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青藏》——雅安，茶马古道从这里启程

题记：此文节选自本人《天上青藏》一书。
从成都出发，经成雅高速，两个多小时，我们到达了雅安。
　　大多中国人对雅安的了解是源于2013年4月20日雅安发生的7.0级大地震。芦山中心震区以及宝兴、天全等县遭受严重破坏，2万多人受伤，200多人死亡。这是自2008年汶川地震后，四川再一次遭受重创。对每一位中国人来说这又是一次悲痛。
　　“怎么又在四川？”于是，雅安这个名字因为大地震和汶川一样而闻名全球。川藏南线穿越这次地震主要受灾地区的雅安市区以及其管辖的名山区、天全县、芦山县、宝兴县和甘孜州所辖的泸定县、康定县等。一路上，依稀还能看见因地震毁坏的房屋和道路。但是，从人们脸上的笑容和轻松悠闲的脚步来看，地震带来的阴云已经渐行渐远了。
　　说到雅安，除了大熊猫之外，其知名度最高的要算“三雅”，即“雅雨”、“雅鱼”和“雅女”。清代杜紫石有《雅州赋》云:“夫雅州者，山阿之邑，水畔之城也……地之万物，数小城之‘三绝’：缠绵银丝兮，而谓之雅雨；江中美味兮，而谓之雅鱼；二八俏丽兮，而谓之雅女……”雅安的雨很有特色，温润细腻，绵绵柔柔，如针似线，如云似雾，若有若无；雅鱼肉质细嫩鲜美为历代贡品。用荥经砂锅烹制的“砂锅雅鱼”、“雅鱼全席”被誉为雅安名菜、川味上品。杜甫曾咏诗赞曰：“鱼知丙穴尤为美”。雅鱼因其历史文化久远、口味绝佳而闻名遐迩。由于雅鱼繁育生长环境要求独特，自然繁殖成活率低，再加之人为因素的影响，雅鱼数量很少，成为珍稀动物；传说雅安的女子是女娲的后裔，天然丽质，灵气丰韵，自有风情。她们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从容而镇静，浪漫而优柔。
　　自古以来，“三雅”就代表着雅安文化的精、气、神！
　　我们到达雅安的时候，亦无晴空亦无雨。天阴沉着，山峦云遮雾罩，空气湿润。看不到头的盘山路一个接一个的坡，一道接一道的弯，望着远处山间的雾云，我才豁然大悟，原来是在雾里穿行，真是像雾像云又像雨。云雾中的青衣江两岸，“雅女”们酣然漫步，给小城增添了几分姿色，雅雨让土地添翠加绿，雅女让城市如卷如画。
　　一座城市有水的滋润便有了水灵灵的性情。云雾浮动间更增添了几分恍然若梦飘飘若仙的感觉。再加上满眼都是柔美的女人，这该是怎样的风情？怎样的文化？这座被誉为“雨城”的城市，其实正位于川藏、川滇公路交会处，是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结合过渡地带，也可以说是盆地的盆沿。是汉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的结合过渡地带、现代中心城市与原始自然生态区的结合过渡地带，是古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的门户和必经之路，素有“川西咽喉”、“西藏门户”、“民族走廊”之称。民国时期曾经在此设置过西康省。西康省初设于1939年，1950年更名西康省藏族自治区，1955年废止。所辖地主要为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凉山彝族自治州、攀枝花市、雅安市及西藏东部昌都地区、林芝地区等，基本相当于藏文化中的康区，多数地区是以藏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聚居地。省会初为康定县，实际上驻雅安县（今雅安市）。1931年4月改驻巴安县（今四川巴塘县）。1935年7月迁雅安县。1936年11月迁康定县……
　　据《雅安县志》记载:历史上的雅州地宜五谷之外……其茶树为一县之专利。雅安地处四川盆地边缘，境内多山。地质表土层深厚，组织松软，养分丰富，宜于排水，气候多雨、多云、多雾，空气清新有宜于茶树生长。因此，雅安自古以来就是茶的故乡，是世界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也是世界茶文化圣山蒙顶山的所在地。公元前53年，蜀农吴理真在蒙顶山首开人工植茶先河，由此发展到国内其他地区，并走向了世界，吴理真因此而被后人供称为“茶祖”。雅安优良的生态环境和充沛的雨雾，为蒙山茶的出色品质提供了先天条件。从公元742年，蒙顶山茶就被列为朝廷祭天祀祖的专用贡茶，直至公元1911年，时间长达一千多年。
　　我国各民族都有饮茶的传统和习惯，灿烂的中华茶文化源远流长。在我国众多的民族中，没有那一个民族能比藏族更嗜爱茶。茶对藏族人来说就如阳光、空气一样，他们用茶和奶制作出的酥油茶是生活中不可须臾缺少的东西。“汉家饭饱腹，藏家茶饱肚”，如此藏谚足以见证茶在藏族日常生活中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饮品。
