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退役回到家乡

　　重生退役回到家乡后，隐菊已上高二，马上要升高三了。隐菊听到重生终于没留到部队，心里真真舒了一口气：“刘重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是你辜负我的报应。”隐菊家里有一本《人生》的小说，隐菊想到了路遥笔下高加林的形象。高加林当时从县新闻报道组退回来后，回到乡下那天失魂落迫的样子。
　　重生回来后，听从父亲安排，提着礼品拜见过隐菊的养父养母，正好那天隐菊在学校住校，没回家。隐菊父亲虽然不高兴，给了这个外甥一点面子。可隐菊养母是得理不饶人的种，好好奚落了重生一顿：“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大英雄回来了，我们家门槛那么高，你咋跨进来的。”
　　这话弄得重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草草坐了几分钟便离开了。以后重生不敢轻易去家拜见堂舅，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去堂舅诊所找。
　　隐菊在村路口远远看见过几次重生，重生有意上前打招呼，想解开二人心中的结，可隐菊不给机会。每次主动避开了。你走大路，我走小路，你走小路，我走大路。偶尔撞个正着，隐菊也是头一拧，视对方为透明，仍然不答理重生。重生意识到这份仇恨，一直会压在隐菊的心理，像毒蛇一样吞噬着她活泼乐观的天性。
　　重生和他的婚姻介绍人刘有泉刘局长去市上有关部门，民政局、人事局、镇政府上上下下奔波了好多趟，目的是借老山前线复退军人安置政策的东风，给自已谋一份吃公家饭的差事。到了复退军人安置办，重生才知道，入伍前身份是农村青年，在部队获三等功以上表彰的，才安置在厂矿企事业单位工作，其他都不予考虑。重生从前线下来，只得了个“优秀党员”的称号，他所在的班被授予集体一等功，这些对他安置工作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直到1990年7月份，前后奔波折腾一年多时间，重生的工作最终没能得到解决，重生也放弃了。他和晓月家里商量结婚的事。张老师一家人包括晓月、晓月的两个哥哥都对重生原来抱着极大的希望，他们一直认为重生会留在部队或者回地方安排工作。这份希望落空了，他们都感到有些失望，或者不满。但这份失望和不满又说不出口。对于这样的书香门第，退婚的事是万万开不了口的，只好隐忍着这份失望与不满把晓月嫁给了重生。
　　重生和晓月结婚的那天，隐菊也得到了高考落榜的消息，又因几分之差。她一方面庆幸重生终于没能走出黄土地，又回到了这山沟沟，一旦结婚，就注定要在这山沟沟生活一辈子。但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已高考落榜痛苦不堪。自已一直不是在和重生较劲吗？他既然回到了山沟，自已一定要考上大学走出山沟，才能在他面前扬眉吐气。隐菊那年已二十岁了，在农村是大姑娘了。不服输的性格，驱使她决心向父亲提出复习一年再考的打算。
　　当隐菊把自已想复读再考的打算向父母提出来时，一向疼爱隐菊的父亲，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女孩子年龄越大，学习起来会越吃力，何况现在高考竞争如此强烈，百分之十左右的升学率。谁也不敢保证复习一年就能考上大学。父亲希望隐菊去诊所帮忙，好好把中医再学一学，将来好接他的班。
　　养母更是反对的厉害：“这么大的姑娘了，不嫁人还想舂老米吗？”她和隐菊一直不对付，就想把这个眼中盯嫁出去了事，让她清静清静。
　　那一年爱菊正好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养母想让亲生女儿爱菊插在初三级复读一年，再考高中，让隐菊去市里或者诊所打工供寄爱菊上学。
　　正好那阵子两年没有回来探亲的哥哥张帆回来探亲了。张帆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并没有女朋友。听说他已做了部门主管，这次回来比上次又有不同，一双丹凤大眼扑闪扑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全家人为之眼前一亮，几天光景引得村中姑娘羡杀一片，
　　养父母知道隐菊多少年一直倾心于哥哥张帆，想摄合两个孩子的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人结婚后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隐菊跟上张帆去深圳打工；二是张帆辞职回来和隐菊在父亲的诊所干，把诊所扩大经营。
　　隐菊对父母的主意还没有表态，张帆已看出妹妹想复读考大学的强烈愿望，便开口了：“爸，妈，我个人的事情真的不用你们操心。我在深圳那边已处了对象，那女孩子是湖南长沙人，和我一个厂子，她一直追我，我一直没有答应，我嫌她老家离我们甘肃太远，将来回家也不方便。可那女孩子的痴情和诚心打动了我。最近我答应了和她相处。这次回家本来要带回来让父母过目的。结果她在车间工作忙，请不上假，只好我一人先回来了。爸妈，隐菊和爱菊要复读就让他们都复读吧，多上点学总是好事，她们复读这个钱我来出。”
