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青藏》——翻越唐古拉

题记：此文节选自本人《天上青藏》一书。

千里青藏线，铁路与公路几乎一直左右相伴。到了唐古拉山，它们却各行其道。公路从海拔与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等高的唐古拉山垭口5230米处通过,而铁路则从公路以西50多公里处海拔5072米处的唐古拉山跨越,这里既是青藏铁路的最高点,也是世界铁路的高海拔之最。在这里，列车将告别青海，跨入西藏。
此刻，高原的阳光更加明媚,远处的雪山轮廓清晰而刚毅，连绵起伏犹如一条长长的哈达悬挂在天边，高低起伏的茫茫大地上那一目千里的视觉只有在青藏高原,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才能体会得如此强烈,感受得如此深刻。在我的视野内,气势磅礴的唐古拉山四野茫茫,除了雪山好像就是天和地了。想到翻越这里就要进入西藏，我兴奋不已，忘却了隐隐作痛的高原反应，越发感觉此行的庄严与神圣。
唐古拉,蒙语的意思是“鹰飞不过去的地方”,藏语意为“高原上的山”。这里是青藏高原的最神圣之地,是藏民族心目中最敬仰圣洁的神山。对一个远道而来的人说,雄伟壮丽的唐古拉山就象征着青藏高原，5000多米的海拔就是人生行程的最高点,也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冥冥之中，内心深处仿佛触摸到了这片接天连地的高原此刻是如此圣洁，如此厚重。
看着窗外茫茫的原野，遥想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来到唐古拉山时,被漫天的大雪阻档而无法前行,无奈之时,公主将其金轿上的莲花座留下镇风驱雪,才得以安然过山。我想，当年漂浮在山巅的云朵，一定就在公主的头顶，不知她一挥手是否能感觉到或许这就是大唐飘过来的风云？这里的雪一定不像长安的雪，高原的雪没有绵软的棱角，也不会有轻柔的舞姿，更不会有飘飘洒洒的奇妙景色。有的是放荡不羁的淫威和苍莽疾风的肆虐，还有就是遮天盖地的雄浑气魄，将引导公主走进怎样的一种地界，怎样的一种云天之外的渺茫。
成吉思汗曾率领大军欲取道青藏高原进入南亚次大陆，却被冰雪唐古拉山挡住去路。恶劣的气候和高寒缺氧，致使大批人马死亡，所向披靡的成吉思汗，望山兴叹，败退而归。
而今，车厢内像我一样匆匆忙忙的过路客在此相汇，凝视高原的寂静、空旷、风雪和牲灵，没有文成公主入藏时经历的那番艰辛，也没有成吉思汗的困顿和沮丧，静静地感受万古不绝的唐古拉山垭口，那有形、无形、逝去的、现存的灵魂和生命随冰雪一起，幻化出一幅幅胜景，在心中荡漾。
举目四望，这里没有一点生气。但是，青藏公路上不时驶过的一辆辆军车内，那些长年累月在青藏公路上日夜奔波的汽车兵们，笑靥荡漾，挥洒着一路歌谣尽情地抒发着他们心灵深处对高原的情感，对祖国的忠诚。偶有虔诚的磕拜者一步一叩首行走在青藏公路上，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从唐古拉山上磕过，他们用肉体丈量一寸又一寸土地去靠近灵魂所向往的地方。当他们在蠕动中五体投地，在磕拜中前行的同时，他们的心灵得到了洗涤，境界得以升华，也使目睹这一顶礼朝拜的旅行者，得到净化灵魂之旅的圣洁馈赠。
火车继续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窗外突然不见了草原，高高的天、低低的云，白白的山一路相伴。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在爬坡。铁路弯弯曲曲，有时候拉出一个大大的弧，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半圆的列车车身，见头亦能见尾。尽管火车上早已输送氧气，还是有人开始剧烈的高原反应。列车播音室在播放歌曲《坐上火车去拉萨》，“……这条天路，象巨龙飞在高原上，穿过草原啊，越过山川，载着梦想和吉祥，幸福的歌啊一路的唱，唱到了唐古拉山。坐上了火车去拉萨，去看那神奇的布达拉，去看那最美的格桑花呀，盛开在雪山下。坐上了火车去拉萨，跳起那热烈的雪山朗玛……”偶有列车员在车厢里来回不停的巡视并告知，火车正在翻越唐古拉山。
