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二）

　　在阵痛中姐姐生了个“千金”，一个粉红色的小“肉团”，四肢乱蹬乱踹着，看着就让人心疼可爱。夏至摸着孩子的脸开心地说：“姐，我当上老姨了，这大外甥女多可爱，以后我天天拿她玩，比小宠物强多了，哈哈。”姐姐生气地说：“怎么说话呢？当我女儿是小猫小狗哇，再说以后不让你看了。”“别介呀，姐姐，不当宠物当小天使行了吧？”夏至着急地说。姐姐转怒为笑：“那你以后就替姐姐照顾孩子吧，姐姐也省心了。”夏至认真地说：“你能舍得我就照顾？那咱可说定了呀，不许反悔，有个孩子多好哇。”说着转脸对着孩子说：“噢，大外甥女，妈妈把你给老姨了，以后就跟老姨过，咱不要妈妈了，嘿嘿。”小孩子蹬了两下腿，突然“哇”大哭起来。夏至不知所措，赶忙喊姐姐。姐姐不慌不忙地说：“肯定是尿了，不舒服了。”说完给孩子换了一块尿面，然后把湿尿布递给夏至说：“去到水房洗一下。”夏至用两个指头夹着尿布的一个角，伸直了胳膊，一脸的痛苦状。姐姐看着就发笑：“哟哟，瞧你那样吧，还说要照顾孩子呢，一个尿布就这样了。”
　　没几天姐姐就出院了，小家伙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乐趣。爸爸不用经常去单位了，没事就看着孩子逗几句，有时候孩子睡着了也坐在床边细细端祥着。
　　一晃孩子都满月了，姐姐对爸爸说：“爸，你当姥爷的是不是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呀？”“好好，当姥爷给外孙女起名字正当防卫，哈哈。”爸爸边说边捋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夏至听说给孩子起名字，来了精神，也凑热闹到：“当老姨的起也算是理所应当的，爸是不是？”姐姐看了她一眼说：“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就你那点墨水还能起什么好听的名字？”姐姐瞪了夏至一眼。夏至象受了多大的委屈，冲着爸爸诉苦到：“爸，瞅我姐多不会说话呀，看不起人，哼！”爸爸冲着夏至说到：“你别跟着瞎掺和，让我想想起什么名字。”爸爸开始打开书柜找书了。
　　夏至性格急，随口说到：“叫什么月月、圆圆什么都挺好的。”爸爸摘下花镜看了看夏至说：“老二，说你没文化，起个名字都没什么意义。”夏至一撅嘴坐到沙发上不吱声了。爸爸想了一会对姐姐说：“老大，我看就叫念念吧，你觉得怎么样？”姐姐抬起头，和爸爸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虽然是短暂的交流，但父女俩心中明白其中的含义。姐姐点了点头说：“好，就叫念念，挺有纪念意义的。”夏至听到起个念念的名字，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说：“看看，也不比我起的强多少。”姐姐看了一眼她：“你懂什么？慢慢就知道了。去，给念念把外面晒的尿布收回来。”夏至边往外走边叨咕：“念念？啥意思？……”
　　时间过得真快，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又一个冬季来临了。念念长得很快，已经在扶着床边蹒跚走路了，嘴里还“呀呀”地往外冒着只有自己和姐姐才能听懂的话。姐姐听到念念出声，就会兴奋地向夏至喊到：“夏至，听听，念念喊妈妈了！”夏至伸长了脖子听了半天说：“我咋听不出来呢？这不就是瞎叫吗？”姐姐推了她一把说：“什么话？咋叫瞎叫呢？这就是喊妈妈呢。”说着一把抱起女儿，在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一下。看着姐姐亲个没完，夏至冲着姐姐说：“我听人家说了，总亲小孩子不好，长大会淌口水的。”姐姐不屑一顾地撇了夏至一眼说：“哟哟，帮我看几天孩子就懂得育儿知识了？听哪个懒婆婆瞎说的，那得分谁亲，妈妈亲就不会淌口水。”说完，又亲了念念一口。
　　夏至不服气地说：“什么是看几天呀？这都快一年了，我天天憋在家里，都呆傻了，现在孩子大了，我也该解放了吧？”夏至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姐姐。姐姐看了眼窗外纷纷扬扬的落雪说：“行，你辛苦了，孩子大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可以解放了。”夏至高兴得跳了起来。其实，夏至很是喜欢这个外甥女的，天气好的时候经常抱着念念到外面逛风景，在叔叔婶婶们面前炫耀着孩子的可爱和漂亮。每当人们喜欢孩子摸一下抱一下的时候，夏至心里是那样的高兴和虚荣，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亲孩子的时候比姐姐多。
