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青藏》——远去的历史背影

题记：此文节选自本人《天上青藏》一书。
这样的季节，是青海的旅游旺季。请海湖边到处都是游客，趋之若鹜。那一年我在青海湖边行走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团队走的常规路线，熙熙攘攘，心中的风景也随之二淡然。找不到应有的心路历程。今天，依然不想跟着大队的人马走山串水。那些常规的旅游点人声鼎沸，旅游生态环境都不尽如意。对青海湖凝聚不散的膜拜和魂牵梦绕的眷恋让我再一次穿越青海湖。于是，就这样，在这蓝色之上，在这时光之上，我们开始沿湖的南边穿越湟源峡谷、日月山和金银滩大草原。

湟源峡谷，历史的背影与现实的穿梭

车出西宁不远，就看见右手边高山上有一行醒目的大字：多巴高原国家体育训练基地。这里曾经训练出了中国的马家军田径运动队，走出王军霞等奥运冠军，由于青藏高原海拔较高，训练强度大，训练效果显著。于是在这里建起了国家体育训练基地。再往前就是湟源峡谷，这是印度洋板块和亚欧板块挤压时形成的一条大裂缝。青藏高原的山峰，几乎都是光秃的山和大片的荒野，给人视觉的苍茫和空寂。而湟源峡谷，空间层次分明，蓝天、黛山、碧树、田野，高低错落，形成独特的立体高原风光，路旁的的青海民居，全都是一层楼的方形建筑，简陋而明快，整个房的建筑全部都用黄土夯成，屋顶用一些木椽架好，然后堆上黄土，平整的像操场，又一次证实了“青海的房顶能赛跑”民谣。
弯弯曲曲的青藏公路和湟水河把两边的山分隔成了“阴阳山”，一边寸草不生，一边绿树成荫。绿树葱葱的那一面是阴面，光秃秃的那一面是阳面。这可能是因为海拨高紫外线强，向阳的那一面水份蒸发快，就草木不长，山体逐渐被风化。而背向太阳的一面水份蒸发得慢些，所以就有了葱翠的树木和荞木。
峡谷中，蕴藏着历史的背景和现代的穿越，四条并行向前的线路随着山势弯弯曲曲横列在峡谷中。最右侧的是唐蕃古道，它古老的面目早已不在，曾经的繁华与苍凉已经渐行渐远。一条黑色的柏油路在右边蜿蜒向前，这是青藏公路。紧挨在它左侧的就是青藏铁路，一架高架让铁路越水穿山，仿佛悬在半空，顿时，也让人的心悬了起来。
“天路，天路！”总能听到不时走过的旅游大巴里有人欢呼雀跃，站立起来朝青藏铁路的方向举目远望。隐约能看见车内的人站起来，举起相机，不停地拍照。是的，这里就是青藏铁路经过的地方。经过此地的人，特别是第一次目睹天路雄姿的人，都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在青藏铁路的左侧是湟水河，绕谷穿山，尤如一条白练，一路纠结着，不断向前。高悬在它们左上方的是西宁到青海湖的高速公路。他们无约而并肩前行，蓝天白云下，与高山流水、村落人家交相辉映，汇集着历史的烟云与现实的穿越，近看远观皆为美景，一幅绝美的现代派画卷，辉煌之至。不仅是自然的景观耀入眼帘，更有那些云去的历史，那些曾经的岁月，让人流连不愿归。自文成公主经唐蕃古道，徒步穿越青藏高原，到今天的青藏铁路在这高原上翻山越岭，1300多年的风雨沧桑见证了湟源峡谷的富足与峥嵘。庄周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说，万物有成理而不露。面对这样远去的历史背影与现实繁荣的交错，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让文字和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

