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二十）

　　“轰隆”一声炸雷，把坐在办公室里的夏至吓了一跳。伸头往窗外瞧去，黑压压的云层慢慢遮蔽了天空。夏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禁“妈呀”了地叫了一声，自然自语道：该死的工作，差点误了接孩子了。急忙划了一下桌面，拎起包“咚咚”跑出了办公室，一溜烟向学校奔去。
　　刚到大门口，看门的老大爷就冲着她喊到：“哎哎，瞎跑啥？里面没人了，学生都走光了，两孩子在这呢。”夏至猛地刹住了急促的脚步，满脸愧疚地直向看门老人点头。看到两孩子趴在传达室的窗户上向外张望的眼神，夏至心里酸酸的。她拉起念念和晚晚的手说：“等急了吧，都是妈不好，快来谢谢爷爷。”姐俩有礼貌地向老人鞠了一躬甜甜地说：“谢谢爷爷照顾。”“妈妈来了，快和妈妈走吧，一会儿下雨了。”爷爷催促着，夏至再次向老人道着谢，领着孩子就往外走，后面又传来了看门老人的一句埋怨：“这当妈的，也不按时接孩子。”
　　夏至抬头望着天，抓起两个孩子的小手向家快步走去。没走多远，又是一声炸雷，紧接着大雨“哗哗”浇了下来。夏至一翻兜居然忘了带雨伞，眼见得两个孩子就要被浇透了，夏至一急赶紧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两个孩子身上。“妈妈，我没事，给姐姐披吧，我不怕雨。”晚晚表现得很坚强的样子，念念急忙喊着：“妹妹，听妈话，一会感冒了。”“姐姐我没事，我先往家跑了。”说完，挣脱了姐姐拉扯向前跑去。夏至边追边喊：“晚晚！晚晚！慢点，小心摔着。”看着渐渐远去的晚晚，夏至叹了口气说：“唉，真有股子犟劲，这是随我吗？”
　　总算到了家，夏至很快就给两个孩子找出了干衣服换上，一边让孩子写作业，一边一头扎到厨房开始做起了晚饭。一眨眼的功夫，夏至做好了两碗姜汤端到两孩子面前：“快来，把姜汤喝了，要不感冒了，念念喝大碗的，晚晚喝小碗的，趁热喝呀，凉了就不管事了。”姐俩喝完了姜汤，夏至的饭也做好了，念念吃了几口就又去写作业了。晚晚对着妈妈说：“妈妈，今天姐姐作业咋那么多呀？没吃几口饭就跑了，还没我吃的多呢。”夏至也觉得老大今天挺怪的，心想可能是作业多吧，也没当回事，对着晚晚说：“姐姐写完了再吃吧，你要向姐姐学习呀，把功课做好了是第一重要的，知道吗？”晚晚抬头看看妈妈：“那吃饭不重要？以后我回来先写作业再吃饭。”夏至看着幼稚的晚晚，不知怎么回答那个是重要的了。
　　收拾完桌子，夏至来到念念的房间，想问问念念写完没有，再想吃点什么。可一推开门，却发现念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作业本被压得褶褶巴巴的，念念的脸蛋红红的。夏至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摸着孩子的额头，啊地叫了一声：“这孩子咋这么热？完了，一定是淋雨感冒了。”她顺手在衣柜里摸了一件衣服，背起念念就往外跑。刚推开门，又回头对屋里喊：“晚晚，姐姐病了，妈妈带姐姐看病去，你在家好好呆着呀。”“妈妈，我也去陪姐姐。”晚晚急忙跑了过来。“你在家呆着，你去了妈妈还得照顾你，给姐姐打完针妈妈就回来。”夏至说完话，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夏至带着念念回到家中，已经是半夜了。她背着迷迷糊糊的念念爬上了四楼，喘着粗气从衣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房门一拉，“咚”地一声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倒了出来，接着就是小孩子的哭声。夏至仔细一看，我的天呀，原来是晚晚倒在了门坎旁。原来夏至带念念去医院后，晚晚就一直坐在门口等着妈妈和姐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夏至心疼地又拉起晚晚，一齐把姐俩整到床上。看着姐俩熟睡的样子，夏至心颤动了两下，使劲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拉了拉孩子的被子，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夏至把两个孩子视为掌上明珠，从不舍得打孩子，但又从不放纵孩子的任性，她以自己的言行教育影响孩子。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夏至经常给她们讲做人的道理，鼓励姐俩要关心同学，助人为乐。一天，夏至正接姐俩放学，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颤悠悠地过马路，车来人往老人家东张西望，脸上都急出了汗珠子。夏至让念念看着晚晚别动，跑过去把路中间的老人搀过了马路。老奶奶当着姐俩的面对夏至说：“闺女，你真是好人，谢谢你呀。”这一切都被姐俩看在眼里。晚晚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也要当个好人。”夏至笑着说：“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做一个有良心的人，这是妈妈对你们的基本要求，听到了吗？”“听到了，我也要帮助别人。”念念说。夏至身教重于言教，希望两个孩子从小就打下与人为善的道德底子。
　　辛苦有报，天道酬勤，夏至多年的辛苦终于有了收获。十几年的光阴匆匆滑过，那是一点点的拉扯，一步步的脚印堆积出来的岁月。念念和晚晚相继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夏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渐渐长大成人的两个孩子，对着镜子抓起梳子整理着头发，不经意间几根灰白色的头发掉落在梳妆台上。夏至叹了口气：唉！老了。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女儿不成家，总觉得心里不踏底，特别是念念她更是惦念着。自从孩子工作后，经常是很难凑到一起，夏至一个人享受着清静，也忍受着孤寞。索性操起电话，给在远方的两个孩子分别发了个短信：孩子，在外怎么样？没事常回家看看。仿佛那首听了无数遍的《常回家看看》的歌又回荡到耳畔。
