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二十三）

　　夏至这心里立刻敝亮了许多，象打开了一扇窗户。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晚晚心里在默默念叨着：妈，即使晚晚把自己漂流到异乡，可晚晚还是惦念着你，希望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
　　晚晚真有一股子风风火火的劲，转过年就立刻成了家，还真是说到做到。念念两口子也争气，应该说运气好，真的就怀了孕，预产期差不多就是夏至的生日前后。这天大的好消息，还真令夏至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她在期待着那个可爱的小东西来到人间，想着抱着小宝宝就象抱当年的女儿一样，心里流过一股甘甜的溪水。
　　可是，高兴之余，偶尔的意外也刺激了她的另一根神经，想到这事立刻变得焦躁起来，且有一种孤寂感。和丈夫继续着这种无尽无头、无滋无味的日子。虽然已经几乎不再与丈夫有什么来往了，可一张纸拴住了一段婚姻，一句承诺“保全”了一个家庭，为了孩子夏至还是挺着这个没有内容的躯壳，始终继续扮演着一个好母亲、好儿媳、好嫂子的角色。
　　丈夫早已不管家中的事，不但不管，就连他自己亲属家的事也袖手旁观起来，更气人的是还经常把这些事推给了夏至。从小叔子两口看病就医到他们孩子的上学就业，从公婆后世处理到丈夫那更远方亲属的婚丧嫁娶，夏至都一直给着丈夫面子，帮着维持着整个家族。
　　有一次，小叔子因打架被行政拘留了，丈夫起初并未和夏至说，只是自己想办法如何挽救弟弟，可费了九牛二虎的劲还是无果而终，无奈丈夫给她打电话请她帮忙。夏至的话是暂钉截铁的：“自己惹的事自己平，你不是他哥吗？不是无所不能吗？找我干什么？”呵斥了一痛丈夫后，夏至还是觉得当嫂子的不能就这样看着小叔子这辈子就完了。于是，还是踏上了求人之路，一跑就是半个月，总算把小叔子挽救了回来。可丈夫却一句同情的话也没有，还在冷言冷语地说：“花钱谁整不出来？”夏至真不知道如何去和他对话，只能被气得比平时更平静地说：“你能办到找我做什么？你呀良心让狗吃了，让狗吃了。”在场的小叔子一家打着圆场：“哥，这事多亏了嫂子，否则我就得蹲监狱。”
　　一想起这些事，夏至就生气。她气丈夫，也气自己。有时候扪心自问：我欠他们的吗？晚晚时常埋怨母亲：“妈，八杆子打不着的亲属你都帮，我爸就当甩手掌柜的，你不累呀？”本来晚晚对爸爸有很深的感情，但经过这些事，晚晚也疏远了父亲。经常对妈妈说：“妈，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们家的事你少操心吧，别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我爸再推给你你就给顶回去。”晚晚的性格象妈妈，说话直接，但心地善良。可孩子怎么能懂得母亲的心呢？夏至只想着让孩子们不失去家庭，当孩子们在外拼搏累了的时候能有个喘息的地方，逢年过节回家能有个奔头。最让夏至担心的是怕丈夫会有一天把念念这个秘密抖擞出来，那不知会是怎样的结局？夏至想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把它埋藏在心底，将来随着自己一起埋入遥远的天国，也留给念念一个永远怀念母亲的由头……
　　又是金秋时节，阴历九月初八，晚晚终于结了婚，念念的女儿也在姥姥生日的前一天出生了，初十就是夏至的生日。三喜临门呀，一大家子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丈夫也来参加晚晚的婚礼了，这是自两人分居后夏至屈指可数的与他见面的几次之一。
　　窗外的雪花又飘了起来，洁白的世界显得很是宁静，可夏至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又要过春节了，这是夏至最烦心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一家子人在哪里过节都得争执一番。念念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过，可夏至不想见到让她伤心的丈夫，而晚晚却坚持和妈妈一起过，她不想因见到父亲而勾起那段令她痛苦的回忆。别人家此时是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样的煎熬呢？三年前的春节一幕仍在夏至的心头挥之不去。