　　“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藏民族所居的青藏高原，属于高海拔地带，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素不产茶。藏族所居的地方高寒、缺氧、干燥；其膳食以糌粑、牛羊肉为主。而茶叶中富含维生素、微量元素及茶碱等成份，具有清热、解毒、润燥、利尿等功能，可弥补其膳食结构的不足。青藏高原虽不产茶，但与其毗邻的四川、云南等地是盛产茶叶之乡。千百年来四川、云南所产之茶源源不断地输入藏区，完全满足能藏族人民之需。而藏区的土特产品也随着茶叶入藏后被带到内地。于是一条以茶叶交易为主的运输线，在藏汉民族商贩、背伕、驮队、马帮的艰辛汗水中被开辟出来。它横亘于青藏高原与川、滇之间，穿山跨河，越过皑皑雪原、茫茫草地，像一条纽带，把内地与藏区紧密相连。由于唐代以来这种贸易关系主要是以内地之茶与藏区之马进行交换的形式进行，故历史上称之为“茶马互市”，或“茶马贸易”。伴随这一贸易而开通的商道，也就被称为“茶马古道”。
　　川藏茶马古道始于唐代，东起雅安，经打箭炉（今康定），西至西藏拉萨，最后通到不丹、尼泊尔和印度，全长近四千余公里，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具有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是古代西藏和内地联系必不可少的桥梁和纽带。据《明太祖实录》记载，“秦蜀之茶、自碉门、黎雅抵朵甘、鸟思藏，五千余里皆用之。其地之人不可一日无此”。从明朝开始，川藏茶道正式形成。
　　可见，茶马古道从雅安出发的。
　　这里是世界上地势最高、山路最险、两地距离最遥远的茶马文明古道。在古道上是成千上万挥汗如雨、含辛茹苦的马帮，他们风餐露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叮叮当当的铃声和不间歇的马蹄声打破了千百年来深山幽壑的宁静，开辟了一条通往域外的精神之路。在特殊的气候条件下，在生死未卜的地理环境中，雪域高原奔波谋生的特殊经历，造就了他们诚信、义气的性格；锻炼了他们明辨是非的勇气和能力。他们凭借自己的刚毅、勇敢和智慧，用心血和汗水浇灌了一条生活之路、探险之路和人生之路。
　　远去的历史已经证明，茶马古道原本就是一条人文精神的超越之路。马帮一次次的征程，就是一次次生与死的体验之旅。茶马古道上的艰难险阻超乎寻常，然而沿途壮丽而绚烂的高山大川和藏传佛教文化的传播，却激发人潜在的勇气和毅力，在翻越崇山峻岭间、在诵吟佛经的过程中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从而衬托出人生的真谛和生命的意义。
　　“唵嘛呢叭咪哞……”
　　车在云雾缭绕的山谷间山上下下，彷佛我能看见不远处古道上马帮在石头上留下的斑斑杖痕、驮队踏出的蜿蜒小径。追寻那千年的史迹，让人浮想联翩；沿途的村寨、牧场，风光绮丽，民俗奇特。目击之处都能领略到多元文化汇集的元素。这正说明了茶马古道不仅是一条道路，更是一个历史文化的载体，蕴含着极为丰富的文化内涵。如同中华茶文化一样，有不朽的韵味和魅力。
　　一阵云雾过后，我从高山上清晰地看见雅安，小城静静地卧躺在那里，不繁华、不张扬。她的平静、自然是如此的质朴。云霓缭绕处，给人的感觉，就像喝一杯清茶，绿色的叶子在清水中翻滚、沉淀，口中的滋味由青涩转为甘甜，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雅安，就像这样一杯清茶，越品越让人难以忘怀。
　　此刻，眼前路边的小村庄一户人家的露台上，一位雅女正在弹拨古筝。琴声随着汨汨流淌的山泉，飘荡在蜜蜂色的藏房上空。屋后山上的亚热带植被郁郁葱葱，院落里几只嘎嘎鸣叫的鸭子，加上铮铮淙淙琴声，醉了山水，也醉了匆匆的行者。我想，什么叫“上善若水”？什么叫“天人合一”？应该驻足在这里，静下来，深深品味一杯茶吧，在雅安的乡间。
　　车依然晃晃悠悠行走在川藏线上，路的两边不远处，应该就是弯弯曲曲，路迹模糊的茶马古道。如今，在几千年前的悠悠茶马古道上，成群结队的马帮不见了，清脆悠扬的驼铃声远去了，然而，留印在茶马古道上的先人足迹和马蹄烙印，以及对远古千丝万缕的记忆，却已幻化成一种文化符号，一种崇高而不朽的民族精神。
　　这种民族精神和情怀或许就是在某一天从雅安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