　　一听儿子有了女朋友，张大夫和妻子都不作声了。隐菊心中也慢慢升腾起一丝难过伤感的情愫，又一个心爱的人注定要与自已擦肩而过。她想起哥哥多少年对自已的呵护、爱护，那份情、那份义自已何时才能偿还。
　　“哥哥，我今生今世感激你。”隐菊在心中下定决心。
　　最后爱菊明确表态，自已不是上学的料，不想熬灯费油了。她想去市区打工，寻找自已的人生路标。既然姐姐爱上学，就让姐姐去高三复读吧。在这件事情上爱菊和哥哥站在姐姐这边，力挺了姐姐一把，这让隐菊对妹妹感动不已。
　　在这种情势下，一家之主的张大夫不得不站出来作出明智的决定和总结：“爱菊不想上学了，由她去打工。这家里的经济也就宽裕许多。我的意思是隐菊没必要复读了，考上大学，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份好职业。依我之见，医生这职业在未来社会会越来越受人尊重，越来越吃香，谁也离不开生老病死的轮回。我出钱让隐菊去市上自费上卫校，毕业后直接来我诊所帮忙，以后接我的摊子。”
　　隐菊的养母一直认为隐菊是她的眼中钉，是丈夫的打心锤。这次的事件又一次证明了这点。
　　隐菊背上行李走进了市卫校的大门。她选择的专业是西医士，中医方面她可以跟父亲学，她要在医学领域做一个中西医结合的医生。走进市区看见街道两边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商铺中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车流人流，穿着时髦的城市人群。这一切都让一直在乡村生活的张隐菊感到新鲜，羡慕不已。如今，自已也要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了，多少有些激动。
　　隐菊进卫校后仍旧是班上学习最刻苦，最用功的一个。起早贪黑，没有人比她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在她看来别的行业学不好技术，只是出一些残次产品，而自已这个行业学不好技术，那直接是和病人的生命开玩笑，无异于杀人害命。两年的理论学习阶段，她一直是校“三好学生”，学习标兵、班长、文艺活动骨干。在天水市卫校，一提起张隐菊同学，老师，同学有口皆碑。张隐菊所在的这个班的学员年龄参差不齐。有在乡村卫生站工作好多年业已结婚来进修文凭的赤脚医生，他们年龄已超过二十五岁，接近三十岁。一部分是高中毕业，年龄像她一样20岁左右的年轻人。还有一部分是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十五、六岁的娃娃伙，那些孩子正是贪玩的年龄，他们对学医不感兴趣，可能是由家长逼上来的，每个月只知道打电话向父母索要生活费，零花钱。完了就是三五成群结伴去大吃大喝，或者去医院开一纸病假条，在宿舍睡大觉，晚上出去逛零星开张的歌舞厅、夜总会。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早被这帮娃娃伙忘到爪蛙国去了。
　　两年的理论学习阶段白驹过隙般滑过去了。第三学年，隐菊所在班的学员转入正式的临床实习阶段。隐菊由于在校表现突出，学习成绩优秀，被校方推荐到驻市某野战部队医院实习，一块实习的还有两三个同学。
　　隐菊被院方分配在普外科朱军医手下实习，其余三个同学被分到不同的科室实习。朱军医，河南南阳人，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解放军第四军医大毕业的高才生。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的个子，四方脸，皮肤白晰，五官周正，一双透亮的近视镜片后面的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散发着睿智、灼人的光芒。
　　隐菊初朱军医手下干活，紧张的原因，老出差错，被他指责了几次，老怕见朱军医那双镜片后犀厉的目光。后来，干顺手了，渐渐释怀，才发觉朱军医也是一位善解人意、懂得风情的医生。他穿上白大卦，走进手术室是一位严谨认真、医术高明，对病人负责的医生。他脱下白大卦，穿上军装，或偶尔穿上便装，又是一位懂得生活，富有情趣，懂得欣赏女人，有强大内心感情世界的男人。
　　朱军医也是爱情上受过挫折的男人。大学时，他谈过一个对象，是他大学的同学。人家是兰州军区某首长的千金，典型的将门之女，通过关系走进了四军医大。而朱军医是陕西农家子弟，在高考角逐中以优异的成绩问鼎四军医大，殊途同归，两个本来没有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那首长的千金天生的政治家和交际家，学习成绩平平，对当医生也没有多少兴趣。可她一进大学的门就进入了校学生会，干得风生水起，呼风唤雨，把些个男手下指挥得团团转，追求者也不乏其人。当时朱军医也在校学生会，工作上接触频繁，两人的关系也热络起来。那位高傲的千金小姐终于把彩球抛给了朱军医，她被朱军医那份诗人的气质与才华深深吸引，在学校组织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朱军医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朗诵了一首自已原创的长诗，令全场振惊，也赢得这位千金小姐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