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编写内部资料 ——赢来四千读者来信

　　一
　　
　　发表过几篇文章后，张月明也有过几分沾沾自喜，但他终究不再是那种想入非非、好高鹜远的年龄。他觉得自己应该脚踏实地，量力而为，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从工作需要的实际出发。张月明的这条路，显然是走对了的。
　　张月明想起了自己以前给岳阳地区的预算人员培训班和五机部预概算人员学习班讲课的情景。实在说，他当时讲的并不是多么深奥的东西，都是建筑工程预概算中常见的问题。当时为什么那样受欢迎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些学员相当部分是刚走上预概算工作岗位的新手，加上当时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又极少，所以，他们对这方面知识和资料的需求，可谓如饥似渴；张月明给他们讲课，犹如雪中送炭。
　　张月明搞过近30年建筑施工行业和建设银行的工作，也曾遇到过缺乏书本知识和参考资料的困境。因此，他更能理解新手需要业务书籍、资料的迫切性。没有书本知识，对于编制工程预概算的步骤和方法都不知道，施工图纸看不懂，那是无从着手的。同时，计算工程数量没有参考数据，仅靠临时“抱佛脚”，去找文件，翻定额，“找米下锅”，该是多么的困难！并且，那时历年的各种文件非常多，又芜杂，有中央、省、市的，还有各部门的，而各地的定额又不一样。弄得不好，就会出问题。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张月明心中升腾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责任，根据中央、省、市的最新文件精神和国家建工总局编制的《建筑工程预算定额》（修改稿），编写出一本比较科学、简明又实用的书——《建筑工程预算题解》，帮助那些年轻新手们尽快熟悉业务知识。这样，远比办几期学习班的作用更大。
　　无疑，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是真正要编写出书，特别是编写题解这样的书，对张月明来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提出问题，再从理论上予以解答，还要用例子来说明……张月明虽然以前也与人合编过内部资料，但那些毕竟是讲课后的一些现成的东西，随便收拢来，整理加工便成。而现在要重新编写一本书，要找一些更加丰富、充实、完整的资料，还要形成一定的体系，也并非易事。
　　这一本内部发行的书，花去了张月明一年多的时间，最后定名为《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于1982年出版。
　　张月明是按一题、一例、一图来整理、编写这本书的。也就是说，对于建筑工程中常用的项目，都要绘制出一幅设计图，然后按实例来说明、阐述，深入浅出地告诉读者如何来操作，如何计算它的工程量，然后依据分步分项工程数量套用定额（单位估价表），计算直接费，再按直接费计算施工管理费和独立费，计算出工程总价和单位工程造价，再依据工程数量和预算定额计算出各种所需材料、机械台班、人工工日等。
　　
　　二
　　
　　在写作中，张月明花费了多少功夫啊！别的不说，光是搜集各种图纸，就是一项很繁重的工作。比如，要计算钢屋架的工程量，就少不了一幅钢屋架的标准图。为了搜集这份图纸，张月明曾利用星期天专程搭车去岳阳地区所辖的临湘市设计院，找他的一位朋友——郝永生。那天正好朋友在家里休息。一进门，张月明气都来不及喘，就开门见山地说：“对不起！星期天也来打扰你休息。我来是请你帮忙的！”
　　朋友既惊讶又感到意外。“平时请也请不到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会跑100多里亲自来我这里？”
　　“我想为搞建筑工程预算的新同志编写一本参考书。”张月明说,“你是知道的，我没搞过工程设计。我想请你帮我搞一份钢屋架标准图。”
　　“你写书？”朋友感到很惊讶，忙问，“写一本什么书？”
　　“编写一本《建设工程预算题解》。”在朋友面前，张月明只好如实相告。“其中涉及到钢结构例题。”
　　“太好了！现在新搞预概算的人多，业务不熟，有人还找我要过这方面的资料呢。你编写这样的书，那是为他们办了件大好事!”朋友很热心，极力鼓励和支持张月明说，“别的忙帮不上，要图纸，没问题！”
　　说是朋友，其实他们平时也很少见面。是张月明的精神感染了对方，以至甘愿为他提供无私的援助。
　　两人在一起聊了十几分钟，张月明便急不可耐地催朋友去办公室取图纸。图纸很快被取来了，好大一本。而张月明所需要的，仅是其中少量的一部份。为了得到他所需要的图纸，张月明又只好求朋友说：“你能不能帮我把需要的图纸描下来？”
