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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故事

作品名称:边缘      作者:郑兆全      发布时间:2014-07-12 17:21:04      字数:3786

   故事

  自杀需要勇气,活下来更需要勇气,我有勇气苟延残喘。
  有遮风挡雨的屋子,有纸,有笔,有墨,有不灭的灯火,我可以继续写小说和诗,继续做冲向文学殿堂的梦,继续想象某一天站在诺贝尔奖台上……一般作家写东西首先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我反其道而行之,写梅子自杀未遂属实,写小雪做女强人属实,写实习生护士创办红十字会属实,我再度娶妻生子功成名就属实,我后代的后代永远为官属实……
  潮起潮落,我把每天写好的故事装进漂流瓶,相信第一个拾到漂流瓶的人一定是小雪。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我,我们幸福地结了婚,我们有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像我,像小雪。
  先从那天写起吧——

  当代写实故事

  1
  小雪吓坏了,一边掐我人中,一边喊。
  不少过路人停下脚步,问小雪怎么回事。小雪说,她男朋友不知怎么突然晕倒了。一青年自告奋勇取手机(那时手机价格不菲)叫救护车,手足无措的小雪只会哭,惹得一位老太太陪着擦眼睛。
  “不像羊羔疯,羊羔疯口吐白沫。”
  “也不像心肌梗塞。”
  “脑溢血吧?要不就是心脏病。”
  人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我当时头脑清醒,但苦于说不出话,我想安慰小雪,如果有来生,一定做她男朋友,娶她。
  救护车鸣着警笛飞奔而来。
  小雪抱着我,众人也帮忙。被抬上救护车,医生隔几分钟翻翻我的眼皮,看我死了没有。
  2
  二叔接到小雪的电话,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亲情终于战胜了恐惧。从小拉吧大的侄子变鬼也算侄子,再说自己的儿子砍了他,见死不救,情理情面说不过去,更对不住死去的大哥大嫂。于是,二叔取了钱,先上医院结清头一回的住院费,交足押金,再去学校给小雪请假,吩咐小雪代爷爷照看鬼叔,鬼叔感念小雪的好处,兴许放过全家,哪一天自己就走了。
  “换别人不妥,”二叔离我远远的,“我就怕你鬼叔,不害人也怕,头皮发麻。人老胆小,不中用了!小雪啊,你别挨你鬼叔太近,沾上邪气不好治!”
  “爷爷,叔失去了记忆,我说多少遍你就是不听!叔十五年前叫外星人冷冻起来了也说不定,好不容易逃回家,爸又拿斧子砍,爸太狠!”
  小雪平时最懂礼貌,二叔第二次涨红了脸,讪讪地退开,只盼我天良发现,隐鬼身,最好还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发财,长命百岁。
  3
  医生不来诊断,小雪急了,一趟趟往急诊室跑。护士神情冷漠,说医生都不接待,她们没权操闲心,医生检查了再挂针,谁急也没用!
  院长室里,公安局长焦躁地走来走去,院长大口吸烟,主治医生低头冥思苦索。气氛凝重,公安局长憋不住了:
