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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迁陵1

作品名称:巫傩王国      作者:黄光耀      发布时间:2014-07-22 12:22:11      字数:5485

  1
  
  闻得父亲不久就将从边关归来,田舜年以为父亲要好好庆贺一番。哪知黄昏将至,父亲却不声不响地回了司城。田舜年委实想不明白,待进了家门,才悄悄地问父亲,和大清不是谈妥了?又怎的徒生变故?田甘霖说这其中的缘故,你哪里知晓!撩开披肩,就径自进了自己书房。
  田舜年不明就里,悻悻然地跟进来。这才知道,按照元明司制,土司之位只有年满十八且入过汉学的子弟才有资格承袭,然而大清却把袭职年龄放宽到了十五岁。他那时已年满十七,田京儿年满十四,如果容美真的投降了大清,袭职的就将是土司之子,这么一来,他家不是白忙乎了么?
  这一年,正是顺治十三年。田舜年从父亲口中得知这一事实后,犹如霹雳灌顶。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冤死的母亲和土司之位对人的诱惑:无论是谁,只要一坐上那把交椅,不仅容美的权力、财富将集于一身,还将拥有整个容美女人的初夜之权!要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从手中轻易滑落,岂不可惜?其实,让他最为担心的是,如果不马上将土司之位抢到手,说不定就会应了汉人那句“夜长梦多”的古话!他想只有趁清廷和田京儿都立足尚未稳之际,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事实上,田舜年那时就算得上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可如何做,又才能将这个昏庸无为、沉溺于爱河的土司尽快拉下马?思来想去,他认为只有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那就是让土司立马去死!这样一来,刚十四的田京儿的袭职之梦就将彻底化为乌有!就将这一想法告之了父亲。
  “你是不是疯了?”田甘霖一听吓了一跳,这样的话他竟也敢说?接着又厉声喝道:“你这个悖逆崽崽,何时心肠变得这般狠毒起来了?他可是你二伯!”
  “哼,我大伯还是你亲兄长,当年不也把你赶去了陶庄?”田舜年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又何尝念过手足之情、兄弟之情?”
  田甘霖不再吭声。当年他又何尝不是含恨而去的陶庄?那情景如今都还历历在目!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当上了土司也就不是一般的人,他所顾忌的不仅仅只是土司之位,还有整个容美的未来与江山!
  见父亲一时犹豫不决,田舜年又说:“爹,无毒不丈夫,你要早做决定啊!”
  “无论怎么说,主爷对我有恩。他毕竟是我二哥,而且待我不薄!更何况他如今重病在身,也没几天好活头了,又岂能让他再受此折磨?”
  “爹,该出手时就得出手!”田舜年不无痛惜。他知道父亲并非不恋土司之位,而是怕当上了土司,接下来的是不是个烫手的山芋!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田甘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按住太阳穴,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
  “爹,现在都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你还犹豫什么?”田舜年几乎带着哭腔了,“要是这土司之位落到田京儿手里,这容美将来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只怕你后悔也来不及!那可是一个稀泥巴糊不上墙的家伙!”
  “不可胡说八道!你说京儿怎么了?京儿难道就不是你兄弟?”
  “好,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到时候你就等着吃后悔药吧!”他眉毛一扬。
  “混账东西!”田甘霖冷然正色,“我怎能乘人之危下此毒手?”
  “那父亲大人近日为何总是愁眉不展?”田舜年怅然一声冷笑,“不就因为袭职之事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有后患!父亲当三思而行!”
  本来,田甘霖还想装腔作势矜持一番,谁知儿子点了他真脉,他竟也理屈词穷起来。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让儿子去趟这浑水,以致背上千古骂名:“不可!我岂能下此毒手?让子孙后代唾骂?这可是要遭报应的!”
