶?”
　　“诶什么，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不得去公司？还跟这儿墨迹什么？就是喜欢一个女孩子也不至于亢奋成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个女人，猴急的样子，真丢份。”
　　“嘿……!”
　　每个男人其实有的时候都有点孩子气，只是表现的方式各不相同罢了。而陈枭楠虽然已经三十七、八岁了，经历也不少，但是今天遇到夏祈颜竟然让他有一点小男生般的羞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看着她的时候，好像眼睛怎么样也不够使，看也看不够；看不着她时，满眼都是她的影子。
　　这时的陈枭楠翻翻眼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个什么，走回自己的卧房，也躺了下来。躺在那想，或许他今天真的有些失态了？没有稳住自己的情绪，有些急不可耐，就象吃不着糖的孩子抻着手臂在那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可是，他是真心想疼那丫头，可惜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让他这张开的手臂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不知什么时候，他有点晕晕乎乎，眼皮子叭哒一合，酣声便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