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好村里的二鳖蛋离了婚，有热心人一撮合，三天之后，春桃就带着女儿过了门。二鳖蛋何许人也？村里数得着的小混混，好吃懒做，赌博酗酒，闹事，嘴张得比手巧，娶了一个媳妇还没暖热乎被窝，人家就受不了他的那些恶习，索性离婚了事。而此时的子安正在千里之外的湖南带着妹妹拼命往家赶，焦急万分的子安一天也不敢耽搁，简直是归心似箭啊！
　　等子安回到家，路过广财家大门时，看到他家门楣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时，子安热腾腾的的心就像一下子被抛进冰窟窿里……子悦拉拉子安：“哥，我们回家吧！”子安摇摇头，痛苦的他话也说不出来，他强忍住内心的悲伤，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妹妹说：“悦悦，你，先回家，我有点事要办。”子悦吓坏了，拉着哥哥的手说：“哥，你怎么了啊！”子安从兜里掏出香烟，手颤抖着就是点不着香烟，子悦帮哥哥点燃香烟，子安狠狠吸了几口，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对妹妹说：“悦悦，你先回家给咱娘说一声，我一会就回。”子悦半信半疑的回家了。
　　子安蹲在广财门口，一颗接一颗的吸烟，终于，春桃和二鳖蛋一前一后的走来，子安看到春桃憔悴的面目全非，二鳖蛋似乎给子安打了个招呼，被子安直接忽略了，子安对春桃说：“春桃，你过来，我问你点事！”春桃低垂着眼睑，神情呆滞，单薄瘦弱的身体仿佛风大一些就能把她刮倒，二鳖蛋好奇的看着子安和春桃，叼着香烟，语气不善的对子安书：“爷们儿，春桃是我媳妇，你想干嘛？”子安都红了眼，把二鳖蛋扒拉到一边去：“滚远点，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二鳖蛋冲过来一拳砸在子安脸上：“我操！我弄死你个狗日的！当着我的面就敢调戏我老婆！”子安没有躲闪，任凭二鳖蛋的拳头砸在自己脸上，鼻血就像破堤而出的洪水，在子安脸上上肆虐流淌，子安摇晃着春桃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大吼：“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春桃只是木然不语，二鳖蛋从地上摸起一块半头砖，用力拍到子安脑袋上！子安摇摇晃晃地喊了一声春桃……，就倒在地上，脑袋上的血瞬间染红了子安银灰色的羽绒服，二鳖蛋吓傻了，春桃依然呆若木鸡似地看着这一切，子安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就像丢了狼崽的母狼一样嚎叫一声，一拳将二鳖蛋捅倒在地，死死掐着二鳖蛋的脖子，憋的二鳖蛋直翻白眼，子安咬着牙说：“你以后要敢欺负春桃娘两儿，我一定会宰了你！”子安丢下被掐了个半死的二鳖蛋摇摇晃晃向家走去……
　　子安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抹了一把糊住了双眼的鲜血，看到父亲正和妹妹说话，一家人看到像血葫芦一样的子安就都傻了，子安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亲爹啊！”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广元从子安给他的震惊中惊醒，没想到平时不哼不哈的儿子性格竟是如此刚烈！不愧是老子的种！老伴老泪纵横地说：“娃他爹！你这是把咱娃和春桃往死路上逼哩！安安要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老伴转身去追儿子去了，子悦狠狠地瞪着父亲说：“爹，我恨死你了！你利用我欺骗了大哥！大哥为咱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你却还这样残忍的伤害他！”子悦哭着转身也去追大哥了，广元脸色铁青的蹲在老枣树下，不停地吸着旱烟，如果再从来一次的话，俺还是会这样做，广元这样对自己说……
　　子安爬到高高的移动信号塔，站了一夜，第二天，子安就离开了家，远走他乡，一去就是五年，那天的夜也像今天一样，北风呼啸，月似狼牙，流星飒沓……
　　村里很多人都帮着去找子安，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直到五年之后，子平去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城市出差，才偶然遇到哥哥子安，瘦骨嶙峋的子安正一身黑汗的在建筑工地上扛空心砖，几十斤重的空心砖把子安压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子平当时就抱着两鬓钻出丝丝白发的子安嚎啕大哭，可子安依然没有和弟弟回来，坚决留在了那个城市，默默地用时光和艰辛的劳动一人舔内心的伤痕，并告诫弟弟：只要弟弟向家人泄露了他的消息，他就会离开这个城市，让弟弟永远找不到自己！子平叹息一声只有妥协，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子安，陪子安说说话，子安心里还记挂着春桃娘俩，不时的追问春桃的消息，子平后来听妹妹说过哥哥和春桃的事，心里也埋怨爹做事太阴损太下作，可他子平又能怎样呢？子平听说春桃再次离婚的事情后，马上就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了哥哥春桃离婚的事，子安马上接了工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聊城，来到春桃身边，像上次一样，安抚春桃伤痕累累的心……