　　朋友一听，顿了好一会儿，才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实在对不起，我真没办法！现在手头正有一项工程设计在赶，要得急。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帮你……”
　　“那就让我把这本图纸带回去？”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张月明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他拿了图纸就要走，朋友却一把拉住了他，笑着说：“也没见你这样忙法的。都中午了，不吃了饭再走？先把你的头等大事放下，中午我俩喝两杯！”
　　朋友如此盛情，可真的难倒了张月明这个大忙人。留下吧，显然耽误了他十分宝贵的时间；不留下吧，又太不够朋友了。权衡再三，张月明只好破例依了朋友……
　　像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
　　张月明说，自己能有今天这些所谓的成就，真该感谢那些关心、支持和帮助过他的朋友们……
　　
　　三
　　
　　张月明后来编写出的《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总共500多个例题，除了部分请人帮忙编写之外，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动手，每一道题一个个计算，一个个套用定额，一个个校正，一个个编写成文……整个过程复杂而又细致。既要计算精确，说理清楚，通俗易懂，又要符合有关规定。张月明因此花去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啊！
　　有这样一则笑话。
　　一天深夜两点多钟，张月明仍在伏案思考与疾书，老伴睡了一觉醒来，催促他说：“你还不睡呀？”
　　“好了，我就走！”张月明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你走？”老伴感到很奇怪，连忙坐起来，披衣下床。“走到哪里去？”
　　“走到哪去？回家嘛……”
　　张月明插好钢笔，站起身，看到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瞅着他的老伴，这才明白自己其实在家里。张月明顿时觉得好笑。刚才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在办公室，是同事催他下班呢。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四
　　
　　在编写《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的同时，张月明还组织有关人员对那本《建筑安装工程预概算基本知识》进行了修订，增加了安装工程预算编制的内容，同时，为了让读者对基本建设全过程有比较完整的系统性认识，他还增写了“工程管理和工程预算”一章。由原来的六章改编为八章。
　　各章篇目为：概述，工程管理和工程预算；建筑工程识图；建筑工程基本知识和工程量计算方法；工程预算定额、费用和单位估价表；一般土建工程预算的编制；一般安装工程预算的编制；设计概算的编制；预概算的审查等。
　　全书介绍了建筑安装工程预概算的编制步骤和方法，附有实例，介绍了一般工程常识，对主管部门、建设单位、施工企业及建设银行等系统搞工程预算和管理的同志，均有重要的参考借鉴作用。
　　此后，张月明又编写了一本《建筑安装工程预概算及管理名词解释》。
　　这3本书，在1980年至1982年先后以“岳阳地区建筑工程预算进修班”和“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岳阳地区中心支行”及“岳阳地区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的名义，作为内部资料铅印。
　　应该说，张月明的这3本“内部资料”编写得还是很有分量的。对于缓解当时建筑安装工程施工行业和建设银行等的燃眉之急，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让张月明更感到高兴的是，这些“内部资料”很快便变成了“外部资料”。因为这些资料一旦印成书，便在建筑安装施工企业、建设银行、建设主管部门等系统悄悄传开，“洛阳纸贵”，广为流传。不少外地的相关单位都来信、来电，甚至来人索求购买，以至一再印刷，共印了7.9万册。
　　这种结果，是张月明始料未及的。那些书虽然都是内部资料，但在全国各地的建设主管部门、建设单位、施工企业、建设银行等系统都很受欢迎。这与公开出版发行又有什么区别呢？
　　
　　五
　　
　　当然，更让张月明感到欣慰和自豪的，还是那4000多封读者来信。