列车缓缓向前，正翻越一个集过去、未来和现在为一体的，融天上、人间和大地为一统的扑朔迷离的幻境时空。不知身后是何地，不知前方是哪里，时空在这里被颠覆，唯有高原的苍茫震慑内心涌动的暗流，思绪激荡着跳跃的脉动，深感伟大与渺小来得那么突然，粗犷与细腻呈现得这么和谐。粗犷浑厚的雄浑、原始恒久的古典让人无语。此刻，用文字和语言来描述，是多么的无知和苍白！
这里是唐古拉山脉的深处。虽然唐古拉山这一段是青藏铁路海拔最高的地方，但山脉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险峻，可以说是很柔和，应了“远看是高山，近看是平川”的高原景象。这里荒无人烟，山上的植被覆盖没有被破坏，细腻而和缓，有种童话般的景致。但远处的雪山还是会提醒这是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原。这里，是一片冻土，泥土层的水分长年结冰，夏天和冬天在这里交叉相拥，大雪在这里弥漫，冰雹在这里肆虐，青海在这里告别，西藏在这里张开热情的怀抱。“旅客同志们，唐古拉车站到了。”传来播音员的声音。
真正的青藏高原腹地到了！我的大脑陡增些许兴奋，顿觉自己也高大起来了，心开始飞扬。转眼，窗外已从戈壁草滩，转化为大片牧场。让人忍不住想采一朵蓝天下的云，在逶迤绵延的雪山下，温润明澈的湖水旁，在绿茸茸的草甸边，随成群成群的牛羊，放飞自己的身心和思绪，这就是藏北草原。
太阳逐渐开始西下。因为绵延不断山脉的阻挡，我们没能看见日出和日落，只能由天边的一抹金色朝霞或紫色晚霞来判断一天是开始还是结束。白色的山峰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列车依然不停地奔驰，奔驰着。送走晚霞，迎来晨曦，送走青海，迎来西藏。
过了唐古拉，列车一路往下，经藏北草原、安多、错那湖、那曲、当雄、纳木措、羊八井，一路到拉萨。雪山冰峰、江河湖泊、草原森林、经幡毡包、牛羊藏獒、康巴歌舞，还有那首处处都能听到的旋律——《天路》。“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青稞酒酥油茶会更加香甜，幸福的歌儿传遍四方。”……
打开手机，搜索“藏北草原”。文字显示：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到处都是牧民赖以生存的牦牛和羊群，处处可见牧民栖息之所——帐篷。牧民们在这儿创造了梦幻迷离，色彩斑斓的游牧文化。不仅有远古岩画，也有许多古象雄国的遗址，英雄格萨尔王的足迹及故事遍布藏北，玛尼堆，经幡、古塔随处可见，为苍芒的大草原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著名的唐蕃古道贯穿南北。那曲是最能代表羌塘的地区，那曲的意思是“黑河”。黑河是怒江的上游，水色发黑，因而得名。就是这黑色的河流滋润了羌塘。尽管这里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但那种短小似“寸头”的“那扎”是蛋白质含量最高的草类。旧时，这里称“那曲卡”，意为“黑河边上的土地”。这里有数不尽的神山圣湖和奔流四方的大江大河有浩瀚的草原和冰川、温泉、地热不胜枚举。生活在这里的牛羊明显较其它地区的牛羊更肥、更壮。帐篷是这里的一大景观。除了古老的牦牛帐篷，还有红、蓝、黄、绿、白五色相间的尼龙帐篷，五彩缤纷，其形状各异，许多帐篷顶上又飘挂着五彩缤纷的风马旗。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牧民的节日盛装，特别是少女和中年妇女的穿着，她们大多着华丽昂贵的藏袍，头上、颈上、手上、腰上到处挂满了饰品，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夕阳下的藏北草原异常美丽，耀眼的金黄色渲染着广阔无垠的草原，白色的云朵在瓦蓝的天空中悄然地变换着婀娜的姿态，与横卧大地的皑皑雪山相映成画。成群的牛羊洒落在草地之上，星星点点的藏包炊烟袅袅，到处充满着生机却又如此寂静，一首美妙的乐章把雄伟壮丽的高原托起在天上，世界屋脊之颠的那种难以形容的震撼和诱惑在我心中翻滚沸腾。
西藏，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