日月山，日起月落遍地乡愁

穿过湟源峡谷，在一片开阔的草原上耸立着两座并肩的山峰，这就是日月山。这是我又一次踏上这片圣洁的土地。洁白的文成公主汉白玉雕像面朝东方，神情肃穆，深情地凝视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眼前，长龙般排队买票入山的人，等待穿过日月山口的旅游车队，催魂似的汽车喇叭一声接一声，使得这里原本的孤寂荒凉已经变作了今日的热闹繁华。路边飘扬的各色经幡几乎成了小商品市场的彩旗，熙熙攘攘的游客，来来往往的藏民摊贩，让这里失去了往日的尊严，失去高原上一隅圣洁的神秘境地。
那年，我到日月山的时候，进山不要门票，可以在海拔3600米的高处拜谒文成公主的雕像。仿佛依稀还能听到公主进藏时叮当的驼铃声，她那回望长安的一声长叹，在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间徘徊彷徨了一千多个春秋。那一年，风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多的藏人这么多的摊贩横在路中间叫卖那些“旅游纪念品”。如今，历史的日月星辰都被喧嚣迷蒙悄然地淹没在高原的风中，哪里还能寻觅往日的峥嵘与羞惭？
唐朝远去的背影，悠悠唐蕃古道，美人曾经的跋涉，是岁月留给高原的情怀，是日月山千年不朽的印证。那年那月的那一天，文成公主登上日月山翘首东望，只见山峦翠绿，鸟儿欢歌，农田肥沃。继尔西望，但见雪域高原寒风猎猎，满目苍凉。此行远离亲人，遥遥无期，公主凄然泪下。但是，此时此刻，她肩负汉藏至亲、万世和平的大任，于是，她在心里彻底割舍思乡之情，毅然将思乡之物统统掷于山下，愤然摔掉手中的镜子。镜子掉在地上破成两半，一半似太阳，一半似月亮，于是就化为了日月二山。她擦干眼泪，再次回望一眼长安，便走出了从长安来时坐的矫子，骑上了吐蕃派来接她的马，缓缓西去。公主同时许下心愿：愿我的泪水化为清泉永远润泽西部土地。从此，她的泪水化为清泉奔涌而出，汇成一条湍急的小河流向西方。这条“天下河水皆向东，唯有此溪向西流”的河叫倒淌河，是一条向西流向的河流，一条流淌着乡愁的河，岁岁年年，奔流不息。
其实，日月山是唐朝和吐蕃的国界，也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分界地；是内流、外流河的分界；还是农耕、牧业区的分界。此刻，站在日月山，凝视四周，不远处有一藏族的煨桑台，布幔迎风飘摆。周围延绵不断的山脉，山上长着低矮的小草，像铺了一张浅绿色的毯子绵延开来，一片茫茫的草原。日亭和月亭各自守候着岁月的更替，守候着高原上日起月落的浮华与苍凉。
我一个人站在风口，看着山下的文成公主庙，感到一阵孤独。遥想当年的公主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站在这风口？也许只有这日月亭依然为她轻轻泣诉，仿佛向人们诉说着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即将远跋的夙愿。
“要骑牦牛、穿藏袍照相吗？”
“藏刀要吗？”
“大哥，昆仑玉做的牦牛像，买一件吧？”
“照相喽，照相喽，抱着小羊羔，牵着骆驼照相喽！”
……
在游客中串来串去的商贩一声接一声的买卖吆喝，此起彼伏。
此刻的景象仿佛是在内地的某个旅游景点，商贩的叫卖和满眼的假古董充盈着你的耳膜和视线，让原本该有的敬畏和膜拜远离。我高一脚底一脚在日月亭下徘徊者，面对远处那一片茫茫雪野，有种窒息的感觉。祖国大地，哪里还能寻得到片刻的安静？
山下的文成公主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她面朝长安，背后就是这苍茫的日月山，曾经静谧的日月山，曾经让这位美女朝思梦想，念念不忘的日月山，唯有在这里，她可以回眸一瞥，仿佛大唐就在视线的尽头。如今，只剩下喧嚣和嘈杂。若是公主知道几千年后的日月山是这样的境况，她在前往吐蕃的路程中，该是一种怎样心境？我的大唐，我的黄土高原，我的日月山，我最后的长安，那真就留下一个“愁”字，让后人纠结在这日升月落之中。
我的思绪被喧嚣的嘈杂声扰乱。远方的倒淌河在我的眼前默默地潺潺西行。青海之上，那一抹高原红正唤醒黎明中的绿风，日月山的风吹出多少人澄澈的眼泪，泪水却是冰冷的，然而，魂牵梦萦的一阕浓重的乡愁是永吹不散的。一条背对母亲的河流，一路向西，追逐着黄昏下那滑翔的鹰隼、辽阔的落日晚霞。美丽的公主，你头顶着白色的云朵，放逐着心灵的牛羊，用少女的眼泪把一抹抹乡愁挥洒在雪域高原，驮着太阳，牵着月亮，神游在八荒。
此刻，我多想唱一曲牧歌让这茫茫高原变成万里平川，陪伴着你千年的游荡，期盼日月山回归一如往日的静谧，让你的梦，你的愁，你的歌，你的驼队和你的嫁妆安然地行走在这悠悠唐蕃古道，汉唐之路的风不再狂劲，让你的泪默默地流淌，乡愁染遍无数河山，梦回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