　　在成书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张月明先后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4000多封。有个人写的，也有以单位的名义写的。有部分是请求购书的，更多的则是对这3本书和张月明本人的赞誉……
　　张月明手指一扳，就能说出一长串的单位来：
　　常州财经学院基建教育组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建设勘察设计院
　　景德镇陶瓷工业设计院
　　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建设工程学校
　　建设银行四川省达县地区中心支行
　　江苏省海安县建筑工程公司
　　云南省丽江地区建委
　　青岛市建行
　　山西省榆次市省建三公司四队
　　新疆喀什地区建行
　　宁夏回族自治区建行
　　广西南宁地区行署基建局
　　新疆巴音郭楞自治州建行
　　鞍山市房产局立山管修处工程股
　　甘肃省天水地区基建科
　　吉林省电业局基建科
　　大连市辽宁省工业安装公司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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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大江南北，赤县神州，从“千里冰封”的北国边陲，到“四季如春”的云南滇池，从天山山麓到东海之滨，祖国四面八方的建筑行业、建设银行系统、财经学院、设计院等，都对张月明编写的这3本书产生了回应。那些甘当“学生”的一声声称呼“张老师”，那一句句热情洋溢的话语，既使张月明“汗颜”，更让他激动不已。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张老师”？“小学生”？
　　
　　六
　　
　　还是让我们展开两封来信看看吧！
　　
　　张月明老师：
　　前晌到建设银行有事，无意之中，看到您编写的《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于是，找他们讲了许多好话，才算借到了一本（他们也只有几本，几个人共一本），时间一个月；拿回来，我们几个人过细地看了，认为这本书是很适合新搞预算的同志的工具书。它简明适用，很有说服力。一个题目，有图，有计算工程量的公式，有套用定额的项目，都一一的作了解释，真是一本好极了的书。我虽搞预算10多年，时间不短了，但还不熟悉，掌握得不系统。您给我们这些半生半熟的人解决了问题，使我们得到了学习的一个好机会。我们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因此，特来信，请给我们基建队解决30-50本。每本多少钱，告知后即付款来。如没有这么多，就是3-5本也可以。像这样的书，建议您多印些。多为我们这些人、为四化建设做些好事……
　　这是天南基建队符安辉在给张月明的信中说的一段话。
　　
　　张月明老师：
　　您给我寄来的书、信都已收到。知您一切情况，学生万分高兴，心情激动、感谢您在百忙中给我帮助。
　　现把我的情况向您简述：我在河南省太康县建筑工程公司工作已有11年（现在周口施工），原来不搞这一行，采购、出纳干了好几年。去年我地区建行办了“预决算培训班”，我参加了学习。一年多来也学了点预决算知识，但不行，刚入门，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老师指教。上次给您去的信中说，您编写的《建筑安装工程预概算基本知识》、《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等书都是我离不开的，见到您的书也是不容易的。从您寄来的“500例”一书，我看到您对我们青年一代培养的重视。请您放心，您把希望寄托给我们，我们决不会给您丢脸，一定把您书上的知识学到手。为了“建安”行业经济核算的准确性，我宁肯身体瘦几斤肉也要把工作搞好。……
　　学生孙琰
　　82.11.28
　
　　信，是语言的代码；信，是心迹的表露。看了这一封封来自天南海北、朴实无华又充满激情的信，无数张陌生而又热情洋溢的面孔，很快在张月明脑子里显现；无数双鼓励、期盼的眼睛，仿佛与张月明的眼睛久久对视着……张月明的激动真的是无法形容。一年多来的辛劳、艰苦，无数不眠之夜的加班写作、抄稿的疲倦，湿透稿纸的汗水和夏夜蚊虫叮咬的伤疤………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不翼而飞！还有什么比读者的需要、认可和赞誉更让写作者高兴的呢？
　　人生的价值是什么？张月明是的的确确从这些信中体味出了一些真谛的。
　　
　　七
　　
