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钱

　　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的生活很艰难，虽然祈颜15岁了，能帮妈妈很多忙，可随着她上了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妈妈的帮手就落在了祈凡身上，祈宁还太小，只有6岁。
　　生活的重担压在了香菊还有只有10岁的祈凡身上，可是她们不抱怨，还是努力的生活着。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太难，光靠那个一亩二分地维持全家的吃饭还凑合，但还要付祈颜和祈凡的学费，做为妈妈的香菊，还得额外去做很多工作，但在这村子里这样额外的工作少之又少。在那个封闭的村子里，要是女人被男人抛弃了非旦不会受到同情，反而会遭到歧视，他们会觉得何耀东不要香菊，一定是香菊哪里做得不好，从不会想一下是何耀东爱上了别人，负心而去。
　　祈凡放学每天放学，都会在路上拾很多柴禾，这些柴拿到镇上卖也可以换回一些盐巴。每次换回这些，祈凡都有一种欣慰，她觉得她可以为妈妈分担一些辛苦。而6岁的祈宁被妈妈带着一块上工时，也会帮妈妈撒种播豆。不出工时会帮着妈妈喂鸡、捡蛋，别看只有6岁的小姑娘，依然是妈妈最有力的帮手。每次香菊想到自己的不幸，再看看这一群懂事的女儿们，她就从心里往外的欣慰。或许老天并不怎么眷顾她们，只是她们却像那颗苦楝树一样坚强不屈地努力生长着。
　　祈颜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儿，其实原本她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爱笑，爱说的女孩子，香菊想她变成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原因跟何耀东有关，是他的离去严重伤害了孩子稚嫩的心灵。但是，祈颜的成绩却是出奇地好，是十里八湾的人们最为羡慕的。也是祈凡、祈宁最引以为骄傲的资本。
　　何耀东走时给了香菊一笔钱，三千元。在当时，这些钱对村里人来说还是天文数字，可是要养大三个孩子这些钱怎么也不够。香菊很省，这些钱，她吃喝上从不动用，每次动时就是拿这些钱给孩子们交学费。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吃力了，祈宁7岁马上也面临着上小学，祈凡也要升入初中，她不知道这些钱还能维持多久。
　　村子里在外打工的人都说，她原来的老公何耀东在外面现在发达了，好象在开什么公司。那又怎么样呢？跟她香菊有什么关系。他们说，她可以去法院起诉让他付更多的抚养费给孩子。可是，法院？法院在哪儿，从哪儿能去了法院？对于这个名词，她从未听说过，更别说去法院说她与何耀东的事了。对于一个农妇来说，闭塞的农村生活，让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现在的她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她一门心思只想把这几个孩子拉扯长大，就算熬出来了。打从那个负心汉走后，好象亲戚们也离她们远了很多。她不明白，平时都是至亲，怎么越到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个个都躲得十万八千里了。娘家离这里还远呢，她不想让娘家人替她操心，再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们自己都不富裕哪里来的实力再关照她们母女。人啊，凡事还是要靠自己，靠天靠地靠亲戚，那都不靠谱。他们倒认为是何耀东好不容易甩掉了一个不会生男娃的女人，反正也不能传宗接代，要她有什么用？她从心里委屈，她从乡卫生院听说，这生男生女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可村里的很多人不会这么想，只觉得她就是一只只会生女娃的笨母鸡。
　　事到如今，也只好认命了，怪只怪自己命不好。
　　好在，她的女儿们在慢慢的长大，一个个都美丽如花，苦难的生活并没有对她们有丝毫的伤害，她们依然是快乐的，健康的，这就够了。
　　生活就这样艰难着，但还过得去。
　　这一年，祈颜考上了让村里人艳羡的大学，上海复旦大学，据说是名校。她对名校几乎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祈颜考在了大都市，去那里上学要花很多钱。可是这么多钱，她上哪里去找？而祈凡也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她的收入来源很少很少，让她拿什么来供三个学生呢？考上大学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可这个光荣她现在才发现，她有些承受不起。
　　看着一筹莫展的妈妈，祈凡说：“妈妈，我不上学了，我出去打工，去为姐姐赚取学费，这样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家里的事，有祈宁帮着就行了，现在她也不小了，明年就上四年级了。”
　　“那怎么行妈妈再想想办法，你还不满14岁，谁会愿意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呢？”
　　“妈妈，再过几个月我就14岁了，不小了，可以为家里分担一些了。”