  “那……先祖争权夺位不惜弑兄屠父,子孙后代为何就不能效仿?”田舜年竟是语出惊人,就仿佛一柄利剑猛地刺进父亲的心窝。田甘霖立马青了脸,浑身颤抖起来,可儿子依旧在说,“那个……第九代土司百里俾……”
  “你……你何时偷看的祖宗秘籍?嗯?”田甘霖气得只差说不出话来。
  “我为么就看不得?”田舜年豁了出去。那时他分明还记着大伯让他敲打人皮鼓想要杀他的仇。那之后他便知道了这秘密——祖宗秘籍。所以在父亲掌权之后他便悄悄打开偷看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可他又不想与父亲继续争执下去,也便径直地走过去,揭开那面红色罩子,伸手端起琵琶琴。不想用力过猛,只弹了两下,“当”的一声,就将那琴弦弹断了一根。
  太过分了!田甘霖心想这事要是为后世子孙效仿又将如何是好?这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先祖田世爵。为了防止后代争夺继承权而同室操戈的悲剧重演,当初世爵先祖很是注重对八男八女的教育,尤其“严课诸男”,对几代人都起到了表率、约束作用。可他死后,这样的悲剧最终还是在田氏家族再度上演。因为六子九龄机敏好学,才华出众。这本是一桩好事,谁知竟遭执政长兄和次兄猜忌,以致他投报无门。继而侄子辈又把他看成潜在对手,多方讥讽冷落,最终使他一如浮萍,漂离司境,四海为家,成为了容美田氏家族的鼻祖诗人!两相对照,这个才情盖世却一生潦倒的先人,不正是自己当年隐居陶庄的最真实写照?当年自己隐居陶庄之时,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正是效仿的这位先主?前车之覆不可不引以为鉴!他又岂能让这样的悲剧在容美田氏家族再度上演?所以依旧踌躇不定、迟疑不决。
  见父亲油盐不进,田舜年只好略施计谋,朗声笑道:“哈哈,我知道了,父亲是为了保持名节,不好为之。我倒有一计,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你只管说来!”田甘霖依旧铁青着脸,但语气比先时明显缓和多了。
  “迁我母亲的陵!”
  “迁你母亲的陵?”田甘霖恍然大悟,心想是该把覃氏的骨灰迁入祖坟地了,不然,自己还真是对不住这个聪慧贤良的结发妻子。再说这“一石二鸟”之法,着实是一着妙棋,不妨一试。
  
  2
  
  夜幕降临,小宫人侯有之悄悄敲响了向府大门。门“吱嘎”一声打开。不待通报他便疾步走了进去。“侯公公,你有什么事,这么急?”看门官一个劲地撵上来问,他怕没去通报主子会怪罪。“快带我去见大管家!”侯有之一脸焦急,哪还顾得繁文缛节!看门官只好赶上前来带路。来到客厅,侯有之却没落座,径直向管家的书房走来。
  无事的时候,向管家大都在书房里查账、看书。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目光移了过来,见是小宫人侯有之,就问:“小猴子有什么事么,为何这般惊慌匆忙?”他向来没把太监们放在眼里,一口一个小猴子,显得倒很亲切。
  侯有之微微一笑,打了个千儿道:“回大管家的话!主爷在家发脾气呢,请你快些去!”
  向管家明白,这事一定与田甘霖父子迁陵有关。但他却不想搅合进去,毕竟土司兄弟俩都是他家亲戚:一个妹夫,一个姐夫。他又怎好插言?但嘴上却道:“好好好!小猴子,你先去,待我宽衣,马上就来!”
  “好嘞!”侯有之又打了一个千儿,“小的这就去请邓旗鼓!主爷真的生气了。”他不得不提醒一句。
  “哦!”向管家早已听明白几分。待送走了侯有之,他心里又犯起嘀咕来:竟不知该如何向土司汇报?毕竟这是土司家事,他一个外戚一旦搅合,得罪的可都是自家姊妹。左思右想,只得宽衣,悄悄出门。夜色如墨,望着隐隐约约的行署,他便朝中房走去。他想顺便告之田甘霖一声,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可刚走上几步,想想又不妥,就停了下来。在这件事上,他却不知田甘霖父子究竟什么目的?土司又会持怎样一个态度?
