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九）

　　第二天，夏至没有回家，她跑到了好朋友家，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酒鬼丈夫过了。
　　连续两天没看到母亲，念念和晚晚急了，到处找着妈妈，终于念念在妈妈的朋友家找到了母亲。她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回家吧，我们不能没有妈，我们都两天没吃上象样的饭了，回去吧。”看着可怜的孩子，夏至心软了，告别了朋友回到自己的家。
　　丈夫看到推门进屋的夏至，不冷不热地说：“没人接你不是也回来了吗？”夏至真是忍无可忍了，冲着丈夫说到：“告诉你，我是可怜我的女儿，否则我根本不愿意回这个令我心冷的家。再说这是我的家，是我一手经营的，你没有出过一毛钱的力，能过你就过，不能过你就走人，别在我这里当寄生虫。”一句话噎得丈夫哑口无言。
　　可丈夫还是硬着脖子咬着虎，低沉地吼道：“姓夏的，你别逼急了我，否则我把孩子的事说出去，让她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妈，也不是她的亲姨妈，到时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信？”夏至万没想到丈夫会如此往她心中最痛处捅，万没有想到他会拿女儿的事要挟自己。夏至终于泄了气，她彻底服了丈夫，或者说她是被女儿打败了。她知道，只有承受今后的一切祸端了。为了哪般？她比谁心理都清楚明白……
　　秋天的阳光懒洋洋地伸向大地，透过斑斓的叶子射在路边。秋老虎的热让人更有些心里烦燥，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出的噪音和轮胎碾压路面产生的灼热，更加重了这种焦燥的气氛。丈夫是一个不安份的人，看到别人有车，自己也总是想法设法弄一辆。为这事夏至没少说他：“你就是不满足，开车多危险，再说你总是喝酒，酒后开车更危险，出了事怎么办？”丈夫很是不服气：“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咱家又不是没条件，人家有我怎么就不能有？我自己办，不用你管。”丈夫不听夏至的劝告，搞了一辆二手车，夏至知道说也无益，任他去吧。
　　别的女人以为能管着丈夫而高兴，丈夫也因为当个“妻管严”而自豪，可夏至即不想管丈夫，丈夫更不想当“妻管严”。一天，外面下了一阵的秋雨，地上有些湿漉漉的。丈夫在和一个朋友修着他的那辆破车。夏至从楼上走下来刚好路过，看到丈夫在修车，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丈夫看到夏至下来，就冲着夏至喊：“哎，正好你下来了，去楼上帮我找个扳手来。”夏至本来就烦，所以也没用好腔调说话：“自己找去，我没那闲功夫。”说着转身离开了。在转身的一顺间，那个修车的朋友对丈夫说：“嫂子这是咋了？”就听丈夫也没好气的说：“和这样的虎娘们过日子，没招。”夏至听到这话，真想转回头好好质问下丈夫，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离开了。有时她也在自己劝着自己：何苦为一两句话这样的吵呢？少说一句话会少多少矛盾和争吵呢？可夏至一看到这个“不争气”的丈夫就伤心，就转而由伤变怒，她认为这是自己心里“做病”了。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在夏至看来一点错也没有。家里的生活也算是不错的，可丈夫看着别人找挣大钱就是眼红，总惦记着发财的梦。一天，丈夫又是一身的酒气推开了家门，鞋没脱就裂开大嘴喊到：“解放了！解放了！”夏至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丈夫喊就劝他：“小点声，念念在做作业呢。”丈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着夏至的鼻子说到：“我要挣大钱了，发大财了。”夏至瞪了他一眼：“做什么梦?又喝多了说胡话了吧？从你嘴里没听到过一句正经的话。”丈夫眼睛一翻：“我没做梦，我已经和单位提出辞职了，准备下海发大财去。”夏至瞟了他一眼：“你下海？你下酒缸还差不多。”丈夫又眯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你不是烦我吗？我走，走得远远的，你不是讨厌我喝酒吗？我到外面喝，天天喝，让你闻不到。”说完，呼呼睡了过去。
　　夏至搞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给他的同事打个电话询问，结果确有此事。夏至心里这是又担心又宽心，担心丈夫在外肯定混不明白，别再惹出什么事端来；宽心的是能少看到丈夫天天醉生梦死的样子，自己也可以过一段清净的日子了。一个月后，丈夫离开了家，开始了他的南下，也开始了他的幻想，两人也开始了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
　　风霜雪雨，日夜交错，不只是看到春雨润物秋叶飘零，也不只是看到额头皱纹，青丝染雪。看到生命的延续和成长，也会感叹已不在的青春年华。
　　婚姻的失败，让夏至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一双女儿身上，这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从念念上小学开始，夏至就把孩子的培养教育全部承担起来。她不让丈夫来插手，因为在她的意识当中，一个管不住自己的人不配去管教她的后代。
