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一）

　　这一走一玩，夏至可就收不住脚了，越看风景越兴奋，越往里走越有劲，置身大自然中，好象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姐姐说：“夏至，我可不走了，姐姐本来就走不动，再有身孕，还是坐一会儿吧，你要玩你自己去，多注意安全呀，别走太远了呀，小心蛇。”“知道呀，没事。”夏至一撒欢跑了出去。姐夫陪着姐姐，夏至也不攀，只身向山谷间走去，她要用相机记录这美妙的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至只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到要找东西吃了。喊了两声姐姐，没有回音，扭头向山下走去，一边走还不时地将已经拍过的景色再拍一次。看到姐姐和姐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还在吃着东西。夏至急了喊着：“吃东西不喊我呀？我都饿死了。”说完，抓起一根火腿肠一口咬下去。姐姐说：“喊你？我嗓子都喊哑了，你也没回声，再等你呀，我儿子都饿哭了。”姐姐半真半假地说。夏至瞧了一眼姐夫：“姐夫，我姐说是儿子，你信吗？”姐夫递给夏至一瓶矿泉水说：“信！我信！肯定是儿子。”那神情简直就是坚定不移的。夏至看两人这样的坚定，知趣地说：“成成！是儿子是儿子，将来我好好照顾我的大外甥，姐你可要快生呀。”姐姐正在嚼面包，“扑哧”一下吐了出来：“你以为包饺子呀？说生就生。”“我知道，这不是急着看外甥吗。”夏至瞟了一眼姐姐，那神情分明是在怪姐姐说她不懂生孩子的事。
　　又转了几道山谷，看看快下午了，姐夫说：“咱还往前走不？”夏至马上接到：“姐夫，前面的风景漂亮不？”“漂亮，也很好看的，但这秋景里属这个地方漂亮。”姐夫认真地说。夏至吃饱喝足了，精神头又来了：“走，天大早的呢，咱再往前逛逛呗？”姐姐摇了摇头说：“算了，看到风景就行了，我有点累了，早点回去吧。”夏至把嘴撅得老高：“看看，就是扫兴吧，下次不和你出来玩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三个人坐着车有说有笑往回来。夏至是个开朗的女孩子，虽然没有再看其它的风景觉得有些不过瘾，但转身就把不尽兴抛到了脑后，坐在车里一张一张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会凑到姐姐跟前显摆着：“姐，看这张漂亮不？还有这张，太美了。”姐姐顺着她意思一个劲地点头随口答应着“好”、“漂亮”。
　　车子快到市区了，车辆和人流也多了起来，姐夫谨慎地开着。前面是一座小桥，姐夫减慢了速度。车刚爬到桥中间，突然桥边的一个行人直接向公路对面跑了过去。姐夫猛打方向踩刹车，可一切都晚了，夏至只觉得天弦地转，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相机也不知抛到了哪里，只听到耳边一阵的“稀里哗啦”的撞击声，顿时就失去了记忆。
　　当她睁开眼睛时，就看到左腿全是血迹的姐姐拼命地从车里往外拉着她，她挣扎着爬出了车子摊坐在地上，这才定神看着周边的一切。车子变形地躺在三米多深的沟底，路坡边的青草被车子“啃”去了一大片，露出了黑黑的沙土，姐姐的左腿上的裤子被撕开一个长长的大口子，血正从腿上流下来，有的已经凝固，夏至这才意识到出车祸了。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姐姐！”再动了几下嘴，就是说不出话来。姐姐挪动着身体帮着夏至擦了擦额头的血迹问到：“夏至，没事吧？”夏至眯着眼睛轻声地回答：“姐，我没事。你的腿怎么样？小孩子咋样？”夏至刚问完，突然大喊到：“姐夫呢？姐夫咋样了？”一句话提醒了姐姐。姐姐拼命地往车上爬，边爬边喊：“老公！老公！怎么样了？”夏至也突然有了力气，一下站起来冲向驾驶室，看到姐夫一声不响地窝在坐位上，双手还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夏至使劲拉着变形的车门，边拽边喊：“姐夫！姐夫！”门被卡得死死的，夏至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地爬上公路，边挥舞着双手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姐夫永远地走了，这个还没有体会到做父亲滋味的男人走了，姐姐也落下了左腿的残疾。心痛和身残这双重的打击让姐姐整日里不吃不喝，眼睛直勾勾望着病房的窗外发愣。不幸中的万幸是姐姐的身孕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也许是天意姐夫走了留下了自己的骨血后代。夏至每天守在医院里，盼着姐姐早日恢复身体和心情。熬过了一个多月，姐姐也该出院回家养病了。临走时医生拉过夏至说：“你姐姐这命真大呀，腿到没什么事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很正常，但她这样的精神状态不利于胎儿的生长，你们要尽力让她开心高兴。”夏至记住了医生的话。
　　“姐姐，到家了。来，我扶你下车。”夏至拉开车门准备搀扶姐姐，姐姐探出头来看看：“夏至，咋回到爸家了？”夏至边往外搀姐姐边说：“姐，你回家一个人谁管你？这是爸爸的意思，在这我能照顾你，还能照顾爸爸，要不我得两头跑，累死我呀。”姐姐在夏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家里走去。
