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2)
作品名称:新聊斋补遗 作者:立仁 发布时间:2014-07-03 10:04:52 字数:3603
惑城
余生喜读书。自有英特奈特,好作网络游,常流连废食。一日,访伟哥门户,得主人鸡黍。致酩酊,醉卧云台。
甫交睫,有好女侍榻畔。余惊觉,斥之:“何处妖狐,敢尔!”女退,螓首不语,然貌甚楚楚,有戚容。余生不忍,慰之。女泣曰:“知先生高节。实告先生,此非先生等涉足处。家主人泛洋归,设‘惑世’城于太平,有楼吧馆院多处,多以会所名之,网络招聘骚狐野鬼役其间。此处,妾之职掌也。”“作何为?”答曰:“惑儒。诱与交,阴置惑液于其口。”问:“其将若何?”女曰:“忘祖宗、忘荣辱、忘文德、忘节操不一。或炫己,或讹人;或污前制,或辱当今;或妖言惑众,或无事生非。且常蠢蠢然。”问:“人可识之否?”曰:“能识。此辈因心智已迷,言语间不辩是非,且人性颠倒,眉心多有朱红印记。”问:“何状?”曰:“颠倒之‘人’,‘V’形也。”生曰:“尔所惑几许?”“妾来也晚,仅一袁生、一李生而已。”“某达官非汝所惑?”“非也。妾乃‘惑儒阁’主,事责止于‘公知’也。某达官贵而无知,当为‘惑官院’常客。‘惑官院’院主丁书苗,麾下行首众多。”“惑商乎?”“有之。盖因商者生性精明,常惑人而不易为人之所惑,是故,‘惑商馆’馆主一职为城主亲领。”余生曰:“感汝相告。更烦引领一游。”女子变色曰:“出此门,将万劫不复!凭阁窗眺之可也。”
余生随登阁,虽无星日,然霓虹处处,蔚为大观。忽一处黑灯闪烁,有“潘安吧”记。以为怪异,询诸女子:“此吧何作?”对曰:“专惑名女。彼成就之女星亦众矣。”余生方再询,觉足底轰然,身急坠,攀捞处,击中键盘而觉,乃南柯一梦耳。然伟哥门户尚历历然。再启百度搜寻之,已为网管所杜。
炒驴
某日午未许,余生骑骞驴过大邑,人困驴乏,急欲觅店小憩。偶见城南有“炒肆”,门庭火爆。遂趋之。递驴缰于小二,欲觅座。小二曰:“驴何炒?”余生曰:“驴乃某代步,草料、清水饲之。”
既登楼,有侍者阻于前,曰:“鄙肆客众,须打号。”余生不得已,于打号机处取单。单载:“某号,年月日,此肆效西餐之自助,主随客便。候次,欢迎观览。”余生观夫肆堂,有“炒股司”、“炒房司”、“炒钱司”、“炒官司”、“炒名司”、“炒利司”多处。堂左,赫然有“炒人司”。余生趋前,于入口处得睹一几案,置“炒料”数瓯于其上。瓯有标帖,注明料性、用量及用法。案左另有签牌,书“择善而从”字样。余生踟蹰有倾,细审炒料,无非豪由、狂言、腐汝知、花交、胡搅、八脚、诡皮、生僵、粉丝、鸡精诸味。生见案头有“咨询册”,信手翻阅,方知此肆非酒肆。有若干瘪三、阿飞经入口进,久未见之出也,询诸侍者,或曰:“彼等经小肆略炒,身价遽增,已为猎头攫去,将从业诸行当,或为文化、教育、娱乐、公知、乃至官宦新星。”余生未得要领,且腹枵口焦,急寻阶梯下。
遽离炒肆,顿忆骞驴尚遗肆中。寻小二索讨之,小二曰:“已炒矣。”余怒,斥之曰:“驴虽骞,乃吾代步,且耗银三钱购于张屠户处,尔竟炒而食之,将奈何!”小二亦怒:“遵客官嘱,所炒靡费之水、料逾百金,赖账乎?”值纷争起,有大堂经理排解:“客官息怒。此炒非为食。客官之驴于城之西郊,往可得见。小二可从客官往,水、料费索之于驴可也。”
至西郊,有人众塞途,一青衣人据高阶而侃侃。小二谓余生,此即先生驴。余生细审,彼除所言驴事外,止脸、鼻、唇处尚余驴状,依稀得辨识。
余生归茅舍,为失驴而耿耿。见案头有书简,展而览之。简曰:
“篇中言梦境,闹市述真情。莫笑红尘败,聊斋述古风。”
余生大慰,抱瓮作驴饮。对蓬窗明月,和衣而卧。觉枕畔又一简,索而对月高吟:
“漫做巫山雨,轻吟岭上云。聊斋怒骂异人群,把酒看屈伸。
此处狂飙荡,痴狂几个人。文行万里觅知音,也做醉中吟。”
余生叹谓:“余道不孤矣!”遂呢喃醉语曰:
“莫笑狂生谑,人间怪未除。聊斋行寓意,仗剑跨骞驴。”
行外
余生骑驴过“两江居”,下驴小酌。为食肴不足辣而责小二。忽有人负书囊来,自称异史氏门生,言先生赠书事。开囊,得《叹为观止》凡三十六卷,乃世人操业三十六行之典籍也。来人曰:“师言,此书原失一卷,烦先生代觅。如得,慎藏之。”余生问曰:“所遗何卷目?”曰:“无目,三十六行外,不在行也。”送书人既离,小二代传柜上歉意,曰:“今逢大厨有事他去,操厨者,外行也!”余生豁然:“速请!”厨者至,簌簌然。余生问:“尔从业‘不在行’者乎?”曰:“然。”“何来?”“市井。”“书安在?”“俺未曾读书,目不识丁,焉有书?”“尔既入‘不在行’,何以操厨者业?”厨者曰:“客官不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炒者紫’乎?小人求炒无门,愿无薪助厨打工,略近炒也。”余生默然。
经年,余生会“外行”、“不在行”者无数,然觅书事茫然无绪。一日,于奈何桥畔遇一女,自言昨因“非诚”而“污扰”,遭屏毙。不甘遽离,乃至无可奈何而徘徊。生问:“何以不甘?”女曰:“同窗无数,何独本堂之吴生与小女子遭毙?况阿q、阿y者流,过之远矣!”“既言同窗,何人门下?”女子曰:“吾师乃三十七行空空大师。”“有何课业?”曰:“止一科,‘不学有术’也。”“门下几何?”“逾万千。大凡寄望‘不劳而获’,‘平步青云’,‘无本取利’,‘一夜成名’者,竟投吾师门下。”“不学岂能有术?”“吾师曰,三十六行,行行设职校、技校甚多,皆劝学。苦学一生,致富几人?唯有本空空行,可不学而成名致富也。”“何以课业?”曰:“吾师观其相,书一简、附一秘方,荐往各处炒肆而已。”“汝师现居何界?”答曰:“四界。”余生叹曰:“果不在三界中!且幸近闻‘四维空间’说,侥幸!”
