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店奔波

　　第二章
　　我两手拖着皮箱,吃力地上了火车。我知道你没有来送我，也知道你的家人没有人来送我。我不会扭头往回看，只会拖着皮箱随着上车的人向前走。当我上了车找到了我的座位时，瘦弱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皮箱放到行李架上，是我座位对面的两个民工模样的人，很热心的帮助了我，对这两位民工我发自内心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我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后，我无心观顾左右，更无心与人闲聊，两眼麻木地看着窗外。窗外有送行的人向车里招手，也有年轻的恋人相互拥抱、依依不舍地告别。这些场景令我感动，我的眼里又一次盈满了泪水。
　　火车徐徐开动，车站渐渐甩在了后边。这是向北去的列车，这是回家的列车，我的心此时确感到无比的平静。我知道这次离去将意味着什么，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我不会再傻想，也不会再傻等，我知道再想、再等都是枉然，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人这种动物就是这样，不管有多大的事儿，一旦放下了，反而倒平静了下来。此时我什么也不想，只感觉累了。是的，我真地累了，一身疲惫，浑身酸疼，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我真地困了，两眼打架，哈气连篇，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我趴在身前的小桌上，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天来，我可以说一天也没有闲着，天天在为租店四处奔波。刚来到你家的那天晚上，你虽然看起来很高兴，但我还是从你那高兴的脸上隐约看出一丝不快，尽管这一丝不快，不太明显，藏得很深，可我还是感觉了出来。当时你说：“丁香，现在你来了，你先住两天，至于干什么，随后我们再做打算？”
　　我说：“好，不管干什么，只要不闲着就行。”
　　你看看我，好像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停了一会儿，你说：“现在找个工作也不容易，不行，咱们还是自己做生意，自己当老板！”
　　我说：“行，自己做更好。”说完后，不知怎么，我总感觉你说得“自己当老板”这句话有点虚幻，和你在北京说过的同样的话相比，好像少了些什么。但这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仅存在了片刻，就被你地激情给融化了。
　　你拉住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香，我曾经说过我们要自己当老板，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我们一定要在这里闯出一片自己的蓝天！”
　　我的心被你的激情所打动。为了爱，我期待了多久才来到了你身边，只要能有份工作，这工作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自己干还是给别人打工，我都不会在乎。只要能在你身边，只要能在这里站住脚，把婚事提上日程，早日结束我这大龄剩女的生活，让爸妈了却了这桩心事，我干什么都行！
　　那天晚上围绕干什么你说了很多。你说：“我们可以搞一个广告公司，规模不要太大……”还没说完，你就摇摇头说：“广告公司北京还行，武汉看来生意就不怎么好做，如现在我工作的这家公司，活儿就很少，效益也不怎么样。”
　　我还没有插话，你又说：“不行咱就开一个饭店，如北京那家‘好运来’饭店！我们也种上花儿！”
　　我说：“种不种花儿什么的没关系，只要能开饭店就行，我特别喜欢开饭店，也能吃了这个苦，要是我们经营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开成大饭店！”
　　你听完我说的话，你马上又说：“不行，恐怕也不行！”
　　我说：“为什么？”
　　你说：“你想想，开饭店得用厨师吧？厨师一个月多少钱？少不了也得三千多！你得用服务员吧？就是用一个也得一千多！再加上饭店租赁费、水电费什么的，我们还能挣到钱吗？”然后你又说：“忙来忙去光为别人忙了，说不定我们还赔呢！”
　　后来你又说开一家儿童服装厂，再不行就开一家洗浴中心等等，总之，说了好多要干的事，可到最后你自己又都一一地给否掉了。你说：“干这些事情好是好，可是投资太大，没有资金干不起来。”
　　我看着你，一时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你问我可以干什么？
　　我说：“可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说：“不行我们可以干些投资小的生意，比如现在送礼的人多，大人、学生、家长孩子还有一些恋人，都需要送礼。我们开个礼品店，投资小，也适合我们，说干就能干起来，等有了资金再干别的，你看，这个行不行？”
　　你思考了一会说：“行，我看干这个行。我们就先从礼品店干起！”我说：“这个地方我还不熟悉，明天我们一起去考察吧？”
　　你说：“不行，广告公司那边脱不开身，正有一个很棘手的活儿等着呢！”
　　我说：“要不，我自己先去外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店铺。”
　　你说：“好，你先去大学城那边转转，等你看好了门面我再去看。”
