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八）

　　夏至抱着父亲的手臂在颤抖，她今天才知道，其实自己对婚姻的遗憾，也是父亲的遗憾，她感激父亲的理解，她满足了。
　　看着父亲期待的眼神，夏至使劲地点点头：“爸，你放心，婚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会好好过家，不会开咱家族的先河的，我答应你。”父亲脸上显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唉！”地一声叹了口气，象是累了一样睡在夏至的怀中。夏至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夏至手臂有些发酸了，轻声对父亲说：“爸，我把你放床上休息吧？”父亲没有回答。夏至摇摇父亲：“爸，咱躺在床上吧？”父亲还是没有反应。夏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使劲抱着父亲摇晃，大声喊着：“爸！爸！你醒醒……爸爸！爸爸！哥哥，爸爸不行了……”父亲就这样走了，是躺在夏至的怀中去的，是夏至亲自送走了父亲。看着慈祥的父亲，夏至心中悲痛万分，同时也释怀了许多，因为她没让自己对母亲的遗憾再发生在父亲身上。
　　父亲走后两年多时间里，丈夫渐渐地喝酒越来越频了。起初夏至以为可能是丈夫心烦所致，就慢慢劝着丈夫：“酒喝多了不是好事，把身体喝坏了多不值得。”可丈夫却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酗酒恶习，反到次数更多了，酒量也更大了，所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一帮的酒囊饭袋。后来夏至明白了，可能从前父亲在时丈夫还有所顾虑，如今父亲走了，丈夫也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终于有一天丈夫因酒出事了。
　　那天，丈夫带着几个同事到一家饭店吃饭，席间高兴丈夫又多喝了几杯，结果与同桌的客人发生了口角。本来很简单的事，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丈夫失去了理智，领着几个同事和人家大打出手。对方带着被打伤的人找到了单位告状，结果丈夫被单位进行了严肃的处理。夏至借着此事对丈夫说：“你一个领导，怎么能带着部属和人家打架呢？你不觉得丢人呀？”丈夫自觉理亏，一言不发。夏至又说：“我不是不让你喝酒，是担心你的身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我和孩子。我知道你馋酒，以后想喝就把同事带到家来喝，不要到外面去了。”夏至本意是想丈夫在家喝她能控制一下丈夫的酒量，也希望丈夫能体量夏至做菜做饭的辛苦而减少往家请朋友。
　　可却事与愿违，夏至后悔当初和丈夫说这番话。此后，丈夫经常带着一些朋友回家胡吃海喝，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夏至本来就是一个要脸的女人，对于丈夫的朋友来家作客，她绝不应付了事，每次都做满桌子的菜，拿出好酒来招待大家。可丈夫见到酒就没命，一喝就多，多了就没完没了地作。夏至带着两个孩子只得躲到其它的房间里，任凭丈夫和朋友们大呼小叫地一醉方休。夏至虽然后悔让丈夫把朋友弄到家里来，可她一想到丈夫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喝，至少可以不用担心丈夫会出什么事，也就强忍着了。
　　但这种情况也没维持多久，丈夫就又除了在家喝，有时候也会跑到朋友家里去喝，这是夏至最担心的，她怕丈夫喝多了失控会伤及自己的身体。一次，丈夫又到朋友家去喝酒了，过了几个小时仍没有回来。夏至不放心了，就跑到朋友家去看看丈夫，心想一同与丈夫回家。可哪知道，丈夫听说夏至来了很是生气，把夏至撵回家仍与朋友喝起没完，直到大半夜，丈夫才醉醺醺回到家。
　　看到丈夫回来了，夏至这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赶忙帮丈夫去倒水。可丈夫一进门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到：“你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是不？男人在外面喝酒你还管？”夏至看到丈夫竟如此无理地说她，心里十分的委屈，但还是耐心地说：“我不是怕你喝多了吗，万一有事怎么办？”丈夫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你盼着我死是不是？我就喝点酒你还管？你真让我没面子。”夏至也有些生气了，对着丈夫说：“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担心你才去看的，你不用我管，以后我还不管了，喝死拉倒。”丈夫借着酒劲开始耍起了酒疯，掀翻了桌子，砸坏了电视，夏至也被激怒了，拎起一只暖壶摔在地上。
　　看到夏至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丈夫在酒精的麻醉下，挥起巴掌打在夏至的脸上，立刻鲜血从鼻孔中流了出来。夏至捂着流血的鼻子指责着丈夫：“你还是个男人不？打自己的老婆有什么能耐。”丈夫却还狡辩着：“你鼻子出血不是我打的，是你小时候受过伤造成的。”面对如此无耻的丈夫，夏至真不知如何是好。