  “这家伙装神弄鬼,搞得人心惶惶,破坏了社会安定,逮捕他一句话,可定案不好办。牵扯方方面面,上头追查下来,谁都没好果子吃,谁都得擦屁股!这事定下,抢救无效很正常嘛!找我的那个村支书表过态,除掉恶鬼,他要重重酬谢你们。我不希望事情太复杂,为公为私,两位不妨细细考虑,我们公安部门全力配合你们行动!”
  院长犹豫不决,他掂量公安局长的指示,像掂量自己的良心。
  4
  村支书当然指堂兄。
  堂兄怕我落个残废,生活不能自理,摆在他面前的将是填不满的无底洞。更重要的,他决不许小雪嫁鬼叔丢他村支书的脸,更更重要的,他对小雪觊觎已久。小雪对我的关心引发了他的妒性,一不做,二不休,神不知鬼不觉,一次性处理,万事大吉,皆大欢喜,上顺天意,下顺民意,更顺他支书堂兄的意!
  公安局长一向有神探之称,存档的卷宗里没记载过“无头尸”案例,那是外地发生的。如果旧案重提,排除“鬼”的可能,侦破案中案难上加难!这鬼玩意儿早从人间除名,凭空给他弄户口,如何向大众交代?权衡利弊,恰逢堂兄大义灭鬼,两位领导一拍即合,所以,公安局长出面,说服院长和医生,坚决送我进坟墓!
  5
  医生手下留情,治好我,偷偷塞给我一笔钱,也许收的红包,也许发的工资。不管什么来路,我都得接受。堂兄不但要杀我,恐怕对小雪也起了杀心。得不到就毁掉,这是堂兄惯行的风格和做人的准则,这一切,小雪都蒙在鼓里。我必须远走高飞小雪才能继续上学,我算定堂兄暂时还不敢对小雪过分表露,他得顾虑村官的脸面,保持村官的形象。
  我们找一个小旅店住下,吃过晚饭,商量明天去哪里,反复商量,一遍又一遍商量。
  深夜,劳累过度的小雪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这两天她看出什么,一刻不放松地盯着我,这可怜的孩子!不如快刀斩乱麻,过些天她就忘了,读书更加勤奋,考上北大清华,出国留学,成为女科学家,女法官,女政界要人,为自己争光,为二叔堂兄争光,为祖国争光!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到门口又忍不住踅回来。一辈子不再相见,我应该最后一次看看她,或者亲她一下。
  看着小雪诱人的胴体,我止不住浑身颤抖,疯狂的欲望催我勇往直前,忘情地抚摸他的脸,揉她长发。
  小雪翻身搂住我的脖子,哭了。她其实醒着,她说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第一次给我,她高兴。
  6
  小雪闭上眼睛,一只手慢慢解衣襟的扣子。
  有个声音从很远的天空传来,悲声不绝,不绝如缕。我如雷轰顶,骂自己猪狗不如!世人皆浊我怎清?谁都不配拥有小雪,我更不配!
  “叔怎么了?”小雪的手像雪一样冷,“我怕,可心里想。我是不是坏女孩?”
  “小雪才不是坏女孩呢,小雪最好,最漂亮!”我欲火全消,猛地放开小雪,感到骄傲,也感到悲哀。还能说什么,只能擦小雪的脸,像小时候拧她鼻子,听她格格笑。
  小雪纯的像清水里的影子,一碰就碎。
  7
  睡梦中的小雪不停地抽泣,猜不透感激、感动,或者失望、怨恨。捅破的窗户纸裸露解不开的情结,真实的感受更增加了融为一体的渴望,我甚至后悔,恨自己缺少男子汉气概,为什么推开小雪,为什么怕拥于她,为什么不敢带她走。
  我卑鄙龌龊自私很不是东西!
  小雪的心属于我,这就够了。
  看小雪最后一眼,我拖着虚浮的步子赶往车站,坐第一班去鬼城的夜车,找那个人,找梅子,找身份证,证明我活着,是人!

