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

　　哥哥语气突然平和下来：“夏至，你现在还小，不懂得爱情是怎么回事。他家的条件、地位、生活习惯都与我们家的不同，又是一个战士，不会有什么发展前途的，你这样会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这是我自已的事，我至少对他是真心的。”夏至话里有话，意指哥哥的无情。哥哥的话夏至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的倔强促使她与哥哥永远唱着反调的。爸爸看到哥俩要起战火，赶忙打着圆场说：“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自己的路自己走，这事以后再说。”哥俩同时一扭头相互不理生起了闷气。
　　夏至满以为这次战胜了父亲和哥哥，所以心中很是高兴，胆子也大了，有事没事就接触小战士。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至觉得家里怪怪的。父亲和哥哥经常是避开她小声谈论什么，只要一见她回来，两人就止住了话题。哥哥也经常背着她打电话，偶尔夏至也听到什么“调兵”之类的话。但夏至并没有多想，还是一天天快乐地疯。
　　不久，夏至外出玩了两天刚刚回到家，一个小伙伴急匆匆交给他一封信。夏至很是奇怪地问到：“谁的？”伙伴神秘地说：“你的那个他的。”“怎么回事？”夏至不解地问，伙伴惊讶地看看夏至：“你不知道？就在前两天，我听说他调走了，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夏至如当头一棒，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急忙撕开了信封：夏至，我调走了，军令不可违，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再见。短短的几行字，字字象刀扎在夏至的心头，夏至在心里骂到：窝囊废，看我怎么收拾你！
　　整整一个多月，夏至都无精打采地。这种打击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但这却反倒激起了她的倔强劲。经过一番悄悄的打探，知道了这名战士的准确地址，和父亲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散心，经直找到了部队。看着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他，夏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就那么经不住考验？枉费了我对你的感情，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那个战士被夏至骂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扛住军令吗？到这他们答应能给我转志愿兵，我就可以跳出农门了，我妈就盼望着我能走出山沟。”“你就这点出息？为了能跳出你的山沟沟，你就伤害我？我算是瞎了眼了。”夏至一转身，摔门而去……
　　现在夏至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一段时间，爸爸与哥哥总是避开她谈话，为什么那个时候哥哥的电话特别多，原来都是在斩断她的情缘。夏至开始怨父亲、恨哥哥，是他们扼杀了她美好的初恋，是他们捏灭了她心中爱的火苗。这是她心中第一次产生恨，而且是恨自己最亲最爱的两位亲人——父亲和哥哥。
　　姐姐和姐夫的生活很幸福，看到他们俩平静快乐地生活，夏至很是开心。她经常去姐姐家玩，见到姐夫也调皮地逗着姐夫。姐姐经常做好吃的给夏至，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约束，这成了夏至自由的天堂。特别是不开心的时候，她干脆就住在姐姐家，混吃混喝的。
　　这一天清晨，大雾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影影绰绰的楼房在灰蒙蒙的白雾中沉睡，秋意正凉的晨露，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开始从枝叶上滑落下来，滴在树根下浸入泥土中。一声悠长清脆的“豆……腐……”吆喝声，划破了城市寂静的上空，唤起了忙碌一天的开始。
　　姐姐推了一把还在熟睡的妹妹：“夏至！夏至！快起来吧，今天不是要到郊外玩吗？那还不早点起来，懒什么被窝子？”夏至卷缩在被窝里，懒洋洋不肯露出头来，睡意朦胧地说：“姐姐，我再睡一会儿吗，困死了，起那么早干什么呀？”姐姐边往桌上端着早餐边说：“出去晚又要堵车了，咱还有好长的路要跑呢，快点，别跟姐姐啰嗦。”夏至无奈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唉！起来了，别总说我，都让你给说傻了。”
　　夏至并不漂亮，黑黑的长发，圆圆的脸蛋，不算白晰的皮肤，再配上黑葡萄似的小眼睛，只是一双腿不够修长，但走起路来那也是风摆扬柳，浑身的朝气。正是人生的黄金时光，只是那光滑的脸上长了几个并不明显的雀斑，显得有点美中不足。可夏至却看着这几个雀斑很是得意，有时竟然拿着画笔将雀斑故意点一点，还美其名曰叫“白璧微瑕”。
