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调研员

　　一、调研员和区长
　　
　　钱传松当了调研员，生活和工作的节奏立马降了下来。早上按时上班，晚上按时下班，少有应酬，周末也基本在家。陈小燕每天下班回家做饭了，家里的大冰箱也派上了用场。陈小燕每到周末就拉着老公去买回一周的肉品来，平时下班再带些蔬菜。
　　生活正常了，那事也正常了，基本能保证每周一次。陈小燕很高兴，老公一点也没老。陈小燕变着法地做好菜，正好女儿也放假在家，做了好菜看着父女俩香喷喷地吃，陈小燕很满足。
　　钱红说：爸，你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有规律，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去充充电？
　　女儿的提议让钱传松很受触动：去哪充电？
　　听说我们学校的管理学院要办在职研究生班，这种研究生班是不脱产的，学员都是各行各业的领导干部，至少是国有大企业的厂长。南京的大学多，应该也会有学校办这种班。
　　钱传松第二天就问了。果然，南大商学院也要办这种研究生班。条件和女儿说的差不多，入学门槛是副局级，机关和企业的人都行，只要是副局级以上。但要所在单位同意，说是和省委组织部有协议，有为本省代培干部的意思。本省学员是要在省委组织部备案的。商学院院长和钱传松是熟人，知道钱传松的级别是副厅级。院长了解到，本省现有干部别说副厅级，局级干部大多也都五十大几，来读两年书都要退休了。所以来报名的估计多半是副局级。如果能有个副厅级的来上学也是为本院增光。
　　院长说：钱秘书长，您要来上这个研究生班本院替你操办一切手续。
　　钱传松问：入学要考试吧？
　　入学考试简单，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报名的人基本都能上。但毕业考试严格，考试和论文达到优良成绩教育部和学校发正式《毕业证》，只能及格的本院发《结业证》，不及格的啥证没有。
　　唔，容我考虑两天。
　　钱传松想：要你操办什么手续？既然有手续当然我自己正常办。
　　
　　开学了。钱传松他们班被称为局长班。一个班三十几个人，一半五十岁以上，一半五十岁以下，钱传松的年龄是平均数。局级只有五六个，全在五十岁以上，其余二十多人全是副局。钱传松是独一无二的副厅。钱传松理所当然地被选为局长班的班长。
　　一次上大课，钱传松看到了吴援朝。原来，商学院还办了两个在职研究生班。这两个班是学校自己办的，据说本市干部也要在市委组织部备案，所以也有个副处的门槛。但没有单位同意的条件，学费自理，听说学费还不低。钱传松也不知道自己的学费是多少，是市政府直接划帐给学校的。市长只是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传松啊，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回来学费你要出一半哦。看来学费也不低，市长认为我自己付不起。
　　那两个班被叫做处长班。处长班学员的年龄小多了，吴援朝的年龄是平均数。处长班和局长班上课内容完全一样，估计考试也会一样。拿《毕业证》可不管你是局长还是处长，是凭考试成绩的，局长班肯定考不过处长班。听说处长班的学员中有好几个本科毕业生。
　　钱传松想：老五只是科长，他怎么能上处长班呢？看来门槛也不是那么严格。钱传松打电话给孙大智，问他和周解放为什么不来报名上学。
　　大哥，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上什么学啊？
　　我都能上你怎么不能上？你做好准备，明年如果还办你就来上，还有解放，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
　　大哥，老四到乡下去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我们这个上学又不要天天去上课，主要是按照老师开的书单自己读书，读了书按老师的要求做题写文章。偶尔上一两次课他不能回来吗？又不远。
　　钱传松自从上了这个局长班发现，自己这将近半辈子书读得太少了。平时工作中经常思考的很多问题书上都有，有些问题一百年前就有人想过了，还有很成熟的理论。结合自己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再读书，经常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钱传松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老师开的书单认真研读，书中提到的书也找来读。陈小燕经常是一觉醒来发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热杯牛奶给丈夫端过去：唉，五十岁的人，别累坏身体。钱传松笑笑，把老婆揽过来亲一口：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好。
