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集:瞒天过海
作品名称:怒放的生命 作者:水墨年花 发布时间:2014-07-07 18:50:56 字数:3547
事情远没有结束。没过几天,种红薯的季节到了。生产队全队人马挖好地,就准备到地里种红薯。当大人们打开仓库进里屋拿红薯种时,他们全都傻眼了:留种计划的红薯竟然给人搬了好大的一个洞,邪门不?到场的男社员们纷纷议论,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和集体公然对抗?这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吗?那还了得?而脖子上围了一条旧毛巾的老队长,脸色十分难看的当场就发火了。
“全体社员今天停止劳动,马上开会查清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偷队里的红薯。啊,肯定是有坏人,想破坏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好形势。哼,想让我难堪,门都没有。我们这里讨论,民兵马上去报告大队部。”老队长情绪激动,嗓音是特别洪亮。
“哪个王八羔子偷……偷的?好啊!今天你有本事就给老子站……站出来!”老队长一激动,说出来的言语就有些不文明。“这个仓库好像只有会计和保管员两人有钥匙,别人是应该进不来,同时也没这个胆量。我看,缺了这么大一个洞,肯定就是他们两个合伙偷的了。”在一旁对会计和保管员有矛盾的记工员彭叔,是不怀好意地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会计和保管员。
“你别乱猜疑,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几天会计家的丈母娘死了,难道说他不在家也有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排除了会计,按你的意思,就是周子龙了?你瞎编吧!凭秀才的为人,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偷红薯?我们共产党人,可不能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在队里当出纳员的老党员牛伯,连忙出来解释。“会计没份?那不是周子龙还是谁?谁有钥匙,谁就能开这张门。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敢保证他没有?”记工员彭叔大言反驳。
“嗯,我想想看。那确实只有保管员是最大的嫌疑犯,没错,应该就是他了。周子龙回来没有?回来马上把他押到大队部去。这还了得,偷了集体那么多的红薯,田里空着让我怎么向大队部交待?”没有深思大发雷霆的老队长,也认准是队里保管员周子龙无疑了。“这……这……哎……”队长的好友牛伯是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自己的脚,随即就连叹了几声。眼泪急出来的他知道,一个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这样,可怜我的得力手下“大脑壳”的父亲周叔周子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去站上回来的路上,被民兵们是逮个正着,就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大队部。
大队书记姓徐,五十多岁的年纪,有着省部级领导一样魁梧的身材,硕大脑袋的脑瓜中间的长头发尽管是朝后梳理上去的。但那举止可数的几根毛发,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那光光的几乎荒凉了的草地。然而,怪事:他眼皮上的两条眉毛却又好像是特别的肥沃,肥沃得简直就是流油。只要看了他,你根本就无需看电影里面西天如来的眉毛了。这不,他吊着的那对长吊着眉,几乎是快盖住他的两只灰色无光的眼珠子了。由于他经常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以至于当他把中山装的扣子解开,用右手撩着一边摆动的时候,那纯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开国元帅的版本。平日里的他,除了嘴巴老喜欢习惯性地叼着一个黑色的烟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外。有时,发着牢骚的就情绪失控地骂着别人的娘了。
突然间听到外面有动静的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装模作样的立即翘起自己的二郎腿,就悠闲地坐在办公室旁边的椅子上哼起了小调。当眼睛的余光看到被民兵押解进来的保管员周叔已到大门口时,他又赶紧闭上眼睛不停地吧嗒着手中自制的卷烟。直到已经不长的一点点的烟头烧着他的手指时,他才猛地一惊,烟头随手一丢,就把吸烟时烧着的右手捅进了自己的嘴里不停地吮吸。本来,他的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罢了。可就让已经十分辛苦的两个民兵,押着周叔站在他的面前更是不敢吭声。
他养精蓄锐好大一会,这才睁开鄙视的目光对着周叔是很随意地扫瞄了一下。按道理,早已满腔怒火的他,按脾气是应该站起来立刻开口大骂的。然而,注重面子的他,还是把左手习惯性地伸向自己的中山装。直到中山装的扣子从上到下全部解开,目露凶光的他,才再次抬头把眼光狠狠地对准周叔很茫然的眼。突然,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几乎是用敲山震虎的之力,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就是“啪”的一巴掌。只听到“膨”的一声大响,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倒的同时,杯里的茶水也随即流到了地上。
“你就是那个保管员周……周什么来着?我呸,还子龙?你有三国赵子龙的本事吗?赵子龙那可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你爸妈起名字想让你当将军?呸,我看是痴人做梦,简直连狗屁都不如。你太胆大包天,竟然敢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只有反动的特务才会那样做。从现在起,你是我们人民专政的万恶的敌人。我们要狠狠地批斗你,同时还要让你在全大队挂牌游行。你这个进入我们社会主义内部的叛徒,内奸和工贼,本书记不把你批死批臭,我就不姓徐了。”大队书记龇牙咧齿面目狰狞地喷着口水,凭着想象地发挥着他的即兴表演才能。
