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交易在进行

　　Y省，简称云或滇，位于中国西南边陲，这里自然风光旖旎，民族风情浓郁，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旅游胜地。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却因为与金三角接壤而变成了滋生罪恶的温床。毒品，便是这其中之一。
　　故而，加强毒品勘查，打击毒品犯罪就成为了全体公安，武警，边防支队的共同目标。而作为禁毒斗争的前沿阵地，A市无疑又是毒品入境的第一道防线。因为它毗邻缅甸，有着全长约一百多米的边境线。更有南方丝绸之路，滇缅公路，以及中印公路从这里通过，可以说是国家级边贸口岸和中国西部重要的国际大通道。因此，距毒品与国门之外，就成了战斗在缉毒一线的官兵们的神圣使命。同时，他们却随时面临诸如，死亡，伤病，残废，这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
　　就像不久前刚刚侦破的跨国贩毒案，不就让李玉龙同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吗？想着战友，再看毒品分布图上被红笔点出来的密集的小红点，王长锁不由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
　　王长锁，云南省边防总队梦甘边防支队支队长。出身于警察世家，1982年从警校毕业后就从事缉毒工作。至今，他亲自参与和指挥侦破的毒品大要案300多起，先后荣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一次，是被全国首届“十大边防卫士”之一。而要说起他对毒品和缉毒工作的认识，还得是二十年前刚参加工作时遇到的那一惨烈事件。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孩子，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可是，就因为一次好奇，孩子染上了毒。从此，不但成绩下降，而且为了筹措毒而开始了偷盗，甚至抢劫。家里人劝他戒毒，他自己也打算戒掉。可是，怎么才能戒掉？一家人经过商量，决定就按孩子的主意办：弄副手铐把他铐在床上，他动不了，自然也就不吸了。可就在当天，趁家人不在时，孩子跑了。家人回家后只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床上手一只砍断了的手。毒瘾发作为找毒品而砍断自己的手，这样的疼痛岂是常人能想象的？也就从那时起，毒品就成了王长锁的死敌……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哪位？”王长锁回过神来，他一手拿起电话，一手随便翻开桌上的案件材料。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他的眼帘：王志恒。没错，就是这个王志恒和他的手下一起，制造了那起边塞血案，之后竟然全身而退再无踪迹。
　　“王支，我是安吉，有情况向你报告。”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
　　安吉，80后。王长锁手下的侦查员。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跟踪一名嫌疑人。
　　“说，什么情况？”难道有情况了？王长锁不觉精神一振。
　　“王支，对方……果然有动静了！”安吉的声音显然有些小小的激动。
　　“看来，你们最近的努力没白费啊！”王长锁甚感安慰，抿嘴笑了。
　　“是！到目前为止，还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安吉回答的声音有着满满的自信。
　　王长锁一听，立即警告他，一定要集中精力，严密监控，千万不可大意！
　　“是！”安吉安静地听完训导，简短地回答着。
　　“那就这样，有情况及时联系。”王长锁挂断了电话，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翻开的笔记本上。王志恒，这个名字让他再一次想起了牺牲的战友，以及那次不算成功的围捕，队友牺牲，毒贩在逃，这样的失误对他来说是一种愧疚，同时也是激励和鞭策。“打击毒品犯罪，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这是他们的神圣使命和不懈追求，哪怕它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嘀嘀……”电话又响了，安吉再次来电，报告说嫌疑人已经出发。
　　“姜维！！！”王长锁放下电话的第一时间，用笔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名字和三个感叹号。
　　半个月前，进行毒情调研的同志反馈回一条信息，说最近一段时间j市某镇一傣族男子与境外毒贩来往甚密，而且行踪诡异。后经核实，此人叫姜维，70年生人，2000年以来曾多次因为贩卖毒品罪被公安机关逮捕。根据这一情报来看，姜维很有可能是想从境外购买毒品进行囤积，并伺机运往内地进行交易。王长锁经过开会研究，决定先对其实施外围监控，再从中寻找突破口。眼看着已经过去了好多天，此人却始终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行动，在这样的情形下，很多同志开始怀疑有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王长锁依然坚持，再多等两天，如果到时候对方再不行动，就可以考虑放弃这次追查。而此刻，安吉的来电报告无意是给大家一道曙光！
　　
　　“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王长锁心声叹道着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政委何劲华。还没等他在电话里讲明白，那边就来了一句：“我马上到！”
　　“这个人，总是这样！”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王长锁摇了摇头回到了座位上。
　　很快，王长锁就听见推门的声音了。