　　陈小燕想：这样也好，虽说是点灯熬油的，但毕竟每天都在我身边。不像以前，家里面黑灯瞎火，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很快，钱传松当这个班长就不仅是因为他官阶高了。钱传松写的作业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印发给全班同学。钱传松遇到过和思考过的问题很多是那些局长副局长们没有遇到过或没有思考过的。钱传松将这些问题结合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写出的文章教授读了都很受启发。同学们对钱传松的敬重当然就不仅因为他是副厅级了。
　　商学院院长也很高兴，他对人说钱副秘书长是他动员来的。对钱传松说：秘书长，听说部里正研究要给我们这种班成绩特别突出的颁发《学位证书》呢。说是有个10%的比例。我看好你秘书长。
　　钱传松将学到的理论知识运用到自己现在的调研工作中，写出的《调研报告》也被市长印成文件下发各处室学习。
　　书记对钱传松说：传松，要不是把你调到调研室去恐怕你还不会想到要去上这个局长班吧？
　　钱传松笑笑。
　　唉，当时组织部动员市委、市府的局长们报名还没几个愿意报的。也难怪，他们年龄都比你大。你年轻，好好学传松！学成回来你会更上层楼的。
　　宣传部长来找钱传松，说市委常委会要组织理论学习，请钱传松去讲课。
　　钱传松说：我讲课不行，我可以去学校请教授来讲课。
　　
　　局长班还没毕业，钱传松工作又调动了。这次市委书记先征求钱传松本人意见，一是回市府做回副秘书长的本行，二是去一个区里做区长。钱传松从来没有在地方政府里工作的经历，他想挑战一下自己。
　　哈！钱传松，我就知道你会选择后者。好！市里决定在那个区建设工业开发区，省里已经批了。这事你是知道的，你也主持过前期调研。所以，你这个区长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这个开发区办好。副秘书长的身份给你挂着，代表市府担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下周一去上任，好好干！
　　钱传松是从企业里出来的，后来做官也是一直在工业这条线上，相对单纯也熟悉。区政府可是一级政府，工业、农业、商贸、财税，教育、文化、甚至司法……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钱传松要去的区是郊区，相对更加独立，权限也比城区大。比如说土地出让，城区出让土地的权力一律归市政府，郊区却在一定权限内可以自己出让土地。
　　如何做好这样的一级政府主官？钱传松心里并没底。钱传松想起来，自己曾经的主管市长就是那个区出来的，便去找老领导。
　　唔，传松，调你去当这个区长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是同意的。你是个当主官的料。当参谋和副手虽然也能干好，但和你的性格不符，也不能发挥你的最大潜能。那里的情况我熟悉，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我有机会也会去看看的。
　　那里的人事问题……
　　你是一区之长，你说了算。区政府各部门、各职能局还不都听你的？你有这个能力。和一把手搞好关系很重要。那个区委书记是我的老搭档，已经过了六十岁，我当区长时他就是书记，第三届了，明年换届肯定要退了。每任区长都和他处得不错。到了快退的时候更不可能多管事，你去了很可能让你当家，你就放手干吧。只是要尊重老书记，他处理人事问题比你我在行，他在那个区待了二十多年，对人头非常熟，也有威信，人事问题你要多向他请示，听他的意见。
　　钱传松点点头。
　　老领导说：开发区实际上就是个特大型企业。说实话，目前在本市的相应干部中管理这种特大型企业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没有问题，放手干吧。
　　钱传松上任了。又开始了一周大半周不回家吃饭，周末经常不在家的工作和生活节奏。好的是如今的不回家吃饭和周末外出都是钱传松自己安排的，可以事先通知甚至可以提前几天告知妻子。这比过去那种相对被动地忙碌要好得多。钱传松有点空闲时间就可以把自己安排的工作计划捋一捋，有调整就告诉秘书，秘书会通知有关人员并做相应安排。这比当年时刻准备着，接到副市长秘书的通知就要及时调整自己的工作计划要舒服多了，也不累。
　　可是，对陈小燕来说，好日子过了两年多就结束了，又过回了过去那种无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