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含泪离去
作品名称:紫丁香 作者:申欣雨 发布时间:2014-06-23 10:54:16 字数:4591
紫丁香
申欣雨
第一章
你说你要对我好,你说你最爱丁香花,你说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你甚至在手机上把我的名字也写上“爱香”。可是,我要走了,我心急如焚、我急不可耐、我毫无留恋、我下定决心的要走了。我走得心是那样的强烈,甚至不愿意打一声招呼,甚至像是一次大逃亡。当你早晨接完你父亲的电话,气呼呼地摔门去上班的时候;当你的妈妈像往常躲避我一样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匆匆地整理衣物,把自己可带的、不可带的都装进皮箱,一脸惆怅、两脚沉重地走出了你的家门。
天阴晴不定,大片的云在流动,太阳在云里时隐时现。我噙着泪,两眼模糊,手皮箱的轱辘在便道砖上发出疙疙瘩瘩的声音。我来武汉市已有一个多月了。爸妈每天都给我打一个电话,问在这里怎么样?问你对我怎么样?问你爸妈对我怎么样?问这里的生活怎么样?我能怎么说呢?我说在这里一切都好!这儿也是大城市,楼高人多、街市繁华、气候宜人、环境优雅;我说你对我好,陪我逛商场,陪我看黄鹤楼,陪我看长江大桥,陪我坐轮渡;我说你妈对我好,我俩一起看电视,一起在小区散步,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还给我做红烧鱼......妈妈在电话那头总是激动地说:“那就好,那就好,爸妈那就放心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香儿啊,在人家里,不比自己家,要会说话,嘴要甜一些,手脚要勤快些,不要耍娇、不能懒,更不能动不动就耍大小姐的脾气啊!”我知道爸妈对我不放心,这些话说了不知多少遍,在家里就老是这么说,在这里几乎每次打完电话都要再三叮嘱上几句。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走在人流中,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这时的我可以说,无亲无友,无依无靠;这时的我可以说,像一只林子里的孤鸟,自己吟唱、对天悲鸣。我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我只想妈妈,只想爸爸,只想回家......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泪水夺眶而下,刷刷地顺着脸颊流到了嘴里。
妈妈,女儿对您说,我真的没有撒娇,真的没有懒,也没有耍大小姐的脾气。我可以对天发誓,可以对长江大桥发誓,还可以对我们家旁边流淌着的小河和小河上面郁郁葱葱的山峦发誓!尽管在家里我什么也不干,不拖地、不刷碗、不洗衣服,可我知道那是您们怕我心情不好,怕我身体弱小,在有意宠我、惯我。我也好像心安理得,自然而然的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您们对我的宠爱。可我来到这里,就不能那样了,虽然我心情依然不好,虽然我身体依然弱小,可我得懂事啊,我知道在这里不比在自己的家,我知道我的年龄真的不小了,我已经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大龄女人了,我已经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姑娘了。我什么都干,抹桌子扫地、洗衣做饭、上街买菜,只要能干的、能做的我都抢着去干、去做。我也想早点成个家,有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您不是常说,在您们同事里面,像我这样大年龄的,孩子都有七八岁了。可我未必不想啊!如今我还单着身,还在个人问题上纠结着,不但没有任何发展,而且更加使我无耐,更加使我无语,我心痛万分,我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车站就在眼前,新建的现代化火车站,如一只展翅起飞得大鸟,给人耳目一新、宽阔舒适的感觉。我拖着皮箱,在车站出口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出口,是你接我的地方,还记得一个月前的夜里,大概是凌晨四点来钟,我疲惫的在这里下了火车。拖着沉甸甸的皮箱,背着我爸妈给你们家买的礼物,走向这个出口。车站出口的灯光明亮,出站的人流如开了闸的水,哗啦啦地向外流动。你远远地就认出了我,向我招着手。可以看到你亲切的笑脸,看到你明亮而犹豫的眼睛,我还透过你的笑脸、你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你一丝难以名状的苦恼,但很快就被你满脸的笑容冲洗得干干净净,化作了一股巨大的热情和力量。你早早伸出双臂,把我抱在了怀里,抱得是那样的热烈,让我喘不上气来,嘴吧亲着我的额头,深情地说着:“我的爱香,我的丁香花儿,我们又见面了……”
说起我和你的事儿,算来已有四年多了。这四年多里,我有过甜蜜、有过痛苦、有过郁闷,有过悔恨,有过期盼和等待,可我是真真切切地爱着你,真真心心地想和你过一辈子,白头到老的啊!就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怨你、咒你、恨你。要说恨,我恨得也只是我自己。有时侯我的恨还不明不白,像一锅浓浆,糊里糊涂;像一堆乱麻,丝丝缕缕,左缠右缠捋也捋不清啊......
