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二十二）

　　一晃又是两年的时光，夏至慢慢淡却了昔日的伤痛，艰难地从苦闷中爬了出来，脸上也多了一些阳光般的灿烂。念念婚后生活得很幸福，夫妻恩爱。年轻人忙于工作，也没急着要孩子，夏至很能理解，但她是真的希望念念能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样她就可以当上“姥姥”了，姐姐的血脉也就传承下来了。
　　又进入了秋季，九月的一天，忙活了一周的夏至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已经快十点了，急忙收拾着房间。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清清静静无人打扰，简简单单心情舒畅。客厅里有一把小竹椅，每天早上第一缕阳光透射进来，就照射在这把小竹椅上，那是夏至看书的地方。上学时没怎么用功，工作后虽觉得知识有些匮乏，但也没有静下心来学习学习。到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了，却偏爱起了看书，似乎她是想从书本里找一找自己，也找一找丢失的时光。
　　天天如此简单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从单位到家的直线轨迹，虽是一天天的重复，却不是简单的今天和昨天的循环。坐在椅子上刚拿起一本杂志，眼光却落到了书架边上一张念念结婚时的照片上。拿在手中擦了两下上面的一点灰尘，仿佛看到了姐姐，夏至又想起了念念和她说过的一件事，也许这也是上天的意思吧。
　　那是念念结婚前的三天，夏至为了给念念办了一个体面的婚礼，几乎是倾其所有，因为她对念念有着另一份“特殊”的爱。那是对念念的爱，是对姐姐的爱，更是对父亲的爱。可念念却对夏至说：“妈妈，我想给爸爸一笔钱？”夏至这就奇了怪了，不解地问：“念念，你要结婚了，应该是爸爸给你钱才对的，怎么你要反过来给爸爸呢？”念念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工作了这些年，也有了一些积蓄，这是我自己的钱，我应该孝敬父母的。虽然我知道父亲有些事做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我有时候也恨他，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孝顺他是我的义务。趁我还没有结婚时孝顺他，我不会有顾虑的，一但结婚后可能就不会这样方便地孝顺他了，算是我对父亲养育之恩的一种补偿吧。”夏至叹了口气说：“念念，你爸他有自己的工资收入，这些年都是自己挣自己花，没有一分钱添到家中，他不会缺钱的，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再说他那样的“穷造”，有多少都不够的。”“妈，我就是不想欠父亲的，真的，我宁可欠妈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念念有些含泪了。夏至又是叹了口气，她理解女儿此时复杂的心情。理解是理解，夏至就纳了闷了，莫非念念知道了点什么？她不敢想，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怕她一直担心的事会发生，怕那个酒后无德的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当当”有人敲门，打断了夏至的回忆。她把照片夹在杂志里喊了一声“谁呀？”，可没人答应。起身走到门前听了听，没有了动静。夏至以为听错了，转身刚要往回走，房门又敲了两下。“谁呀？”夏至边问边打开了房门。门一开夏至一愣：“你们咋回来了？”原来是念念两口子。“妈，生日快乐！”念念说话的同时，把一大捧的百荷花送到母亲眼前。“生日快乐？谁过生日？我吗？”突如其来的祝福把夏至搞蒙了，她都记不得今天是几月几日了。大女婿急忙说：“妈，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整整五十岁了。”夏至一拍脑门子：“哎哟哟，瞧我这记性，我早忘了，哈哈，过什么生日呀，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快屋里来。”
　　“我的老妈呀，你可真老喽，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念念还象婚前一样在妈妈面前撒着娇，夏至瞪了一眼念念，温怒地说：“老大不小的都结婚了，还没个大样，撒什么娇呢。”“妈呀，你这宝贝女儿和我那不但撒娇，还耍赖呢，总欺负我，你得替我做主哇，妈。”大女婿开始告状了。“念念，这可不行呀，人家建生多老实本份的一个人呀，每天工作又累，你可不能欺负他呀。”夏至数落着女儿。念念一把搂过丈夫的胳膊象是亲呢实则用手掐着他的肉，脸上带着奸笑说：“妈，我哪欺负他了？我才不敢欺负他呢，是不是？”说着笑嬉嬉看着丈夫。这就是念念的“绝招”，温柔的攻势特灵。“是是，妈，没那么严重，她就是早上起来懒点，其它都挺好的，都挺好的。”建生脸色变得也快。“妈，晚晚咋没回来呢？不会是把妈的生日给忘了吧？”念念没看到妹妹，有些疑惑。“八成你妹妹事多给忘了吧，没事，她呀和别人学着做生意，事多呀，没事没事。”夏至替老二解释着。“那怎么行？妈过生日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念念操起了电话，“小妹和妈可亲着呢，一定会回来的。”建生肯定地说，“少插嘴，我和妈就不亲了？难道我不是妈亲生的咋的？得瑟。”念念开始拨着电话号码……