　　一个周日，夏至正在整理的房间，房门“咔咔”传来了钥匙扭动的声音。夏至边收拾边随口问道：“谁呀？”没有人回答，只听到轻微的响动。夏至放下手中的活，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脚刚踏出卧室的门，突然被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凭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夏至一下子猜到了，兴奋地喊到：“你个死丫头，要把你妈这老胳膊老腿给折腾散架了呀。”念念嘿嘿地笑着说：“老妈，我回来看你啦，你不是想我了吗？”夏至嘴硬着说：“谁想你了？瞎说。”说完，急忙招呼着：“来来，快坐下。死丫着，妈真想你了。”说完，习惯地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妈给你做好吃的去。”念念一把拉住妈妈的手说：“妈，看你急什么呀？一回来就是给我们做好吃的，多大年纪了，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今天的饭我请你到外面吃去。”“瞧把你能耐的呀，出息了是不？外面的哪有妈妈做的好吃呀？”夏至虽然数落着女儿，但心里边甜甜地笑开了花。
　　念念拎过一个包，利索地拉开了拉锁，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边掏边报着名：“妈，这是给你的小衫，这是补品，这是一个按摩器，还有……”看得妈妈眼花瞭乱。“死丫头，这不是乱花钱吗？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省着点呀。”夏至还是那样幸福地数落着女儿。
　　正当念念掏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房门又“咣咣”地被敲响了，夏至抬头疑惑地向门口瞅去。还是念念反应快，一步窜到门前，边开门边问：“谁呀？”门一打开，一团火似的一个人影就又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念念喊到：“姐，姐，你也回来了？”原来是晚晚。夏至扔下手中的东西，伸长了脖子向门口看，并激动地喊着：“晚晚？是晚晚吗？妈的好女儿回来了？”晚晚扔下手中的包，两步跑到妈妈面前，一把抱着妈妈的脖子，象小时候一样，一下子打起了“吊篓”。妈妈在晚晚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装着生气地说：“都多大了？没个大姑娘样。”晚晚一松手扑通一声落在地板上，声音特别的响。夏至低头一看，大声责怪道：“死老二，你咋不脱鞋呢？”晚晚伸了下舌头，脸红红地说：“我太激动了，忘了忘了，SORRY。”说着跑去换拖鞋去了。夏至明白了，是她的那两条短信起了作用，她用感激的眼光瞧了瞧扔在茶几上的手机。
　　晚饭后，娘仨坐在床上唠起了家常，东一句西一句。闹着闹着两个孩子就要吵上几句，妈妈就说这个几句，数落那个几句。眼见得都半夜了，可一点睡意也没有，而且越唠越起劲了。忽然，夏至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对念念说：“老大呀，你参加工作好几年了，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男朋友，不许对妈妈保密呀。”念念也不掩饰，直接对妈妈说：“男朋友倒是有一个，可还谈不上是处对象，还在考查中。”说着咬着下嘴唇轻轻地笑着。妈妈温怒地瞅了她一眼：“妈妈可不是个保守的人，不干涉你们年轻的人的事，找什么样的妈都满意，但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喝酒，这是妈妈的硬杠杠。”说着抬头看着念念，又瞧瞧晚晚，两女儿明白母亲的意思，念念点点头。晚晚先开口说道：“妈，你放心，我找对象，别说是喝酒，就是喝饮料都能醉的。”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夏至用眼睛狠狠地“挖”了她一下说：“你个死丫头，该你啥事？你还早呢，过几年再说，现在在说你姐姐，瞎掺乎个啥。”晚晚小嘴一歪，嘟囔着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念念要结婚了，看着满脸喜气的女儿，夏至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她拿出家中的所有积蓄为女儿准备了嫁妆。临出嫁的前一夜，妈妈对念念说：“女儿，来，今晚和妈妈睡吧，妈都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那还是你小的时候呢。”念念顺从地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听着母亲细数着过去的时光。手抓住母亲的头发在抚弄着，看着由黑变灰再由灰变白的头发，念念抬头望着母亲，轻声说了句：“妈，你也老了……”说完，眼泪夺眶而出。为了不让母亲看见，她顺式把头埋在母亲的怀中，妈妈用手轻轻抚摸着念念的头，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地睡了过去……
　　阳光再次透过窗户映射在床上。夏至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床时，突然念念跑到床边，对着母亲说到：“妈，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且我的母亲也不是你的亲姐姐，我的亲生母亲是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孤儿，是姥爷收养了我的母亲，我的父母又在一次车祸中走了，是你抚养了我二十几年，可你却一直把这事藏在心底不肯说出来，也许你担心会伤害我，怕我会离你而去？妈，女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你却是我亲生的娘。”说完，一头扑到妈妈怀中。夏至一把抱住念念说：“谁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了？我就是你的妈，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妈！我是你的亲妈，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妈！妈妈！你怎么了？做梦了？”念念摇晃着母亲。夏至睁开眼睛，一股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她看了看念念，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她自言自语道：唉，老了，总喜欢做梦。这时，晚晚也跑了过来：“妈，你咋了？哪不舒服？”
　　话音未落，房门被敲响了，晚晚跑过去打开了门，突然喊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