　　何劲华还未坐下就先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王长锁简单地将安吉传回的信息跟他说了一遍。
　　何劲华一听，激动地喊了一声：“太好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何劲华似乎在压抑着兴奋的情绪，紧接着一问。
　　“我想还是让他们继续监视，等有了确切的进展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你看呢？”王长锁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带着商量的口吻。
　　“嗯，我看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次一定要考虑得再仔细些。”何劲华从桌子下拉出一张椅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长锁听着这话不由攒起了眉头，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十厘米左右的相框。那里面镶着他，玉龙，还有何劲华三个人的合影。
　　那是多年以前，他们还都是缉毒队员的时候，一次执行任务回来，采访他们的一个女记者亲自为他们拍的纪念照。当时，玉龙还扭捏着不肯拍，说是不愿意被曝光。最后还是女记者再三保证只此一张绝不加洗，这才有了这唯一的一张合影……
　　“我们，一起战斗！”
　　誓言犹在耳，英雄不复在。
　　“老王，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责，可这也不能怪你。”何劲华看着王长锁沉重的表情，忍不住劝慰着。是的，作为十几年的搭档，他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所不同的是他把战友深深埋在了心底，而王长锁却时常把他放在眼里，说是为了提醒，结果就会长时间的自责。
　　“我也知道，这种牺牲不可避免，可是……”王长锁正说到动情处，电话突然响了。
　　他立即抓起电话。
　　电话那头，安吉显然沉不住气了，“王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王长锁精神为之一振，“按我们预定的方案！主意，千万不要跟得太紧，以免暴露！”
　　“是！”安吉的回答很有力度感。
　　
　　天色，越发暗了。风，也似乎比刚才稍大了一些。那记忆中的蛙鸣，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在夜色中了。依兰在几个毒贩的‘照顾’下正缓缓地朝前走着。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走在前面的刀疤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弟兄们，就这儿了。”姜维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几块大石头。
　　这就是他们今晚的接货地点吗？依兰不留痕迹地准备观察下周围，却不料被人从背后用枪一顶。“快走！”言毕，人已经到了石头后面。姜维，这个名字是在刚刚的路途中，那个姓张的毒贩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悄悄透漏出来的。只可惜，他只提供了一个名字，其余的却守口如瓶。当然，为了不引起怀疑，依兰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嘟……”电话在姜维口袋里震动着。可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大哥，电话响了！”依兰在背后提醒道，姜维低头掏出了手机，右手一招，胖子乖乖地从另一块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看好！我去接电话。”姜维低声吩咐着。半个多月的筹谋，眼看东西就要到手了，想想都是值得兴奋的事。可不知怎么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姜维不安地瞅了瞅同伴后转过身走去。
　　依兰看着他背影，有种想上去踹上一脚的冲动。可是她不能，也不敢。毕竟，活命才是第一位，否则一切就都将成为浮云。
　　“大家准备好！货一会就到。”姜维很快回到了依兰身边。
　　胖子识趣地跑向了另一处。嘿嘿，看样子胖子有点惧怕这个姜维。依兰的心里渐渐有了谱，接下来她斜眼瞄了一下身边那个握着手枪的男人。不过很遗憾，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出来。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拿我当人质吧？依兰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没错，要是遇上缉毒队员，或者与他们发生激战，那她一定是他活命的筹码，弄不好还会用她挡子弹！对，肯定是这样！依兰暗暗咬牙。
　　一直站在石头后翘首以待的姜维突然轻咳了两声。就像是得了命令一样，藏在石头后的其他人马上将头抬了起来。
　　是送货的人来了吗？依兰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找死呀！”随着一声低吼，依兰的头被人用手狠狠地压了下去。你才找死呢！依兰在心里骂道。于此同时，其他人也缩回了脖子。原来，姜维是真咳嗽，而不是在对暗号什么的，白白害人虚惊了一场。依兰悻悻地转过身将背靠在石头上。
　　突然，依兰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确切说是远处的树林里有人影晃了一下。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送货的人到了？可，对方貌似应该从背后那条道来吧？怎么能出现她前面？要知道她刚刚是背对着那个地方的。要不然，这人是想黑吃黑？就像电视里经常演的那样？那……那她岂不是很危险？要是他们真干起来，误伤到自己那就太不值当了！要是不小心丢了命，那就更遗憾了！
　　依兰紧张地抬起眼睛，她要再确认一下那片树林里是不是真的有人。怎奈，目之所及，除了摇曳在风中的树叶和随风摆动的枝条，依兰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能啊！刚刚明明是有人嘛，怎么眨眼功夫就没了？