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北京。准确地说是在一家广告公司的狭小办公室里。那时,我在一家文学期刊当执行主编,早晨六点就起床,睡意朦胧地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然后才能到编辑部,每天写稿、审稿、熬夜、加班,有时还得跑设计公司、出版社联系期刊封面和印刷业务。劳累和缺乏睡眠的我,眼上布着黑眼圈,使我本来就瘦小的身体更加消瘦。那天我因为要设计一个很急的期刊封面,原来一直合作的那家公司设计师休息,我只好另找一家,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你这里。当时你在这家广告公司搞设计,你的设计室不大,有十来平米,靠窗一张桌子、一台电脑,桌子旁一把破旧的电脑椅,看来是给来谈业务的人准备的。你坐在电脑前,我坐在那把破旧的电脑椅上,在给你交谈中,我仔细打量着你,大约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不白不黑、不胖不瘦,乍看上去,很有几分像电影明星邓超的样子。那时,好像你手上的活儿不多,在摆弄着手机音乐。我问你能不能设计刊物封面?你说能,并说你过去就是搞美编设计的。你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在和你短暂的交谈里,我感觉你很有人缘,热情大方,彬彬有礼,给你接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我问你价钱,你回答说:“也是给人打工的,不当家。”紧接着又说:“我可以带你到老板办公室问问。”老板是个胖女人,小小的眼睛、肉肉的鼻子、厚厚的嘴唇,浓妆艳抹,胖乎乎的手上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我不由增加了几分反感。给女老板谈好了价,感觉还合适,你很快就按我的要求在电脑上忙开了,还提议把你的设计方案加上去更好,并用谦虚的眼神看着我,等我回答。我听着你地设计思路,感觉你在设计方面很在行,我说:“好,就按这个思路设计吧!”你低头笑笑,便开始了工作。我在一旁看着,你娴熟灵活的手指不断地敲打着键盘,文字和图案飞快的在电脑上显现。为了设计得更好,你还一次又一次地征求我的意见,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直忙到了大中午才算完稿。我问:“中午了,你在哪儿吃饭?”你说:“简单,到街上买个盒饭就解决了。”看着你认真敬业的那股劲儿,说实在的,颇使我有些感动,我不由地说:“我一个人吃饭也没啥意思,不如一块吃吧,我请客!”你看看我客气地说:“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要一块吃,咱们就AA制吧!”我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其实,我们真正地认识是在这家饭店里。从你们的广告公司走出来,横穿马路,是一个名叫“好运来”的小饭店,饭店干净整洁,靠墙有两排桌子,一排临街,有一个大窗户,窗玻璃擦得很明亮,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一排靠里,也有一个大窗户,窗外是一个小后院,后院里有几棵花树,淡紫色的花儿开得正盛,不时有花香袭来,闻着花香,顿时心里就添了几分喜悦。我们选择了紧靠这个窗户的位置坐下,你让服务员上了两杯啤酒、两个菜。然后,你举起啤酒杯说:“我们认识一下,我叫林雷,今年三十二岁,属马。”
我也举起酒杯说:“我叫丁香,岁数比你小几岁。”
你微微一笑,说:“我知道啊,姑娘都不好说年龄的。”然后你说:“我们算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千方百计地去帮!来让我们为我们认识干杯!”
你一口喝下了大半杯啤酒,然后你看着窗外的花儿说:“怎么,你叫丁香?”
我说:“是啊,我姓丁,名香,这还有错吗?”