“民兵,把他捆起来,今天晚上给我好好地看好。明天上午,让他和那个偷白菜的人一起,通通在全大队挂牌游行批斗。如今,这个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现在如果不刹住?那还怎么得了?那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家庭,岂不就被他们这些牛鬼蛇神搞垮台了。”大队书记说完后红光满面,灰色无神的眼睛突然间地发出绿色的光芒。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周叔,在有如皇权的大队书记的面前,是没有任何说话资格的。他只能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盯着书记的两片嘴巴在上下不停地翻动。至于后来说什么,他确实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他,只记得进来的时候,大队书记骂他挖社会主义墙角,明天要把他和偷白菜的人在全大队游行批斗。他不明白,他始终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既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反党,更没有说反动的言论?为什么就被突然抓起来了。并被说成是特务和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敌人?居然明天还要批斗?世道怎么这样?苦苦思索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他,那天晚上果然没有回家。他连同那个偷白菜的人,被关在了大队部的牢房,学校礼堂的地下室。
第二天上午的九点整,在邻居队的田埂上,就传来了蔡久打锣的铜锣声了。“莫学我的样偷白菜啊,是偷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劳动成果啊!”“当,当……”是偷白菜的人嘶哑的声音。“大家都莫学我的样偷红薯啊,是挖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墙角啊!”“当,当……”是保管员周叔周子龙痛苦的声音。
要是平时的话,看的人肯定不多。因为,地主和富农包括四类分子,经常都是这样游行批斗的,人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今天游行的是生产队的保管员,是本队的才子加官员,以至于整个屋场的人都全部出动了。果然,用绳子牵着的周叔和偷白菜的两个人,被四个背着抢的民兵随即押着就来到了我们生产队,两个人都被麻绳子五花大绑地捆着。两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破铜锣,偷白菜的人胸前,用草绳子圈了一颗大白菜,周叔的胸前则是用草绳子穿着一个大红薯。十分滑稽的两个人,是边走边打铜锣边轮流的喊着规定的口号。渐渐地走过来的游行队伍里的周叔,到了自己生产队自家的门前,就放声地大哭起来。那男子汉受委屈无奈痛苦的哭声,让任何明白知道他的人听了都是无比的心酸。
是的,读了一肚子书的周叔,感觉自己真是有辱天下读书人的颜面。堂堂的被别人敬重、贵为被称作秀才的他,居然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被逼迫在全大队游行和批斗了?自己也太窝囊太悲哀了吧!想到现在已经是挂着莫须有的罪名了,队长觉得自己今后怕是永远也无脸地见左邻右舍和社员们了。于是,内心凄凉的队长哀叹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还是队里的保管员,今天就成了游行批斗的四类分子。怎么就没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和主持公道呢?自尊心很强很要面子的他哭完后就迅速地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下。轮到他喊口号时,他就把嘴对着天上大喊。
周叔的老婆陶婶蓬着头,穿着一件短袖的汗衫,光着脚的也挤在穿流不断的人群里。她也为自己的丈夫感到好委屈好难过。是的,丈夫明明没有拿队里的一个红薯,怎么就成了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了?确实,她也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可她也无能为力地为自己的丈夫鸣不平。看到丈夫满头的大汗,满脸泪痕的她只能是快速地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用大碗盛了满满的一碗水,端到嘴巴已喊起泡了的丈夫的口边看他喝完。流着眼泪的她只能这样做了,这是身为妻子的她唯一能帮丈夫做的事情。“当,当……”“大家都莫学我的样偷红薯啊,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啊?”周叔游行的队伍渐渐地远去。
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的得力部下,周叔的儿子大脑壳整个人群里居然没有看到他?邪门不?我在我眼睛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又重新迅速地扫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这小子真够哥们,他居然没有把这个大事说出去,不愧为我的好部下好哥们。要知道,我可是指挥的主谋啊。当时吓得六神无主的我,确实担心他们说出来后,我也要挂牌子游行批斗。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担心要发生事,偏偏他就不发生。这个秘密一直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大脑壳的父亲由于这个冤案,从此由生产队的保管员贬成了庶民。而彭叔就自然而然地顶上了周叔的位子,神气地当上了生产队的保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