　　骂够了、摔够了，丈夫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睡去。夏至揣着一颗滴血的心，默默地收拾着“战后”的残局。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一团团的乌云一块块地掠过月亮的表面，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全部，一片的黑暗，一片的惨淡。偶尔夜空中还会闪烁着几下星星的光亮，给了她一点光明和希望，她知道那是女儿眨着的眼睛，她不能让已经懂事的念念知道自己的身世。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居家过日子生活的道路哪能都是平坦的呢？夏至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就把全部的家务都承担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她能者多劳，而是她在尽力减少两人矛盾生成的机会。在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同时，夏至还是想方设法在找着挣钱养家的路子。因为丈夫已经多年不往家拿钱了，夏至也争着一口气自己养家养孩子。
　　经朋友介绍夏至承包了一部分土建工程，夏至边兼着工作，边揽着私活。北方工程都是在和天气抢时间，一到施工期间，那就是不分白天黑夜。那时的夏至天天泡在了工地上，早上天不亮就出了家门，晚上看不见了才离开工地，回到家来不及把自己洗漱利索，就得一头扎到厨房里给孩子们做饭，每次吃完饭都夜里十点多以后了。
　　有一天，夏至累得实在不行了，对丈夫说：“今天你来帮我捡桌子吧，放到洗碗池里就行，一会儿我再刷。”听到这话丈夫头瞧也没瞧地边看电视边说：“让我捡桌子？亏你想得出来，你让我下跪都行，但收拾家那是娘们的事。”听到这话夏至心里凉凉的。生气地说：“我都累成这样了，你就帮着做点家务事能咋地？掉你价吗？”丈夫依然是半躺在沙发中看也不看一眼，无奈的夏至拖着发酸的双腿默默地收拾着饭桌，她已经没有精力再与丈夫争吵了，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时光就在日出日落中消耗着，四季的变换对夏至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在她的生活中只有一个醉生梦死的人。转眼又是一个秋天的来临，丈夫依然是经常醉熏熏地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家，每当这个时候，夏至都是担心吊胆，生怕失去理性的丈夫会做出什么令家人不安的举动。酒真不是好东西，夏至心里在骂着酒，她发誓今后家里不买酒、不存酒，她还在善良地幻想着是酒让丈夫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戒了酒也许丈夫会恢复理智的。
　　也许是单位工作过于忙碌的原因，一段时间丈夫回家很晚，也很疲惫，看着丈夫辛苦的样子，夏至还是心疼。这天，丈夫回来很晚，夏至特意炒了几个丈夫平时喜欢吃的菜，给丈夫补一补。又开始到柜子里找酒，可翻了半天一瓶也没有找到，忽然她一拍自己的脑袋才想起家中已经不存酒了。但心疼丈夫的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夏至又转身跑下了楼，为丈夫买回了一瓶酒，并提醒丈夫说：“累了就喝点解解乏，但别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丈夫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打开酒瓶倒上了一满杯自斟自饮起来。
　　谁知这一瓶酒一会儿就被丈夫喝了个精光，满嘴酒气的丈夫有点晕了，站起身来晃了一下，脚下不留神碰倒了一只椅子，“咕咚”一声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夏至。她关切地走上前扶起椅子说到：“咋又喝这么多？不是不让你多喝吗？”这一下又勾起了丈夫的无名火，冲着夏至吼到：“我喝酒怎么了？我就喝了，我愿意喝。”夏至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孩子都睡了，让邻居听到多不好。”夏至边说边收拾桌子。失去理性的丈夫一拍桌子：“听到能怎么的？我在自己家喝酒，又没跑别人家去闹。”夏至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在收拾着。
　　见夏至不作声，丈夫没完没了地说：“给我倒杯水，我要喝水。”见夏至还是不理他，丈夫抬起一脚就踢在桌子上，上面的碗筷“哗”地散落一地。响声惊醒了念念，她揉着眼睛跑出房间看着父母的争吵不知如何是好。夏至也生气了，指着丈夫骂到：“你还有点人性没有？喝点酒就变成了疯子，我早咋没看出你这样，真是瞎了眼了。”丈夫晃晃悠悠地向夏至走来。念念以为爸爸又要打妈妈，立即站到妈妈面前求着父亲：“爸爸，别再打妈妈了，妈妈鼻子有病，别再打了。”看着女儿如此的乞求，夏至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不是伤心自己，而是可怜她的孩子。她心中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离婚，不离婚我就得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