余生欲策驴往“四维空间”索书,其驴忽作人言曰:“昔从老主人徜徉仙、冥、凡三界,未知通四界之途。”余生仰天长叹,徒呼奈何!乃致书异史氏。
书曰:“生奔波经年,觅书无处;彼课徒四维,事出有因。欲寻根究底,恨无通途之车!前言炒肆遇瘪三之流,皆彼之门徒也。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坏中华之传统;不学有术,歪道成名,丧社会之道德。况炒肆日多,躁浪浮风甚嚣尘上;恐东施效颦,良家子弟误入歧途。奈何?”
赦鬼
阴历乾元三年,天齐仁圣大帝莅位,冥界改元庆安。是年多事,有旧臣奏:“当大赦幽魂。”圣帝曰:“大赦将乱。特赦可也。着地藏菩萨、首席判官崔府君,偕钟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神诸神临案裁决之。”
特赦者,乃因人设事也。重勘旧案,极靡时费力。睹如山积案,且时过境迁,故纸尘封,首席判官亦为之束手。地藏菩萨曰:“可择耳熟能详之大案决处,余者推之。”
首案,刘青山、张子善案。
着牛头马面往十八层地狱押取鬼犯到审。须臾,二鬼解至,并跪。崔府君拍木叱问:“阶下为刘青山、张子善鬼魂否?”诺。“可知罪?”诺。“将罪行一一招来!”二鬼供曰:“四纪前,我二人同于天津为官,自盗粮银、防汛专银、赈灾粮银。另克扣民工粮银,倒卖民工食粮,以修建为名骗贷,非法渔利。赃银计一百五十余万。除此,尚有官商不分、投机倒把、倒卖计划物资、破坏生产秩序、腐化堕落诸罪。”“可有命债?”答曰:“无。”讯毕,当庭合议。地藏菩萨曰:“我意以超度为宜。既无命案,非大恶。善哉!”钟馗止之曰:“不可!如此贪渎,当永囚阴冥!”孟婆神曰:“如此有逆圣帝特赦慈悲之意,当慎思也。”崔府君曰:“细查‘十恶之罪’,此二人不在其中。可赦之。着福禄司削去官籍便是。”即宣判如是:“刘、张听判:汝二人,为官不廉,招一方皆切齿;倒卖灾粮,置万民于涂炭;且败坏朝纲,为人间所唾弃。羁汝等于地狱,本属当然;念上天之好生,今作别论。着黑白无常送阳间托生,不得为官。念汝等经营有术,从商可矣!”
再案,文强案。
文强尚于油镬煎熬未起,即令小鬼以巨叉叉至,则皮焦肉烂矣。
文强尚浑浑然,闻堂上惊堂木响,有呵斥声曰:“速速招供!”文强微启烂唇,答曰:“受贿其一也,包庇纵容黑恶匪类二也,巨额资财不义、不明三也,强奸四也。仅此而已。”崔府君曰:“汝身为捕头,与匪为伍,罪大恶极!可知?”文强曰:“已悔过。”府君曰:“既已悔过,圣帝开特赦之网,超度于尔,转生阳世,然不得重作捕快!”
三案,罗亚平案。
黑白无常问:“此贪女尚在人世,需发牒勾至否?”府君曰:“阳世正法,地府赦之,往返奔波,靡费心力。不若比照地府特赦案例,着阳世先予赦之更佳。”钟馗曰:“此意何以达于彼?”孟婆神曰:“有何难?吾神早虑及此。彼立法处有我界代表,传意于彼,自当阴阳合一。”府君曰:“所难者,典律有异也:地府重典案,属‘海洋法系’,彼处尊律条,属‘大陆法系’。二者迥异,融之不易。”孟婆神曰:“何难之有。彼处有贤达,阳世谓为专家,力倡‘接轨’,阴阳典律虽不同,‘接轨’则合焉。”地藏菩萨哂笑之,曰:“阴谋‘鬼计’,此之谓也!”孟神婆曰:“谬也。古有刑不上大夫,今死不加贪官,亦可免吾等奔波劳累,何诡计之有?”
异史氏曰:“逆民意以修律法,法将无据;顺天时而杀贪官,德尚可期。窃国者侯,贪官于是为阀阅;窃钩者诛,刁民因此而卑微。高层强调反腐,力度有加;委员肆言免死,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