　　每天，夏至把晚晚送到幼儿园，再把念念送到学校，然后去自己的工作单位。下班后再接回念念和晚晚，一天的疲惫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憧憬。不常回来的哥哥看到夏至如此辛苦，对她说：“夏至，你看你又带孩子又上班多辛苦，不行就找个保姆吧，哥哥给你出费用。”夏至却很自豪地说：“哥，我的孩子只有我带才放心，累是累点，可我心里很是快乐，你没看出来吗？”哥哥点着头说：“嗯，夏至变化不小，不是过去的疯妹妹啦，有正事了。”夏至也只有在哥哥面前能撒撒娇，对着哥哥作个鬼脸，露出不容易看到的开心说：“哥，你可别小瞧人呀，看我能不能把孩子教育成人。”哥哥没少帮夏至，特别是从夏至开始抚育念念起，哥哥就更加关心夏至和她的孩子。
　　念念和晚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感情却很好，在他们的意识中她俩就是亲姐妹。让夏至纳闷的是晚晚虽然小，但做什么事都是“自来大”地让着姐姐。一次，夏至买回来一包水果，还没等分给姐俩，晚晚就在里面挑了一个最大的跑到写作业的姐姐面前：“姐姐，姐姐，我给你挑个最大的苹果，吃吧。”念念放下手中的笔，拍拍晚晚的头：“妹妹真乖，大的你吃吧，姐姐写作业呢。”晚晚一歪头认真地说：“幼儿园阿姨说了，吃东西要让着小朋友，我就让着姐姐给你大的。”姐俩让来让去。夏至走过来说：“乖孩子，你俩都是妈妈的好宝宝。妈来分，姐姐长得大吃大的，妹妹小吃小的。”妹妹拍着小手叫着：“噢！妈妈说我是好宝宝喽。”夏至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虽然孩子很乖，但有时也免不了闹矛盾，甚至动手打架。一天周末，夏至在厨房准备包饺子，两孩子在屋里玩。突然听到屋里念念“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着妈妈。夏至扔下手中的活跑到屋一看，被两个孩子打架的场面惊呆了。只见晚晚被念念压倒在地上乱蹬着两条小腿，鞋也掉了一只，而念念的长头发被晚晚死死地抓在手中。念念边哭边捂着头，晚晚非但没有哭，嘴里还“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幅用力的样子。夏至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反天了？”念念看到妈妈来了，哭得更伤心了，而晚晚却还是抓住姐姐的头发不放。夏至生气了，照着晚晚的小手“啪”地就是一巴掌，晚晚这才松开了手，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姐姐。夏至用手点着两个孩子：“都给我靠墙站着，说！怎么回事？”念念抹着眼泪向妈妈诉苦：“她在我的作业本上乱画，我不让她还画她不听。”夏至举起手吓唬着晚晚：“姐姐写作业，你捣什么乱？这么不省心？快向姐姐认错。”晚晚一扭头脸冲向墙不坑声。夏至一把拽过晚晚：“听到没有？向姐姐说对不起。”晚晚看到妈妈真生气了，走到姐姐跟前拉着姐姐的手说：“姐姐，是晚晚不对，以后姐姐写作业晚晚不捣乱了。”夏至拍拍晚晚的头：“你们是亲姐妹的，怎么能打架呢？小时候姐姐还总给你好吃的呢，记住了吗？”晚晚点着头。夏至又摸摸念念的头：“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念念也点着头。
　　看着事态平息了，夏至又走厨房开始干活。刚操起刀剁了两下馅子，念念捂着头跑进来说：“妈妈，头痛。”夏至赶忙搬过念念的头仔细看。原来是被晚晚拽的头发都掉了，妈妈边给念念揉边骂着晚晚：“死丫头，下手这么狠，把姐姐打坏了，你就没有姐姐了。”晚晚跑到厨房，拉着姐姐的手：“姐姐不疼，是晚晚不好。”
　　一年后，晚晚也上学了，和姐姐在一个学校。每天夏至一手拉着念念，一手扯着晚晚送她们去上学，下班后又接姐俩回家。邻居们见到都热情地和夏至打招呼：“哎哟，你这两个千金真漂亮。”也有的阿姨好奇地问夏至：“夏至，你这两个女儿怎么一点也不象呀？”夏至生怕节外生枝，急忙说：“呵呵，都这么说的，可能是一个象妈一个象爸，自然不一样的吧。”
　　一天放学回来，念念问妈妈：“妈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呀？”夏至心中一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盯着念念问：“听谁瞎说了？你是妈妈亲生的女儿。”念念眨了眨眼：“那我听到你和爸爸好象说过，我小时候吃的是奶粉，妹妹吃的是你的奶。”夏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念念说：“妈生你的时候呀病了，吃了好多的药，奶里都有药了，不能吃了，所以就给你买最好的奶粉吃了。”“哦，原来这样呀。”念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时，晚晚还会念叨起爸爸来。经常问夏至：“妈妈，爸爸咋总不在家呀？”夏至遮掩着说：“爸爸工作忙，经常出差，晚晚乖听妈妈的话呀。”晚晚就会往妈妈腿上一蹿坐在上面，扬着小脑袋对妈妈说：“晚晚比姐姐听妈妈话。”念念瞥了晚晚一眼：“我最听妈话了。”“我最听妈妈话，是妈的乖宝。”晚晚嘟囔着。姐俩又开始争吵起来，夏至把她俩小手往一起一放说：“你们俩都是妈的乖宝，都听妈的话。”姐俩这才停止了争吵。每当孩子一蹿坐到夏至腿上的一瞬间，夏至就会想到当年自己一蹿坐在爸爸或妈妈腿上时的情景，她想念爸爸，更思念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