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九）

　　夏至和护士相处得很好，护士长夏至几岁，夏至就叫她姐姐，两人关系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想到了解后，夏至知道姐姐是个孤儿，亲人都在“唐山大地震”中失去了。夏至对姐姐产生了更多的同情，她在心中祝福着哥哥能对“姐姐”好一辈子，让姐姐能成为自己的嫂子。有姐姐照顾母亲，夏至本来就疯的心更野了。
　　一天，她对姐姐说要和伙伴出去玩几天。姐姐担心地说：“你妈的病一天天严重，你还是守在身边吧，万一有什么事咋办？”姐姐没直接说出后果。夏至象没事儿似地说：“没事的，妈妈一直都这样的，好几天坏几天的，我去几天就回来，不会有事的，只是辛苦了姐姐你了。”姐姐叹了口气说：“姐不是怕累，就怕有什么意外，那样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去吧，家里不用担心，早去早回吧。”姐姐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妈妈当然也不好过多阻拦女儿，只是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叹着气说：“唉，都多大姑娘了，啥时候能立事呢？”姐姐宽慰着妈妈说：“夏至毕竟还是小哇，现在只知道贪玩，大大就好了。”“她呀，我看一时半会儿也懂事不到哪去，如果她能象你一样明白事理该多好哇。”妈妈说完，拉着姐姐的手，反复地揉搓着，似乎一直不肯放下。
　　谁知夏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这在她心中留下了终生的遗憾，一个一辈子无法弥补的过失。夏至外出的第四天，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住进了医院，虽然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但终未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六十三岁的母亲就这样悄悄地走了，扔下了自己辛苦拉扯的一双儿女，甚至都没有看到孩子们组成自己的家庭。
　　夏至是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赶到医院的。一进太平间，她一下子扑到母亲已失去体温的身上，抚摸着母亲的脸：“妈妈！妈妈！你咋就不能等等女儿呀？你咋就这样扔下夏至不管了呀？”悲惨的叫声，悲痛的泪水，悲伤的心痛，让夏至哭成泪人一样。可无论夏至如何地呼唤，也换不回母亲曾经温怒地骂她“死丫头”那熟悉的声音。夏至悔恨，悔恨自己的幼稚，不听母亲的教诲；夏至痛恨，痛恨自己的粗心，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夏至愤恨，愤恨自己的叛逆，让母亲操了一辈子的心。如今母亲去了，她不知道母亲能否原谅自己的无知，但她知道，母亲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最有爱心的母亲，也是最疼爱夏至的母亲。
　　母亲走了以后，夏至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和姐姐的感情更深了。她第一次理解了失去亲人的感受，她佩服姐姐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也要做一个坚强、自立的女人。
　　母亲的走，对父亲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陪伴了一辈子的老伴，就这样离开了他。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表情很是冷淡。夏至知道父亲心里在流泪，只是装出表面的坚强。
　　不久，清晨也调回本市工作了，姐姐的脸上展现出了更多的青春光彩，整日里哼着小曲伴随着她快乐的身影。夏至为姐姐高兴，默默地祝福着姐姐早日成为嫂子的那美好时刻。然而，不幸还是降临到姐姐的身上。姐姐与哥哥的感情因为“特殊”的原因妖折了，这事让夏至第一次认识到“高处不胜寒”的感受。
　　爸爸看着已经成为孤儿又失去归宿的姐姐，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在心中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母亲走了，与哥哥的感情也划上了一个句号，姐姐觉得没有理由在住在这个家了。于是，在一个周末，姐姐对父亲说：“叔叔，我想回到部队宿舍去住，那样方便一些？”父亲一愣，对姐姐说：“孩子，是叔叔对不起你呀，原来希望你们能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一辈子，可……”父亲很愧疚。姐姐马上打断了父亲的话：“首长，你不用说了，有些事我心里清楚，我也理解的。政治就是政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孩子，你能这让想我真高兴，虽然你成不了我的儿媳妇，但我收你这个女儿了，你就是我的女儿，亲女儿，你就住在这里，哪也不能去。”父亲有些激动了。姐姐感激地看着父亲，然后沉思了片刻，轻轻叫一声：“爸爸！”这一声爸爸，姐姐已经好多年没叫过了，有些陌生了，但还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夏至也认定了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了。半年后，姐姐退伍了，爸爸想尽办法给姐姐安排了一个象样的工作，并经常嘱咐着夏至常去看姐姐，也经常把姐姐请回家中一聚。可姐姐的心中始终象笼罩着一叶阴云，这使她的言行不象从前那样的随意。