　　“咳、咳、咳！”姜维又连着咳了起来。依兰好像没听见一样。她现在关心的是树林里到底有没有人？至于眼前这个家伙的咳嗽，她才懒得理呢！只是，任凭依兰的眼睛睁得再大再圆，那个人影却再也没出现。难不成是眼花了？或者，那根本就是风吹草动而已？对啊，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咳、咳、咳！”又是一阵有节奏的干咳。怪了，这姓姜的怎么好像突然得了咳疾一样。依兰正待侧目。忽然，背后传来两声蛙鸣。咦？这声音……咋这么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啊？依兰迅速扭身，一把手枪却及时抵住了她的腰。
　　“走！”一声低喝，依兰已经被姜维推出了大石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他们，要接货了？依兰不由睁大了眼睛。
　　“沙沙……沙沙……”脚踩落叶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一会，一个黑影手里提着两袋东西出现在了距大石头约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后。
　　“是袁大哥吗？”姜维压低嗓子问道。
　　只见来人一番左顾右盼后，猫着腰跑了过来。只可惜天色太暗，除了一个模糊的脸形轮廓，依兰很难看清楚来人的其他特征。
　　这树林里要是埋伏着缉毒队员该多好啊！依兰忍不住这样期盼着，刚才看到的那个黑影又一次在眼前一闪。如果，那里真的有人的话，她希望那个人就是缉毒队员。这样，不但她可以脱身，这伙毒贩也必然会落网，多好啊！可，直到双方开始交易了，她所期待的情形也没有发生。看样子，她真是眼花了。
　　依兰遗憾地回过头来。
　　“看什么看？”这声吆喝在这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清晰。
　　依兰拿眼瞪了一下对方，没有吱声。因为她总觉得送货那个人一直在拿眼瞄她。
　　要死呀！被他这样看着，不露馅才怪呢！依兰心里暗暗叫苦。
　　“小姜，这位美女……新入伙的？“果然，交易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个人打破了沉默。
　　姜维正指挥者其他人清点数目，一听对方问忙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那人上前一步，眼睛直直地看着依兰，好像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秘密一样。
　　“袁大哥！”和姜维一起的女人走过来，扯了一把那个人的衣袖，嗲嗲地叫了一声，说：“不瞒你说，这女孩子是我们在来这里的路上才认识的，而且我一直觉得她的身份很可疑，可姜维非要带过来，我们劝也不听。”
　　果然最毒妇人心，这女人是想借刀杀人吗？
　　“到底怎么回事？”姓袁的扭过头问姜维。姜维只好将他们如何遇见依兰，又如何带她来这里跟对方大概说了一下。最后强调说，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个女孩会不会跑去报案，所以只能带着她以防万一。对方认真地听着，直到姜维讲完后，才阴着脸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冒险吗，小姜？”直到姜维讲完后，姓袁的男人才阴着脸问道。
　　听姓袁的这么说，女人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就是！就是！谁知道这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万一她要是警察呢？那咱们不是全得栽了？”依兰知道，她这是想借姓袁的手除掉自己。
　　“大姐，玩笑开大了吧？”依兰嗤笑一声，“我要是警察，你们现在还能这样安然地跟我说话吗？”
　　“你！我……”被依兰这么一抢白，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姜维这时也大喊着要她闭嘴。
　　“白燕姐，还是先看货要紧。”胖子过来拉了女人一下。原来，女人叫白燕。依兰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同时看了她一眼。
　　白燕咬着牙“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一边。
　　姓袁的阴着脸没有吭声。但依兰知道，他的眼睛和耳朵一刻也没闲着。一刻钟后，双方的交易已经完成。眼看着毒贩完成交易却束手无策，还有比这个更折磨人的吗？依兰心里真是又急又无奈。
　　此时，姓袁的一边摸出手枪自卫一边交代姜维赶紧带人离开。姜维会意，立刻招呼其他人押着依兰赶快撤离，自己则与那位姓袁的又嘀咕了好一会，才匆忙回到了队伍中。
　　“快点！快点！”毒贩握着手枪的手在空中挥舞着。看你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依兰白了对方一眼，很不情愿地朝前走了两步。正好与突然停下来的白燕撞了个满怀。
　　“你眼睛瞎了？”白燕一边呵斥着一边扬起了右手。
　　“都什么时候了？”随着一声呵斥，白燕那只即将落下的手被人牢牢的控制在了半空中。
　　“姜哥！”白燕一跺脚，站着使起了小性子。
　　“还不走！想找死呀？”姜维冷喝道。
　　真不识相！依兰心里冷笑着，眼睛不由自主朝两边瞅了瞅，真希望这树林里能埋伏几个缉毒队员啊！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觉得怎么就讨不到好，白燕收敛了刚才的骄横，重新换了一幅甜腻的口气：“老公，哥哥，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了嘛。”白燕说着用手在姜维的胸膛上捋了捋。姜维似乎被她的媚态打动了，说话的语气便没了刚才的冲劲，“好了，好了，赶快离开这儿再说。”
　　“咱们这是要……”白燕低声而又小心翼翼地问，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维不耐烦的打断了。
　　“废话，当然是先把货放到安全的地方去。”
　　“哦！”白燕似有所悟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