　　夏至从洗漱间出来，走到刚刚透满阳光的窗前，推开一扇窗子，一股清爽甘甜的空气挤了进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随着新鲜的秋风而入的还有早市上喧嚣的叫卖声。“茄子！新鲜的茄子五毛一斤！”“看一看瞧一瞧，新杀的农村笨猪肉，纯粮喂的，无任何添加剂，瞧一瞧看一看喽！”一个又尖又细的女高音格外乍耳：“哎！纯正的山木耳野蘑菇，绝对的绿色食品……”整个市场被吆喝声、问价声、三轮车发动机声充斥着，其中还夹杂着讨价还价的争吵声，繁华中透着烦燥。
　　夏至“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坐在饭桌前，向在厨房里的姐姐报怨着：“姐，这天天这样的吵，你能受得了吗？”姐姐端着一小盆粥走了出来，边盛边说：“时间久了习惯了，现在起床都不用看表了，外面一喊我就起来，哈哈，吵是吵不过下楼买菜很方便的，便宜又新鲜。”夏至夹了一片馒头边吃边看姐姐问：“姐，人家怀孕肚子都挺大的，你咋还这么小呢？”姐姐嘿嘿一笑说：“这才两个月能看出啥来？要五六个月才能明显呢。”
　　姐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夏至：“今天外出玩告诉爸爸没有？”夏至没抬头回答：“告诉了告诉了，咱爸看我就象是看犯人一样的，我还能逃过他老人家的魔掌？”“不许这样说爸，那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姐姐瞪了夏至一眼，姐俩相视呵呵一笑。夏至眼珠一转问姐姐：“姐，我觉得少一个人，姐夫哪去了？咋没看到呢？不会半夜跑了吧？”“去去，你总拿你姐夫逗乐子。他是在楼下整车呢，还要加点油。”姐姐责怪夏至拿姐夫开玩笑。夏至却满不在乎地说：“姐夫要是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小姨子收拾姐夫有证，哈哈。”姐姐也笑了：“别没大没小的，你姐夫那人很好的，是个过家的人。”夏至瞟了一眼姐姐：“看看，偏心眼了吧？还是老夫老妻呀。”“你就调皮吧，我对你还不好哇？没良心的家伙，还得让爸收拾你。”姐姐边找袋子装着豆浆、油条，边数落着夏至，还不停地催促着：“快吃，别磨叽，你姐夫在楼下等急了，他还没吃饭呢。”
　　吉普车在拥挤的道路上象蜗牛一样地爬行，姐夫小心意意地开着车，骑自行车的人一个个飞快地超过吉普车。夏至看了看姐夫说：“姐夫，你开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车开的越来越稳，要不我下去帮你推一会儿？”姐夫是一个虽不帅气但却很男人的人，中等偏上的身高，结实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为人很随和。听到夏至这样说，姐夫嘿嘿一笑：“夏至你就坏吧，拿姐夫开心是不？前面的车不快我还能开到人家车顶上去呀，要不你来试试？”“试试就试试，别把咱姐夫累着，人家可是要当爹的人了。”夏至嘴不饶人。姐夫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喜乐的神情，可能是两人开玩笑多了，也不在意。姐夫按了一下喇叭，打开了车内的录音机，放起了轻音乐。姐姐在边上说：“别逗你姐夫了，让他专心开车。”听到这话，夏至撇了下嘴扭头转向了车窗外……
　　二十分钟后，吉普车终于爬出了拥挤的城市，驶向山区的公路，就象三伏天一个人走出了漫长的庄稼地长长透了一口气一样，车子跑得也快了起来。
　　清凉的秋风夹杂着山林间腐植的草木清香味道刮进车里，夏至睁大了鼻孔使劲吸了一口浸人肺腑的空气，闭上眼睛慢慢又吐出来，脑袋随着车的颠簸四下摇晃着，仿佛被大自然的清香给熏醉了。突然，姐姐大喊着：“夏至快看，真漂亮的秋色呀！”夏至在陶醉中被惊醒，睁开眼睛向车窗外望去。只见远处山峦叠嶂，由远及近从朦胧到清晰，许是秋凉过早地降临到山间，让山色变得如此的斑斓。青翠的树木点缀着枫红，枯萎的黄叶修饰着林中，朝阳刚刚爬上山顶，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去，早醒的鸟雀已经凑响了一日的晨曲。
　　转过一个山弯，眼前是一片无垠的山谷，满眼的金黄和枫红，就象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一下子就把人带入了兴奋的状态。“停车！”夏至大喊了一声，姐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姐姐的身子随着刹车向前冲了一下，头差点碰到挡风玻璃。
　　姐夫回头惊恐地看着夏至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又急忙问老婆：“老婆，没事吧？”夏至用手捂住嘴，知道是自己有些一惊一乍地了，不好意思地对姐夫说：“没事，我是看到前面风景太漂亮了，才想下车走近看看的。”姐夫松了口气：“唉！你吓人呢？不好好坐车。”姐姐稳了稳神，回头责怪着夏至：“你说你都快二十岁了，咋还是那么不稳当？你要把你外甥吓掉咋地？”夏至顾不上他们的埋怨，一下子跳下车，顺手也将姐姐拉了下来。边拽着姐姐往山根下跑，边兴奋地叫着：“快点快点，看多漂亮呀。姐姐边跟着边喊：“急什么呀？姐姐可不象你身子没什么事呀，慢点，真是的。”姐夫也随着下了车，把相机拿下来，边跟着边拍照。慢慢地跟着夏至走进了多彩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