  正踌躇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望,见是小猴子带着邓维昌匆匆前来,他便清咳一声,问是邓旗鼓么?邓维昌疾步上前,只一眨眼工夫,就与侯有之拉开了一丈多远:“不知主爷深夜召唤,又有何事?”“我正纳闷着呢!”向管家哪敢正面回答,只朝中房那边意味深长地一瞥。邓维昌一声朗笑,也意味深长地道:“那赶紧走!免得半途惹事,徒增是非!”
  向管家走在前,邓维昌跟在后,就沿着昏黄的路灯一路曲折前行,不一会儿就进了西厢。待通报之后,两人才忐忑地进入客厅。见没人,又进书房,这才望见土司躺在床上,一脸煞白,双目发直,面容憔悴。两个还以为土司旧病复发。向管家便疾步上前,关心地问:“主爷身体欠安?有什么大事吩咐我们去办就是了,又何必每事躬亲?身体无恙才是大事!”
  “家里都闹翻天了,我还不能再问一问、管一管?”毕竟他还在土司位上,又岂能让人在自己头上拉屎?即便要他脑壳,他也要极力去阻止这次迁陵行动!田既霖知道,要是这次迁陵行动一旦成功,无疑是对他统治地位最强有力的挑战!也是对他过去主张的全盘否定!在这性命攸关、前途攸关的时刻,他又怎能不站出来说一句话?这才叫侯有之前去将他俩秘密宣来,以便进一步研究对策,看如何才能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这一切邓维昌不得而知,便弓腰上前问:“主爷,不知又出什么事了?”。
  “平日里我是怎么嘱托你们的?嗯?”田既霖在床沿边敲打着竹烟杆,一脸怒不可遏。“叫你们不要让他大权独揽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把我们全都不放在眼里!”
  邓维昌纳闷,便试探着问:“爵爷近来规规矩矩,好像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都在听主爷的吩咐么?大管家,你说呢?”
  “就你还被蒙在鼓里!”田既霖嗤之以鼻,抢白一句,“你看这事怎么得了!他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造反,你难道也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你这个旗鼓到底是怎么当的?嗯?莫非也瞎了眼了?”
  “这!”邓维昌嗫嚅着,莫名其妙。但见土司大咳不止,便轻轻地拍着他后背,半真半假地道,“主爷消消气!到底出了什么事?下官确实不知!”
  田既霖喘定下来,才质问道:“田甘霖要为他老婆迁坟,难道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知道?”一发怒就大咳不止。
  侯有之急忙赶过来用痰盂接了一口浓痰。——血!
  向管家一怔,然后朝侯有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千万不可出声。随即又轻声道:“这事我们自然是听说了,可他们也有他们的说法,说是尽孝,我们就没好惊动主爷。”他顿了顿,见土司微微闭上眼睛,气氛相对缓和些,才如实禀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田舜年这几年屡试不第,说是家里闹鬼,覃氏老到宅子里喊冤,还说什么孤魂野鬼的,下不了地狱,也上不了天堂,想回到紫草山,享受子孙后代的香火。为这事,甘霖也曾问过我该怎么办好?我一时回不了话,就搪塞过去。又过几日,甘霖说他儿子闹得更凶,竟要寻死觅活,不知又着了什么魔?还说什么覃氏夜夜都来宅里闹腾,只怕把舜年也闹疯了去,这可如何是好?所以,迁陵之事让我禀报,我想拖一日是一日;又见主爷病着,就没好做声,倒是暗地里与邓旗鼓商量、在想办法,看能不能请老梯玛替舜年解解结,兴许就能驱除邪魔。”
  “屁话!”田既霖一激动就咳喘不已。这一咳竟咳得一脸青紫。待喘定之后,又才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还长有脑壳没有?他这是在哄三岁小孩,你们也当真?他分明是去了一趟大清,听到了什么口风,想要移花接木,跟我们使诈。你们倒好,竟一个劲地瞒着我,都当我是个聋子、瞎子,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他们是想气死我!可我偏偏不死,熬也要熬到京儿袭职!难道你们都是青光瞎,就没看穿这层纱?”