　　就这样，我们进行了分工，你在公司里照常上班，我去考察市场和店铺。统一思想后，我们都很兴奋，感觉生活又充满了阳光，前途一片灿烂。
　　第二天，天气晴朗，初升的太阳又红又圆，我俩迎着太阳向你上班的公司走去。我说：“我先送你到公司，然后再去考察店铺？”
　　你说：“好，正好看看我们公司在哪儿，你中午可来公司找我，我们一起吃饭。”
　　我说：“好。”
　　到了你们的广告公司，公司不大，跟北京的那家差不多，门帘上方有一块广告布做成的牌板，牌板有些破损，一个角已风化开裂，裸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角铁，牌板上写着“光宇广告公司”六个大字，下方写着一排小黑体字，经营项目：广告设计、装修设计、工程预算、彩色打印等。我说：“你们公室还搞工程预算啊？”
　　你说：“对，我的一个同学，也在这里干，他是学工程建筑管理的。”
　　我说：“搞工程预算是不是很挣钱？”
　　你说：“是，我这位同学比我挣得多得多！”正说着，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你赶紧把他叫过来说：“不点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那个叫不点儿的男人莫名地看着我，你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我给你说过的？她叫丁香！”
　　小不点儿亲切地说：“是吗，这就是丁香嫂子，知道知道，你说过的，真好，来，让嫂子屋里坐吧？”
　　我说：“下次吧，我还想出去转转！”
　　不点儿说：“那中午回来啊，我请你们一起吃饭！”
　　我说：“看情况吧！”
　　就这样，你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出租车师傅说：“把这位女士拉到经贸学院那儿下车。”出租司机想了想，放倒了计时器，车子就开走了。大概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司机把车子停在了一个经贸学院的大学门口，我下了车。从经贸学院开始，凡是学校周围有门市的地方我都进去转转，我一家门市一家门市的挨着看，挨着转，特别有出租转让的门市，我更是看得仔细。学校太多，有各种各样的大学，还有职业技术学院、干部管理学院和一些培训机构。周围的门市也各式各样，卖什么的都有，我专门找礼品店，转着转着，不觉已到了中午，还没有走到头，也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铺。
　　我走在路上，感觉又饥又渴，虽然是立春了，可天还是很冷，冻得我瑟瑟发抖。这时你打电话问我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回来一块吃饭？
　　我说：“在大学城这条路上，还没有看完。要不，你自己吃饭吧，不然的话，吃完饭我还得往这儿来，打的费也不少呢！”
　　你说：“也好。那你吃点东西再看吧，别累着！”
　　我说：“好。”
　　这一上午跑得我腰酸腿痛，饥肠辘辘，我在一个卖凉皮的地摊上，吃了一碗凉皮，然后又接着往前去转。一直转到了这条路没有了学校，才失望地坐在了一个公交车站牌下休息。太阳已经落在西边大楼的后面，我知道天色已晚，我必须坐车往回赶。这时，你打电话过来问我在什么地方，我说还在大学城这条路上，可能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我感觉这里已没有了学校。你说，你在那儿等着，我去找你。大约有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你下了公交车，来到了我面前。
　　你问我：“怎么样，有收获吗？”
　　我笑笑说：“没有，这个地方门面、店铺虽集中，但要转让的不多，就是个别有，转让费也高，都要十来万。而且看来生意也都不怎么样。”
　　你说：“那我们回家吧，明天再到市中心看看，人多的地方才能有生意做。”
　　我说：“好。”
　　你领我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一路上，我无语，只感觉口干舌燥，两腿酸疼，浑身无力，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回到家门口，我在菜市场买了一只烧鸡，还买了一些小菜。当时，你不让我买，说家里什么都有，但我还是买了。回到了家，你妈还在看电视，你妈见我们回来，才去做饭。
　　我说：“伯母，我来做吧？”
　　你妈说：“不用，你不知道东西放在哪儿。”
　　我不好意思强去做，看到家里很乱，我就开始擦桌子、扫地，然后去洗衣服。洗衣服时，我听到你妈在给你用着很快的南方话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妈有五十多岁，小鼻子小眼睛，人虽然有点瘦，但看上去很精巧。自从我来了后，我总觉的你妈对我有一种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很难沟通的感觉，好像和我时常保持着一些距离。整理好家，洗完衣服，你妈也做好了饭，我们在一起吃饭时，我们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你宽慰我说：“这个城市很大，慢慢来，明天再去看看，总有我们可发展的空间。”
　　你妈用普通话说：“现在人多手稠，什么也不好干！”
　　我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笑笑。你一个劲地给我往碗里夹菜。吃罢饭，你妈出去散步了。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我问你：“你爸怎么不回家？”