　　忽然，又是“当当当”的敲门声，声音敲得震天响，象是在砸门。夏至嘿嘿一笑说：“得，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老二，总这样毛毛楞楞地。”门一开，果真是老二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呀妈呀，生日快乐呀！”说完，还在妈妈的额头狠狠亲了一口。“这死丫崽子，还那么不稳当。”晚晚嘿嘿一笑，冲着姐姐说：“姐，你肯定没说我好话，我耳朵根子都热了，是不是？”念念瞥了一眼妹妹说：“瞎说，我哪能背后说你的坏话呢，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看看，变得多快呀，刚才还……”建生没把话说全，可晚晚也知道意思了。“瞧瞧，还是我姐夫实在，说就说了呗，我也不在乎，只要妈高兴就行。”晚晚表扬着姐夫，用嘴撇着姐姐。“叛徒、卖国贼，去厨房劳动改造去。”念念向丈夫下命令了，建生立刻消失在厨房里，姐俩和妈妈开始了她们的贴心话……
　　晚晚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外地实习，并在外地就了业。夏至很是不理解，因为她希望女儿在自己的身边，她能更多的照顾到孩子们。夏至问晚晚：“老二呀，干嘛跑那么远？在家里找份工作不是很好吗？”晚晚低着头半晌没说话。夏至关切地问：“咋了女儿？有什么话不能和妈妈说呢？”晚晚抬起头，眼睛有着潮湿：“妈，我觉得没有脸在这里生活了，爸爸做出那么多让人抬不起头的事儿，我今后还怎么面对朋友呢？我还是觉得走得远一点，心里会舒服一点的，希望妈妈能理解女儿的。”夏至揽过晚晚在怀中：“孩子，妈妈理解你，妈妈也有愧于你呀，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晚晚更紧地依愄在妈妈怀中。“妈，你为这个家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的，这个家没有你早就不是一个家了，无论我走多远，心里始终会想着妈妈的。”晚晚已经流出了泪花。夏至长出了一口气说：“孩子，出去闯自己的世界去吧，不要担心妈，什么时候妈这里都是你的家……”
　　念念抓着晚晚的长头发，编着小辨子说：“妹呀，不管走多远，只要想着妈，惦记着妈就行，我离妈近，会常回来看看妈的，你好好干挣了大钱把妈接走。”“好，一言为定，我就喜欢和妈妈在一起。”晚晚攥着小挙头说。“你们俩别瞎安排妈的事了，我哪也不去，就住在这老地方心里踏实，只要你俩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喽。”夏至说着，拢了拢头发，手指缝中又夹着几根掉下来的灰白长发。“妈，你别再操心我们了，看这头发越来越少了，真让人心疼。”念念接过母亲的头发在手中抚摸着。“傻孩子，年纪大了哪能不掉头发呢？没事，妈妈还不老，等你们有孩子了，妈还能看外孙子或外孙女呢，哈哈。”夏至的乐观勾起了姐俩的话题。念念盯着晚晚问：“小妹，有没有目标呢？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一个？怎么得也要超过你姐夫吧？”晚晚没理她，看着母亲说：“妈，我姐咋还不要小孩呢？有个小孩子陪你多好玩呀？”夏至瞅了一眼念念：“这你得问她呀，我哪知道。”“姐，咋回事儿？不想要吗？那可不行，要为咱妈着想。”晚晚还是当年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劲头。
　　“一边去，这事还轮到你瞎参乎哇？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就行了，你要结婚，我就生孩子。”念念激着晚晚。“你这死丫头净瞎说，你妹妹连对象还没有呢，和谁结婚呀？”夏至用手指戳了一下念念的头。“对，妈今天才这句公道话，以前我发现妈妈就是偏向姐姐，好象我不是亲生的一样。”晚晚开始鼓励妈妈了。妈妈也瞪了一眼晚晚：“你少贫吧，我哪点对你不好了？你姐人家就是有大样，哪象你，跟毛猴子似的。”姐俩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晚晚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撇了一下嘴，忽然想起了姐姐说的话，盯着念念说：“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敢打赌不？”晚晚真被激起来了。“打就打，说，你什么时候结婚？”念念步步紧逼，“明年就结婚，就这样定了。”晚晚一伸手，和姐姐拉起了勾，就象小时候一样。“傻丫头，你对像呢？不扛激呀。”夏至摸着老二的头。“妈，我心里有数。”晚晚好象胸有成竹一样。“老二，有谱了？给妈说说。”夏至高兴坏了，紧盯着晚晚。“妈，我们一起做生意的一个山东小伙子我看就不错，对我也好，又有工作能力，一米八二的个头，长得文文静静地，对我还真有意思，只要我一吐口保证成。就是人长得不白，古铜的皮肤。”晚晚一股脑地坦白出来。“好哇，还跟我打埋伏？”念念有些不高兴了，埋怨妹妹对她还保密。晚晚一呲牙：“嘿嘿，姐，这不都是被你逼的吗，不然我还不说呢。”“诶，比你姐夫咋样？”念念问，“比我姐夫……”晚晚没说完，建生走出厨房说：“开饭了，你们说啥比我咋样？”“噢，没说什么，是说比你的厨艺咋样……”念念赶紧遮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