  “这……”邓维昌望着向管家,一脸茫然。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但经土司这么一提醒,这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眼珠子于是骨碌一转,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在他看来,就目前的情形,土司只怕已是油尽灯枯,熬不了多少时日。如此一来,这容美的江山今后保不准是谁的,自己不能不留一条后路。他知道向管家自是要维护土司的权威,而自己倒向哪一边,哪一边的砝码不就重了么?说不定就大事可成!不过回头好好一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土司没有了多少精力,可他的根基不浅,盘根错节,势力尚在,最后鹿死谁手,目前还说不准!所以究竟是去扶持田京儿,还是去扶持田甘霖,也只能等一等再说。这么一思量,邓维昌就不敢再多嘴,心想一旦说出什么不妥的话,再遭土司猜疑,岂不是更不划算?于是捻着八字胡须,故作不解地问:
  “大管家,你看这事,又该如何处置是好?”
  “一切但听主爷吩咐!”在这一点上,向管家向来没有半点含糊。
  “这个自然!只是他们硬要迁陵,我们又该如何是好?”邓维昌担心。
  “还是那句话,一切但听主爷的!”向管家一锤定音。他心想:自己既已跟定了主爷,自然不能再起二心——他才不想重蹈李管家覆辙——被点天灯!可是主爷身体如今欠佳,已是朝不保夕、性命堪忧,他又哪敢火上浇油?那样只怕会要了他性命。然而主爷既已把话挑明,他也不想含糊其辞,只得主动回禀:“主爷,依你看,我们是不是来他个釜底抽薪、先下手为强?”
  “不可!”田既霖摇头,不无担心地说,“师出无名,我们不能服人!再说,现在他已经笼络人心,我们不一定动得了手?依我看,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向管家想想也是:“那就只好等他们迁陵。目前我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哼!我就是去死,那陵也不能让他们迁!”田既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激动得唾沫飞溅,“我的老脸再不值钱,也还有一张皮,这点面子还要!”又是一阵咳嗽,就像扯破响篙似的,竟咳出血来。侯有之赶紧用痰盂来接。又是一丝丝血浅浅地漂浮在水面上,就像一片火烧云。
  “主爷但请吩咐!”向管家连忙拍了拍土司后背,担心地说,“邓旗鼓是靠得住的,什么事都可以交他去办!主爷尽管吩咐就是!”
  “愿为主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邓维昌急忙抱拳领旨。
  田既霖摇头:“如今还不到刀兵相见的时候,你们只要做好二件事即可!”他喘定下来,才轻声道:“一是查实大清对土司的新政策;二是把百斯庵的老尼姑抓来,要他把害死梅朵的经过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再凌迟处死不迟;三是请来老梯玛和田行夫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务必要整肃一下家风。这样一来,覃氏的阴谋和罪行就将大白于天下,族人就会起来反对田甘霖父子迁陵!”他咳嗽一声,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我看也只能这么办了,警告一下他算了!唉,容美是再也不能乱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和邓旗鼓这就速速去办!”向管家连忙点头附和,便与邓维昌一同告辞而去。
  可是田既霖没有想到,就在老尼姑被抓的这天晚上,她就被杀死在土牢里了。“一定是谁走漏了风声!一定是出了内奸!”这时他才完全明白,容美的风向已经开始逆转,老三就要在背后动手!可是惊惶之余,他又想:这风声到底又是谁走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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