　　子安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自己活得太苦太累了，似乎没有什么支柱支撑着活下去了，那就在这个夜让自己终结这一切苦难吧！淡淡月色里，他仿佛看见春桃微笑着的脸，春桃伸开双手笑着说：“子安哥，来啊，我们一起到一个永远能在一起的地方去……”子安张开双臂，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一样，和春桃一起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永恒……
　　两行热泪溢出春桃的眼帘，春桃正想踢开脚下的凳子，忽然听到女儿晨晨的声音，忙睁开眼睛，看到女儿晨晨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说：“妈妈，你在干什么啊？你不想要晨晨和晚晚了吗？”春桃从凳子上下来，抱着晨晨大哭起来，晨晨懂事的劝慰妈妈，用小手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春桃不再哭泣，抱着女儿说：“晨晨，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妈妈要和晨晨晚晚一起顽强的活下去！”春桃抹了一把泪，狠狠地摔在地上：“搂着女儿说：“哪怕这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们，妈妈也要和晨晨晚晚一起坚强的活下去！”春桃忽然听到外面子安他娘呼唤子安的声音，声音充满了焦灼担忧，春桃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一下一下的狠狠地捏一样疼，难道子安哥出事了？春桃忙拿起手电筒，把晨晨送回娘家，就去找子安了，如果亲爱的子安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等待春桃的竟会是和刚才上吊一样的命运……
　　一路上春桃心思万千的从小时候和子安哥一起相伴着长大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也是春桃唯一的宝藏，自从广元叔残酷地打碎自己的梦想以后，自己的心就死了，她不恨任何人，就像广元叔说的那样，怪就怪自己命不济吧，春桃只有认命，她没想到广元叔会设计调开子安，她还以为子安不愿去面对自己了，才会让广元叔出面，如果自己在坚持一下，等见了子安哥问个清楚，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可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如果啊，当子安伤心欲绝地追问自己时，春桃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了，只有在寂静的夜里，将眼泪独自吞咽到肚子里，绝望的子安离开了家，五年杳无音信，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他带走的，还有春桃的心，春桃就像木偶一样被生活操纵着和二鳖蛋结了婚，抚养晨晨长大，一年后又生了女儿晚晚，这时，二鳖蛋的劣行暴漏无遗，天天为春桃没有给自己生儿子耿耿于怀，折磨春桃，虐待大女儿晨晨，每天都会和那帮狐朋狗友鬼混，晨晨已经上小学了，春桃只有让邻居二婶子看着二女儿晚晚，自己腾出时间去附近工厂打工，每月挣千把块钱养活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春桃看到试心河对岸停着一辆汽车，两束雪亮的灯光刺穿了黑暗，影影绰绰看到有人在说话，春桃收回思绪快步向试心河走去……
　　闻柔驾驶着福特翼搏越野，磕磕绊绊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闻柔憋了一肚子火，真不知道自己家老头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好容易从济南赶回来，就被老头子赶出来去看望八年未见的干爹广元，闻柔打开车窗，将车内音乐调到最大，风呼啸着钻进来，
　　自己也想干爹一家了，自从自己去法国留学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年没有去看望过干爹了。老头子和干爹是一起扛枪去朝鲜打鬼子的过命交情，老头子是个念旧的人，没事就爱给姊妹两念叨那些铁血往事，老头子说：“要不是你干爹在战场上替老子挨了一枪，老子哪有命活到现在啊，你们一定要像对待我一样疼你们干爹，孝敬你们干爹！”两人都是点头不止，就老头子那火爆脾气，谁敢说个不字啊，闻柔回来的第二天老头子就发话了，闻柔不敢揭老头子的逆鳞，只好拿上老头子早就备好的礼物，开上哥哥闻刚赞助给自己的福特越野，去看干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