  花季故事

  叔怎么不见了?
  给家里打完电话,小雪问每一个走路或不走路的人,从深夜问到天明,从天明问到深夜。
  “这孩子,八成神经有毛病,一整天叔呀叔的,又不是她爹!长的怪漂亮,可惜了。唉!”老年人开始犯嘀咕。有个小青年跟踪她大半天,说见过她要找的人,和他一块儿找保证没问题。
  小雪信以为真,多亏遇到找县长办事的堂兄,小青年怕阴谋败露,三拐两拐失去了踪影。堂兄喝大了开醉车,恰巧看见小雪。
  “爸,找着叔了吗?”小雪焦急地问。
  “找那冤鬼干什么!他还不家走了?”堂兄红彤彤的脸上和往常一样平静,心里却乐开了花。骗小雪回家只有这法子,说她鬼叔回家她准不别扭。
  “你们都害叔,叔才不家走呢!你骗人,没我照顾,他还不得死啊!爸,你就别害叔了,他可是你兄弟,一个爷爷一个奶奶,你就忍心叫他死?”
  “大人的事小孩家懂个屁!你叔早死了,人家公安早定了案。医院里那个是僵尸,人家公安都这么说。快家走,看你叫鬼缠的,学不上,我的话也不听,脸都叫你丢尽了!想见你鬼叔快家走,你鬼叔不家走没地方去!”
  堂兄不由分说拉小雪上了面包车。面包车属于集体,当然属于集体领导,公私兼顾,堂兄说了算。
  回家后,堂兄干脆锁了小雪的屋门,交代二叔监管钥匙,决不许小雪上大街丢人现眼。堂堂一村之书记管不住闺女,笑话!
  二叔不忍囚禁小雪,小雪瞅空跑出来上街、找叔。
  村子里的人像前些日子躲我那样躲小雪,说她脸上左看右看有邪气!
  二叔坚信我的鬼魂缠上小雪。他念叨堂兄想办法,时间一长,小雪叫鬼缠毁可不是闹着玩的!小雪命苦,她鬼叔怎么就不放过她呢?
  小雪每次上城都是徒劳,每次进屋都望着墙发呆。她说叔没人陪伴,叔的伤没好,病也没好,现在又叫外星人当试验品了,他想小雪,小雪也想他。
  一名花季少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鬼话,说想男人,想叔,不中邪那才叫邪了!堂兄半信半疑,又禁不住二叔再三催促,只得打电话多方联系。人托人,好不容易请了一位道行高深的仙姑。据说仙姑奉王母娘娘之命下界降妖,一般人不接待。堂兄大小是村级政府官员,加上许诺不惜重金,仙姑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一试。
  摆好香案,仙姑首先声明小雪耽误的时间太长,阴气太重,三魂六魄丢了一多半,恐怕大罗金仙也难救她。堂兄抽一张百元大票恭恭敬敬地递上,仙姑头不抬眼不睁,根本不屑一顾。为表虔诚,堂兄再掏腰包,仙姑的手这才抖了几抖,言称方才元神出窍,请示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特赐降妖大法,但自己犯了天条,要折半年阳寿。
  “半年阳寿,五百块钱怎么样?”二叔替堂兄喊价。仙姑微微点头,随即观音般端坐,双眼微合,不多时又如老僧入定。一炷香过半,仙姑像换个人似的手舞足蹈,嗓音也变了,一会儿男,一会儿女,哭哭笑笑,还夹杂着短命婴儿的啼哭。院子里鬼气森森,二叔和堂兄寒毛直竖,汗流浃背,特别二叔,更不住口地喘粗气,像拉一口破风箱。
  “凡人接法旨:速取捆仙绳绑紧恶鬼,香火燃尽,恶鬼必将化风而去,化脓而死!”仙姑随手一抛,一根细绳飞向堂兄,像一条会飞的蛇。
  很普通的绳子嘛!二叔不以为然地想。
  堂兄绾着绳子不知所措,恶鬼不现身,难道绑仙姑、绑爹?
  “凡人愚昧,恶鬼缠身之人不是屋中之人么?”仙姑极具威严地翻着白眼,二叔慌忙拿钥匙,和堂兄小心翼翼地进屋。两人心里直打鼓,好像小雪身上的恶鬼凛然不可侵犯。堂兄后悔没来得及喝酒,半瓶酒下肚,管什么天王老子,一绳子撸到底再说!
  没等动手,小雪跳起来一头撞倒堂兄,撞出一条路,撞翻香案,撞倒喃喃自语的仙姑,从容不迫地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村庄,慢慢消失于茫茫天际。
  深秋的风卷起枯萎的花瓣,冬天近了,小雪该如何度过岁末的大寒?我不敢想象,没有小雪的季节能否自然交替?没有小雪的日子能否地久天长?小雪,你是我手心的一枚雪花,也是我心底的一滴热泪,更是我唯一的灵魂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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