　　那一年的春节，在念念无数次的哀求和催促下，一家子来到父亲的山庄过年了。虽然夏至心中是老大的不愿意，晚晚也是一肚子的想法，但为了给女儿们，特别是念念一个快乐的团圆节，夏至还是硬着头皮去见她不想见的人。丈夫知道一家子要来过年，张张啰啰地准备了好多的年货。看到女儿来了高兴得喊着：“乖女儿，来看爸爸了，咱们要好好过个年。”念念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爸爸说：“爸，你在这里享清福呀？也不问问我妈好不好。”丈夫回头看着夏至，嘿嘿一笑说：“你来了，快进屋。”转头又对念念说：“你妈过得比爸爸好，比爸好。”夏至没有吱声，走进了屋里。晚晚看了一眼父亲，说了声：“爸爸，过年好！”一低头进了屋。父亲在门外乐呵呵看着晚晚的背影说道：“这孩子，问句好就完事了？”不管怎么说，一家子总算是坐在一张桌前团聚了，念念觉得心里很是高兴，这也许就是她想要的一种结局吧。
　　夏至觉得既然来了，就给女儿一个快乐的春节吧，把不愉快先放一放。她带着女儿忙活着做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坐在桌前等着丈夫的开场讲话。晚晚说：“妈，你说两句？咱一家子春节算是凑齐了。”夏至看了一眼丈夫，对晚晚说：“还是让你爸说吧，这不是到他家了吗。”念念瞅了一眼妈妈：“妈，说什么呢？这不都是自己的家吗。”又看了爸一眼：“爸，你来说。”丈夫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上了酒，端起酒杯：“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了聚到一起不容易，特别是你妈妈也能来，爸爸很高兴，来！为了一家子的幸福干杯！”说完，丈夫一饮而尽。夏至和女儿一齐举杯祝贺，念念还提醒着老爸说：“爸，慢点喝。”放下杯子，丈夫巴哒巴哒嘴觉得缺什么了，或许是一个人喝酒无趣，便就操起了电话找来了妹妹、妹夫一家来陪着喝酒。
　　要说过年了，大家在一起凑热闹也正常，可这妹夫一家一来就住起了没完没了，丈夫和妹夫两人一喝就是几个小时。本来是小家子团圆的时候，整来一帮子“外人”，夏至和晚晚心里就是不舒服的。可怎么办呢？丈夫一喝起酒来就忘了“亲情”，酒比妻子、比女儿都亲的。每次吃饭时夏至都匆匆吃一口，然后早早下了桌，独自一人回到屋里看电视去了。每次都是晚晚跑到妈妈的房间报怨说：“妈，你看我爸呀，这一屋子的人大吃二喝的，多烦人呀？”夏至压着心中的火说：“晚晚哪，他是你爸，这不是过年吗，你就让他高兴高兴吧。”晚晚不服气地说：“这样整你高兴呀？反正我不高兴，这算什么事呀，我爸还是老毛病不改呀。”夏至安慰着晚晚：“女儿，别太挑剔了，你爸爸已经没法改了，你就包容他吧，好在我们呆两天就走了。”外面传来了丈夫与妹夫吆五呵六地划挙声。夏至听得心烦意乱，起身“呯”地把门关上了……
　　一连三天，夏至都是挺着过来的，她没有感到一丝过节的快乐。第四天实在挺不下去了，夏至带着晚晚回了自己的家，念念又陪了父亲几天。
　　今年春节可咋过呢？夏至愁容满面。索性给晚晚打个电话吧，看看女儿怎么说。“妈，今年咱自己在家过，不去我爸那了，太烦人。”晚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可妈担心你姐姐会有想法呀？万一她要是不同意呢？”夏至心里没底。“妈，你咋这么怕我姐姐呢？哦，对了不是怕，是这么惦记我姐姐呢？我就感觉你对我姐比对我好，这咋一个娘生的待遇咋不一样呢？”晚晚埋怨妈妈偏心眼。“不许胡说，你们都是娘身上掉的肉，手心手背掐哪个不疼？妈对你俩都好哇，就是你瞎琢磨。”夏至责怪着晚晚。但她心里清楚，她确实关注念念比关注晚晚多一点，唉，谁让她曾经答应姐姐和姐夫要好好抚养念念来的呢？此时，她也只能自己的梦自己圆了。
　　“嗨，妈呀，我姐现在有小孩了，肯定不能出远门，她只得带着孩子到你这里来过年，这不就解决了吗？”晚晚的一句话提醒了夏至。“对呀，孩子小可哪得瑟个啥，万一把孩子整出病来那可了不得，好，就到妈这过年，哈哈。”夏至的心又一次敝亮了起来。可刚感觉心里亮了一下，又马上暗了起来：“哎呀，老二呀，妈觉得还是不行，万一你姐非要见你爸呢？”夏至又担心起来。“我的妈呀，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呀？我姐真要想我爸，那就让我爸来，他爱来不来，不来咱更省心。”晚晚和父亲的感情真的远了很多，在谈到父亲时没有一丝的兴奋。夏至就纳闷：这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俩吧关系还挺近，这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俩吧关系还挺远，这真是邪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