　　“可是，你能去哪里？你从来没一个人出个家门，妈妈不放心。”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香菊心疼极了。但凡有一点办法，她是不会让孩子这么早就步入社会的。她虽然封闭，但她依然懂得，只要好好学习，才是走出贫穷的唯一出路。最起码，有了知识才能创造更多的财富。
　　“二姐，我也去。”祈宁在一边搭茬。
　　“你捣什么乱，大人说事，小孩子不要搭话。”祈凡白了祈宁一眼。在她的眼里，她14岁了就是一个大人了，而祈宁还小，她有责任照顾妹妹。那么姐姐呢？她也有责任吗？她不这么想，她觉得姐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放弃了可惜。她是个善良的孩子，相比祈颜来说，她比较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在父亲那件事上，她也恨过。但更多的是伤心，替母亲伤心也替她自己。她不象祈颜，满腔的仇恨充斥了她的整个身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她的内心还是只有仇恨，她发奋读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实行她复仇的一个计划的必备条件。
　　“妈妈、祈凡，我上大学的费用，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香菊吃惊的说。
　　“我利用假期去城里打工赚一些学费，祈凡就不用辍学了。”
　　“那怎么行，一个月你才能赚多少钱？还是我去找家里人借些钱吧，这祈颜上大学了，怎么也是家里的光荣，他们多少得出点钱吧。要知道农村里出一个大学生就像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更何况是那种名牌大学。”
　　“不，别去跟他们借。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来帮我们，你以为你现在去找他们借钱，他们就会慷慨解囊吗？”祈颜倔强的神情充斥了整个脸部。
　　“没去，怎么知道人家不借给。再说了，除了何家可以去，不还有我娘家么？娘家总不会置之不理的。”香菊不由分说，就出了门。在她的脑海里，即使是离了婚，那娃还是他何家的不是？即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他们不能不管。
　　香菊在何家跑了一圈儿也没有结果，人家倒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着各自的困难，让本来难以开口的事情更难开口。其实她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她原来没有把这些人想得这么冷漠。在最关键的时候，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真心。不借就不借吧，可是那祈颜的姑姑叔伯们竟然还出言不逊，让香菊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冷遇。
　　“香菊，你看我家耀东从离开家就再也没回来过，你说说这父母我们得养吧，他一点也没尽到责任，你们呢，就更别提了。你看，我们的生活也好不在哪里。自己的娃还要读书，还得替耀东尽一分孝心，我们也不容易。我看，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耀东的二哥说。
　　香菊讪讪地说：“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可这祈颜上了名牌大学，也是何家的喜事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耀东都走了，祈颜的事我们就管不着了吧？”
　　“诶，你们……”咽了口吐沫，香菊还想说点什么，可人家都背转身走开了，香菊也只好转身从何家出来了。
　　“呸，这些势利的家伙。何耀东你个杀千刀的，你自己跟着别人跑了，害得我们母女受苦，祈颜要上大学，现在学费都没有着落。”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边抹边往娘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娘家，说明了来意。还是娘心疼她，七大姑大姨的东挪西借，终于将祈颜的学费凑齐了。香菊千恩万谢，让侄子把帐都给她记好了，将来有了钱她得第一件事想着还钱，村里人挣钱都不容易。
　　从这件事香菊明白一个道理，再亲也没有娘亲，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可依然是娘家人最亲。在何家连个冷板凳也没让她坐，就冷言冷语地扔了一堆话。而娘家人，包括她几个哥哥嫂子，都嘘寒问暖的，这让她着实唏嘘了一番。
　　嫂子本来是要留她吃饭的，她推脱了。借了这么多钱了，再怎么好意思留下来吃饭，再说她也着急回去，几个孩子还等着她呢。虽说现在祈颜和祈凡都帮她做饭搭把手了，但她还不是放心要回去，毕竟是三个女娃。
　　“不了，娘、哥、嫂子，我这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三个女娃放在家里也不放心。”
　　“那栓柱你套上车送送你妹子，这些钱是好不容易跟乡亲凑的，别有个闪失，说不清楚。”娘想的很周到。
　　“诶。”香菊的哥哥应着，跟香菊一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