　　父亲挂念着姐姐的婚事，可已经过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姐姐似乎并不急着嫁人成家。平静得跟没事人一样，也许她的心中还是割舍不下哥哥吧。终于父亲在曾经是自己的部下、现在已经退伍到地方的战友中，给姐姐物色了一个男友。姐姐没有任何的挑剔，不久两人便结了婚。婚事都是父亲操办的，他或许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一下心中的压力，为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哥哥赎一下过失。姐姐结婚后小两口的生活挺幸福的，父亲也象是了去了一块心病，长长出了口气。
　　十八九岁的年龄，夏至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干部子女的家庭背景，略带放浪不羁的豪爽性格，让夏至身上透视出一种野性的美。夏至渐渐地心中开始有了对异性的渴望和追求，这是一种纯洁的，不附加任何条件的寻爱。
　　夏至经常出入军营，和这帮“光头”士兵混得十分熟悉，一些别有用心的士兵总是想方设法与夏至套近乎，可夏至总是不屑一顾，清高的神态令众多的追求者止步在幻想之中。偏偏一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表的普通战士吸引着夏至的目光。
　　他是一名首长的小车司机，平时默默地开车、擦车、修车，尽心尽力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平平常常的外貌，见到夏至也只是羞涩地一笑，正是这种纯朴唤起了夏至灵魂深处那种善良的情感。夏至有意无意地与他接近，试着去了解他，慢慢的这个司机的话多了起来，见到夏至也不再显得手足无措了。这是一个南方籍战士，出身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没有受过多少的文化教育，狭隘单纯的思想中透着厚道的情感。夏至鬼使神差般地喜欢上了这个呆头呆脑的战士，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少女的初恋，一份一尘不染的情感。
　　夏至的变化没能逃过父亲那敏锐的眼光。一天，父亲迂回地与夏至聊起天来。父亲关切地问：“女儿，爸爸看你最近挺开心的呀，有什么好事说来爸爸听听，也让爸爸高兴高兴。”父亲的声音很慈祥。“爸，我哪有什么好事呀？还不是整日地玩呀疯的。”夏至没心没肺地回答。父亲疼爱地说：“傻姑娘，老大不小的，别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地疯，要好好找份工作，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这样疯疯颠颠的谁敢娶呀？”“没人要更好，我还不想嫁呢，将来我照顾爸爸一辈子。”夏至毫不在乎地说，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惊奇。父亲还是旁敲侧击地说：“瞎说，你看哪家女儿能跟爸爸过一辈子，那不是坑了我女儿了？将来爸爸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不对我女儿好我饶不了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夏至可来了认真的劲：“我的事就不用爸爸操心了，以后我自己找，找个我喜欢的。”说完一转身又去疯了。
　　夏至与平日的不同，更不可能瞒住精明的哥哥。一天，哥哥刚回到家中，看到夏至从外面疯着回来，带着教训的口吻说：“夏至，你瞧瞧你，一天就知道疯，再疯几年都成疯老太太了，咋就不想想自己的未来呢？”夏至头一扬胸一挺：“咋地？我在山沟里、学校里都憋死了，现在好不容易解放了我疯又咋地了？这是我的自由。”哥哥用手指着夏至脸却冲爸爸说：“爸，你看你把她惯的，一点也不学好，还一口一个自由，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就这样混一辈子呀？”父亲只是呵呵地笑并不说话，偶尔也只是说：“你看你们哥俩，见面就掐，就不能好好说话呀。”夏至很是不服气，冲着哥哥嚷到：“你有出息就行了，我出不出息是我自己的事，今后也是我自己的生活，你少操心吧，谁象你，把我姐……”夏至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可就这半截话噎得哥哥半天没缓过来。哥哥马上转移了话题，盯了她一会儿问：“夏至，你现在和小战士来往得太多了吧？要注意影响。”哥哥明显是话里有话的。夏至一看被哥哥猜到了心思，真急了喊了起来：“来往怎么了？谁说不能与战士来往了？”哥哥毫不客气，单刀直入：“夏至，我听说你在和一个战士处对象，是真的吗？”“处了咋地？我就喜欢他，我还想嫁给他呢，怎么着？”夏至被哥哥的“激将法”给套出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