　　爸爸的家住在一楼，是为了父亲出入的方便。妈妈去世后，爸爸和夏至住在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里。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索，室内除了一些必要的现代家居外，最显眼的是爸爸那个硕大的书柜和养活的两盆君子兰鲜花。爸爸年龄也差不多了，离退休没差几步。作为一名准“二线“的老兵，爸爸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看书养花上。有时候夏至会“嘲笑”地对爸爸说：“爸，你是提前把自己整‘下岗’了呀？人家都巴不得多干几年呢，你可到好，准备主动让贤呀？”爸爸也不生气，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乐呵呵地说：“你是看爸爸老了，打不动你了，气我老头子呀？部队也得要新鲜血液的，让年轻人挑大梁那才是国家的未来，你懂得屁？小毛孩子。”又会经常数落夏至的一句话是：“你这整日的瞎疯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找点正事做，我可不养活你一辈子。”听到这话，夏至就会往沙发上一坐，耍赖似地说：“我就不走，我就赖你一辈子。”说完，还会一下子跳到爸爸面前，拉起爸爸的手说：“爸，你舍得你女儿走哇？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呀？”“你这鬼丫头，就会讨爸爸喜欢听的说。”父亲总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当当”夏至敲响了房门，爸爸推开了门，看到两个女儿出现在前眼，先是一愣，然后就是责怪夏至：“老二，我不是说接回你姐姐告诉我一下吗？我也好出去帮忙吗，咋就自己给整回来了？”没等老二说话，爸爸又冲姐姐喊到：“快快，老大，快进屋，慢点慢点别碰着呀。”说着上前去搀扶姐姐。姐姐赶忙说：“爸，我没事，好多了，您这么大年纪了别在把你闪了，我能走，只是费点事。”“这老大，还跟爸爸客气了，爸爸虽然老胳膊老腿的了，但总还是能吃能喝能走能料的，没事儿。”爸爸不服老地说，还是伸手扶着老大坐到了沙发上。爸爸冲着夏至喊到：“老二，那什么，快给你姐姐倒点水，再拿点水果，对了再把里屋那张床好好收拾一下，一会再做饭，你姐肯定饿了。”
　　这一连串的“指示”把夏至都喊慒了，她端来两杯水，分别递给姐姐和爸爸，然后委屈地说：“看看，咱爸这官瘾还是不减呀，把我当成属下的了，以为我是孙猴子三头六臂呢？”姐姐只是看着嘿嘿地笑。接过夏至递来的苹果时，对着夏至挤眉弄眼地说：“爸这样收拾你就对了，不然你肯定得疯上了房。”夏至一撇嘴进了房间收拾床铺去了。
　　姐姐怀着歉意的口吻对爸爸说：“爸，你看我这都结婚的人了，如今又来给您老增加负担，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爸爸瞪了姐姐一眼：“诶！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爸的女儿，现在这种情况老爸不管谁管？你放心在家住，好好养病养身体，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其他的一切都不要想，爸爸看到你们在我身边心里高兴呀。”姐姐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内疚，也许还有一丝的哀伤。正当爸爸和姐姐聊得开心的时候。突然厨房里“哗啦”一声响传了出来，是盆子掉在地上的声音。爸爸温怒地喊到：“老二，你毛毛愣愣地，做点饭也不利索……”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外面象下了火一样，树叶被烤得卷了起来，花瓣也合上了张开的笑脸，室内的空调在不停地转着，发出轻微的噪声。姐姐挺着大肚子在屋里走着，这是产前运动。有时姐姐会兴奋地拉过夏至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来，试试小家伙还在踹我呢。”夏至也好奇地摸着姐姐隆起的肚子问：“姐姐，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姐姐总是笑着说：“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姐姐就满足了。”夏至还经常问姐姐：啥时候生？预产期是哪一天？姐姐总是说：“快了快了，就这两天。”
　　这天，夏至又问：“姐，这都快到日子了，咋还不肚子痛呢？”姐姐没好气地说：“你呀，真是个‘催命’的，是不是着急想看看你的外甥呀？”夏至的回答差点没气死姐姐，她撇了下嘴说：“我才不稀罕看呢，我在家照顾你都快憋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想出去玩都走不了。”姐姐举起手来要打夏至，嘴里还不停地说：“玩玩玩，就知道玩，你走了姐咋整？再挺几天吧。”“姐姐没良心，我这天天照顾你，你还打我？打不着干气猴。”夏至知道姐姐行动迟缓，故意气着姐姐。姐姐往前追了两步想再次举手，突然觉得这肚子一阵的疼痛，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到姐姐痛苦的样子，夏至“吗呀”一声跳过来，扶着姐姐问：“姐！咋了？我不是故意的呀。”姐姐满脸的汗珠，嘴唇哆嗦着对夏至说：“快……快……医院，姐可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