　　夏至刚解放了有十几天，天天没事就往外跑，找昔日的小伙伴疯呀玩的，真象是出笼的小鸟。这一天，夏至刚推门进屋，就看到姐姐边揉着腿边痛苦地叫着。夏至鞋都来不及脱赶忙跑过去问：“姐，怎么了？”姐姐使劲地用挙头敲着那条车祸中受伤的腿说：“这腿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总是疼，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了。”夏至撸起姐姐腿上的裤子，“妈呀”大叫了一声：“姐姐，你的腿肿得好厉害呀，都红了，怎么不早说？得快上医院看看了。”“没事，还能挺住。”姐姐并没有往心里去。夏至急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以为是好腿呢？快去，孩子我看着。”这时门一响父亲进来了，看到两个女儿在争着，听一两句明白了，立即说到：“争什么争？快去医院看看，别误了事。孩子我看，夏至你陪着去……”
　　“你是患者的家属？你姐姐的腿病很严重的，已经发生了骨癌变化了，不好治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对夏至说。夏至心里一揪，嗑嗑巴巴地问医生：“能……能治吗？”医生看着天真的夏至，摇着头说：“已经扩散了，不好治的，而且是很快的。”夏至心中又是一揪：“很快是什么意思？”医生叹了口气：“就是没多少时间了，可惜这年轻的生命了。”夏至一下子懵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姐姐了，不知道外甥女会面临怎样的未来了。
　　离开医生的办公室，夏至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挪向病房。伸手准备推门，当手刚刚接触到门的拉手时，又一下子缩了回来，她犹豫着如何面对姐姐，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姐姐。定了定心神，夏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看着脸色惨白的夏至低着头走进来，姐姐预感到情况不好，对着夏至说：“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夏至强装无事的样子对姐姐说：“没事，医生说问题不大，需要住院治疗能见效快。”“住什么院呀？我感觉没多大事，回家慢慢养着吧。”姐姐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夏至坐在姐姐床边说：“姐，听医生的，住院吧，孩子的事不用你管，我会替你照顾好的。”“哎！”姐姐叹了口气，自然自语到：“这是啥命呀，天天跟医院干上了……”
　　姐姐住院快一周了，夏至家里医院来回跑着。一天，姐姐对夏至说：“夏至，明天把念念抱来，我要看看她。”夏至不解地问：“姐，这大冷的天折腾孩子干什么？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等出院再看吧。”姐姐一把抓住夏至的手：“你不要再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话音一落，姐姐的眼泪一滴一串地流了下来，夏至也禁不住鼻子酸酸的。姐姐拉过夏至的手说：“夏至，姐这一辈子命就是这样的苦，这样的差。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好不容易成了家总算有个可依靠的肩膀靠一下了，却因一场车祸毁了平淡的生活。又原本以为能把这唯一的骨血养大成人，可病魔偏偏硬生生要把女儿唯一的亲人夺去。姐姐心理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她还不满周岁……”姐姐哽咽着。夏至也是泪流满面，她拉着姐姐的手安慰着：“姐姐，你会好的，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姐姐还是走了，留下了这个孩子。看着小腿乱蹬乱踹的孩子，父亲和哥哥心里不知是啥滋味。父亲说：“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有了爸妈，咱要把她好好照顾起来呀。”哥哥也说：“是的，这孩子必须由我们养起来，得有个人专门照顾的。”说完，和父亲一齐向夏至看去。夏至急忙说：“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呀？我又没结婚，也不会带孩子呀。”父亲和哥哥一声不吭，还是看着夏至，把夏至看得心里直打鼓。“找个保姆呗，能好好照顾孩子。”夏至声音越来越小地说，心中明显在起着变化。
　　她还有推脱的余地吗？姐姐临终前的话，父亲信任的目光，哥哥乞求的眼神，夏至别无选择。虽然她还是一个女儿身，但她还是默默地抱起了孩子。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夏至真不敢想像当年那惊险的车祸一幕，也不敢回忆姐姐经历的苦难。盯了孩子一会儿，她忽然抱起孩子，轻轻喊了一声：“念念乖，听妈妈的话。”父亲和哥哥紧张的眼神一下子松驰下来，父亲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地点起了一支烟……
　　夏至每天精心地照顾着念念。喂奶粉、洗尿布、哄孩子睡觉，样样都是从干中学，好在帮着姐姐照顾了快一年了，也知道积累一些照顾孩子的经验，这一年夏至二十刚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