你用手指着窗外院子里的那几棵花树说:“你知道这几棵花树上的花叫什么名字吗?”
我有些好奇地摇摇头,说:“不知道,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儿。”
你诡秘地笑笑说:“你应该知道的?”
我说:“为什么啊?”
你说:“和你有联系啊!”
我更加诧异地说:“哪有啊,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说:“不,真的,她的名字和你一样!”
我更加惊讶,“是吗,是丁香花儿吗?这我可要好好看看啦!”
说着,我探头向窗外看去,窗外确有几棵花树,挺拔的枝干,深绿色的桃形叶子,绿叶间露出褐色的枝桠,枝桠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儿,还有一簇簇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细细品赏,真像几位亭亭玉立、腼腆羞涩的姑娘。
我很纳闷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它叫丁香花儿的?”
你说你家小区里就种着这样的花儿,从四月份开花一直到五月,花期虽短,但它花色无比淡雅、芳香,只要你看上一眼,闻上一闻,你就会立刻感觉赏心悦目,无比清爽。然后,你话峰一转,略带几分悲情地说:“这正是五月,是丁香花儿开得最后的一个月份,五月过后,那硕大而繁茂的花序、优雅而淡淡的花色、丰满而秀丽的姿态,就要枯萎凋谢,看来花儿有时也像人生一样,转眼即逝,人生苦短啊!”
我说:“是啊,花儿似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啊,人生不易,花儿也是要经历风风雨雨的。你还真有点儿悲天悯人的感觉。”
你笑笑说:“悲天悯人不敢说,有时候倒是有一种触景生情的感觉啊!”然后你又说:“不过丁香花是非常吉祥的,是美好的象征,能给人带来好的兆头。但是丁香俗称苦丁香,因为‘苦’字,有些人们便认为苦丁香花与苦难有关。所以,丁香花在庭院中栽种时也是有点讲究的,有人认为应把丁香花栽在房后而不是屋前。”
我问:“为什么?”
你说:“栽在房前,被认为苦还没完;栽在房后,被看做苦已过去,由此可见房前是不宜栽种丁香花的。”
我听得出神入化,更加欣赏你的学识。你停了停又说:“但也只是部分人的观点,大部分人都还是认同丁香花无论栽种在哪里,都是美好的,是美的寓意和象征。露植在庭院、园圃,或者盆栽摆设在书房、厅堂,都会令人感到风采秀丽,清艳宜人的。”
说到此,你再次举起酒杯打趣地说:“来为我们的‘丁香’干杯!”
我深深为你的诙谐和述说而打动,感觉到在你平和的外表里面,不仅深藏着对生活的丰富阅历,而且还包含着对人情世故的深厚情感。
酒杯里还有一点酒,你让服务员上了两碗面条,面条刚出锅,冒着热气。你尝了一下漂有一层红色辣椒的面汤,说:“真爽,这面还挺烫嘴呢!凉一凉吧。”然后,你看着我说:“我想起了一首歌儿。”
我说:“什么歌儿?”
你说:“韩宝仪唱得,名叫‘丁香花’。”
我说:“好听吗,我还真没听过?”
你说:“那我给你小唱几句吧。”
我听你说要唱歌,我说:“好啊,那我可要欣赏了!”
你说:“我小声唱给你听。”说罢,你用很小的男低音唱了起来: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当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你走了
留给我一生牵挂……
唱到这儿,你戛然停住,说:“不唱了,有点凄苦,不合时宜!”
然后你又说,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首歌的,有机会再唱给你听吧?”
我说:“好,你唱得真好,我喜欢听!”
你笑笑,端起酒杯说:“见笑了,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优雅啊,窗里窗外都有丁香花,真是格外芬芳、香气扑鼻啊!”
我说:“你真会说话!”
你说:“今天能和你认识真的好开心,来让我们举杯,为丁香花儿祝福吧!”说罢,你幽默的一笑,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干。”
吃完饭,你说:“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说:“怎么不能啊,还要听你唱歌呢!”
你说:“那我们互留一下手机号码好吗?”
我说:“好!”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走出了饭店。
在回编辑部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你幽默诙谐的笑容,耳畔回荡着你那低沉悠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