　　你说：“爸工作的地方离家太远，不能经常回来。”
　　我没有再问什么。心想，就是离家远，我作为你儿子的对象，第一次来家，说什么也得回来见上一面啊！后来我又想，可能我刚来，你爸一时还抽不出时间吧？这样想着，我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说起你爸，我们还是见过一面的。那时我们还在北京，已明确了恋爱关系。你爸给我说是出差，顺便来看看你，其实我知道你爸是想见见我，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那天，你爸请我们吃饭，饭店还好，不算高档，但也说得过去。见到你爸，我感觉你爸长得像一个学者，瘦高挑的个，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白皙的面孔上，架一副浅褐色眼镜。眼镜下，有一双深邃而又平和的目光。他不爱多说话，只是上下左右地审视着我，直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那次地见面，给我的感觉，他是个很精干的人，到北京来看你的时间很短，就是吃了一顿饭，可以说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在你家的这些天，你每天照常去广告公司上班，我一个人就满城市地转，武汉市偌大个城市，几乎让我转了个遍。转累了，我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随便坐在一个什么地方歇一会，然后再接着一家一家的商铺转。也有过几次，我去广告公司找你，我们还有小不点儿在一起吃饭，小不点儿给我的印象特好，像自己家人一样，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我，我感觉很开心。转了一些日子后，我终于看到一个要转让的礼品店，店面不大，大概有八九平方米，是在一个商场的拐弯处，这个地方离我们住得地方也不算远，感觉很合适。我就站在这家礼品店的门口，看进店的人流量，看店里礼品的卖相，经过几天的观察，感觉不错，就决定进去和店主谈转让的价钱。店主是一个中年妇女，不爱多说话，开口就要转让费六万，还不算货架装修费用。我耐心的和中年妇女砍价，中年妇女看我有诚意要接店铺，就把转让费降到了五万。当时我很兴奋，等着你下班后来看店。你下班看了店以后，你说：“还可以，回家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
　　吃饭时你和你妈说着什么，叽里咕噜的。吃罢饭，你妈起身穿上衣服向外走，我知道你妈又出去散步了。我问：“你妈同意吗？”
　　你说：“不同意，她说开礼品店投资大，不赚钱，赚钱谁转让！”
　　我说：“那怎么办？”
　　你说：“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说：“怎么靠我们自己？”
　　你说：“不是说富养闺女、穷养儿吗，现在我家没有钱，你要是能让你爸妈出钱咱就干。”
　　我说：“你不是说有钱吗，还要买车、买房，怎么现在又没钱了？”
　　你说：“我是说过，买车、买房的钱我还有，可那钱是不能动的。”
　　我说：“咱们先开店，等赚了钱再买车、买房不行吗？”
　　你说：“不行，要是赔了还怎么买啊！”说完，你情绪低落的不说话了。
　　看着你不高兴的样子，我也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来想去，我又说：“要不这样吧，我让我爸妈出几万，你再配上两万，这样咱先干起来怎么样？”
　　你冷冷地说：“考虑考虑再说吧。”
　　听你说完这句话，我还能再说什么？这样开礼品店的事就一下搁住了。
　　第二天，真是无意思极了。吃了饭，你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去那个广告公司上班，毫无顾忌我的心情和感受。你妈也出去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撇在了清冷的家里。此时，我知道开礼品店无望了，我再无心思去看什么店铺了，我心情烦乱、百无聊赖的呆在家里，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往上涌，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在北京的那些日子，虽然生活艰苦，可过得还算顺心如意，还算有滋有味。那时，我们下班后就在一起，谈人生、谈追求、谈创业，也谈人生苦短，世态炎凉。那时，我感觉你是个正直的人，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懂得担当，理解人、善解人意的人，你满身充满了正能量，跟你在一起，感觉就有了力量，有了依靠。可此时，我却找不到了那种感觉，像正在掉进一个深渊，两脚悬空，脚蹬不到底；两手攀援，却没有任何可抓住的东西，只感觉前面一片黑暗，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落。
　　既然开礼品店没有了任何指望，那还能做什么呢？剩下的只好抓紧时间办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相爱了三四年，现在说什么也该有个结果？也该把婚事提上议事日程了吧？我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耐心地等你下班回来，商量着怎样把我们的事情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