　　张月明是位极讲感情的人。他牢记着孔子的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面对4000多封来信，他并没有作为炫耀自己的资本，在同事们中吹嘘一阵之后便弃之纸篓，而是对别人的一片真情十分珍惜，坚持做到每信必复，有的还多次以信交流。
　　为了回信，还真的让张月明颇受了些折腾。因为那时他确实很忙，又是工作，又是写作，还要写那么多回信，真的被忙得晕头转向，以至弄出一些洋相来。为了抓住生活中的一分一秒，有时候张月明一边吃饭一边拿笔给人写信，常常把筷子夹到墨水瓶里，又把点水笔伸到菜碗里，让老伴和儿女们都哭笑不得，说他“神不守舍”。
　　尽管如此，张月明从来也不后悔。因为通过书来信往，他结识了许多虽未曾谋面、却能互相信任、真诚相待的朋友，也从那些信中受到了鼓舞，汲取力量！
　　在那些日子里，张月明还经常接到遥远的陌生人打来的长途电话。一问，不是某建筑公司，就是某某建设银行。再接下来，就是与那些来信相仿的内容，诸如那3本书写得如何好啦，如何适用啦，……说得张月明几乎招架不住。
　　当然，更让张月明难办的还在后面：要么，照例开口要书；要么，干脆请他去给学习班讲课。这两个问题张月明实在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一是关于3本书，印出来后都由印刷厂直接投寄。只收取工本费。他原则上不亲自经手办。所以，当时有没有现成的书，他也不清楚。二是关于讲课。那时，张月明已调离建设银行，调到岳阳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工作。新的工作又要从头学从头钻，简直忙得不亦乐乎，哪还有时间外出讲课？
　　
　　八
　　
　　然而，面对那些真诚、信任甚至有几分祈求的邀请，张月明感到很为难，简直不忍心一口回绝。
　　比如1982年，正是大热天。湖北荆州地区建筑工程管理局，不仅给张月明打电话，并且还派了两位同志专程来岳阳找他。据说他们已联系过几次，都碰上他出差。那次是在张月明家里找到他的。来人心情急切地说：“我们开办了一个概预算人员学习班，到处找不到学习资料。听说您主编了一本《建筑工程预算题解500例》，看到过这本书的人都说太好了，非常适合初搞预概算的人员学习，是一本难得的工具书。张老师，我们特地从荆州赶来，一是想请您为我们弄200本‘500例’；二是我们想请您亲自去为学习班讲课。”
　　张月明听完，半天没有吱声。
　　按说，张月明无论怎样都是应该满足人家的要求的。人家大老远的找上门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确实是情真意切，寄予了无限的期望。然而，这两个要求又恰恰是张月明都难办到的。于是，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不得不对来人说：“去讲课，确实困难。我已经调离建行去纪委工作。纪委的事很多，又刚去不久，假是不好请的。书的问题，一下子要那么多也难办啦！”
　　“张老师，请您去讲课困难，这我们理解。但书您一定得给想想办法。家里学习班就等米下锅呀！”来人恳切地说。
　　张月明实在感到无法推辞，只好带着来人跑到印刷厂去，钻天打洞地找，最后也只找到了几十本。然后，他又回到家翻箱倒柜，把自己保存的样书全部翻找出来，终于凑了上百本。
　　临走时，来人十分感激地对张月明说：
“张老师，您真的是为搞建筑工程概预算的同志们办了件好事。谢谢您的大力支持！可惜的是，像‘500例’这样既实用又受欢迎的书，在新华书店买不到。要是能公开出版就好了。”

　　九
　　
　　4000多封来信和湖北荆州的同志说的那些话，让张月明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想，全国有这么多的单位和同志们对建筑安装工程预概算方面的知识如此渴求和企盼，这只能说明我们国家对这方面知识的普及工作做得太少了，这方面的书籍编得太少，特别是那些实用性的、能让更多人学习和掌握的基本知识，没有形成图书系列……这个问题不解决，势必对我国建设工程造价方面的发展，对造就更多的适用性人才，带来较大的影响……
　　想到这些，张月明感到很不安。他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能扭转乾坤的大人物，但也深感肩上的责任很重。
　　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有一句名言：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张月明，这位将责任看得重于“泰山”的人，这位永远不会满足、长足进取的人，这位永远不知疲倦、宁愿将毕生精力献给一片蓝天、一江碧水、一片热土的人……为了事业的需要，为了读者的需要，他又以“老骥伏杨，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马不停蹄地踏上了新的“求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