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胖子和儿子
作品名称:人间天堂 作者:王大虫 发布时间:2014-06-20 09:45:52 字数:3535
胖子,姓贾,四十多岁,壮得像头牛,肚子大得如扣个锅,弯腰看不到脚。儿子,七八岁,聪明得像个虫虫,无孔不钻。伶俐的像个猴子,见机行事。
三年前,胖子不知得了什么顽疾,眼睛慢慢地看不见了东西,渐渐地双目失明。他老婆领着女儿离开了家,抛下这瞎爸孤儿,不知去向。
在家,胖子和儿子相依为命度着时日。胖子借儿子的手脚洗衣、做饭,借儿子的眼睛上街买东西。
胖子的哥哥看弟弟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侄子又到了上学的年龄,才想办法帮助弟弟进了人间天堂。
刚来人间天堂,上下没有人不同情胖子和他的儿子。
“才四十几岁,都看不见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孩子长得如此的俊,也贼聪明,就成了孤儿,没了妈妈,残了爸爸,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个孩子,别看人小,和任何人都能搭上话,和任何人都能套上近乎,总是笑得可亲可爱。又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疼他的爸爸。
去灶房吃饭,无论谁劝他先吃了饭再给他爸爸端去,可是小家伙说:“那不行,我爸爸吃了我再吃。”
有谁给了好吃的,他说:“留给爸爸,我爸爸不吃我再吃。”看着孩子太可爱了,又会多给一块。
最近,他爸爸去看病,走时儿子在学校里,没有打声招呼。小家伙回来见不到爸爸,电话中哭的那个恓惶,在边上劝的老头儿也跟着哭了。
孩子没有上过幼儿园,直接入了一年级。
他的语文老师希望文豪给辅导家庭作业。
文豪辅导了才知道,小家伙根本不懂字的笔画,结构,前后顺序也不懂。写字就是在照猫画虎,像就可以了。什么造句,写话根本做不了。
他希望这孩子能留一级,不然,会越来越跟不上,会越来越差,会越来越厌倦读书。如此下去就误了孩子一辈子的前程。
没成想到,一学期下来,小家伙是全班第一名,语文数学都在九十分以上。
这么乖的孩子,他的妈妈也太狠心了,不念及丈夫的情,也得可怜可怜自己的亲生骨肉,咋能忍心离开的?
胖子说:“自己眼睛瞎了,老婆就领着大女儿跑了。”
儿子说:“我爸爸眼睛看不见后,我妈妈就不见了。”
人间天堂上下的老人们都相信了他们说的话。
胖子说:“我三岁就失去了母亲,一直在外婆家长大。”他还说:“我对我父亲一直没有印象,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活在世上,还是下了地狱。我父亲从来没有管过我。”
这话猛听起来合乎情理,细想之,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多狠心的父亲,把自己的孩子寄在岳丈家,就是不管穿衣,不管吃饭,也会隔三年差五载地去看看儿子的,不会没有印象。
再说,他外公外婆不会不提及他爸爸的,就是死了,也不会隐瞒的。
他不知道他爸爸的死活是说不过去。
他有自己的家园田舍,能娶妻生子,没有他爸爸的帮助,也不成立。说他爸爸没有管过他,这话有问题。
后来听说他爸爸在外打工,为了躲避儿子每天纠缠着要医治眼睛,才出去了。这是听来的传言,信与不信,暂且不管。
但他的爸爸是活在世上的,并且他知道他爸爸的去向。
不过,院民们更加怜悯胖子,包括服务员、管理人员态度都非常的友好,自告奋勇给胖子端饭,陪胖子说话。
胖子的儿子学着写字,大伙儿都看着可爱,你给买一个铅笔,他给买一个本子,希望这孩子将来有出息一点。
他爸残疾了,儿子再成个刘阿斗,这一家人就完蛋了。
关心爱护这父子的人也多起来。
随着时间的一天一天过去,和胖子的交往也在加深。胖子也暴露出了本性,和他可怜的残疾身份不符的面目。
哪个女人对他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以为这个女人还不错,有机可乘,天天往这个女人房子里跑,进去借机乱摸,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一天下午,宁小可、吴小菊和侯静鹗、秦小荟在垂柳树荫下一边乘凉,一边做鞋垫。文豪也在其中。
一根筋,咧着嘴,笑着,流着哈啦,跪着一拐一拐地慢慢走来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也被他的儿子牵着从另一边来了。背宽如狗熊,肚大似野牛,气粗犹肥猪,穿着一双拖鞋,扑哧扑哧的。
吴小菊、宁小可看到胖子,忙起来让座。
胖子双眼圆瞪,左面看一下,右面看一下,说:“这在哪儿,人多的,都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没有人言声。胖子看不见,说话全凭耳朵,人多声音杂,分不清,也辨不来。
又过来个老大娘,拿着功放机,唱的是皮影道情,欢快嘹亮。从胖子身边经过时,他说:“喂,把你机子让我摸摸,有多大?”
老大娘也好心,随手就递过去,瞎子接机子的同时,说道:“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老大娘变脸了:“你说啥?你摸我手咋呢?我的年龄够给你当奶奶了,你咋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眼睛瞎了,心难道也瞎了?”胖子勾下头,手互搓着,不言语啦。
几个女人,和文豪盯着胖子几分钟,没说话,她们心里都在想:胖子的大脑正常吗?
胖子可怜的形象在这几个人心目中打了折扣。
他的眼睛是因为大脑里长了瘤子,压迫神经导致慢慢失明的。做了一次手术,并不成功,可能瘤子再次生长,压迫神经,时不时头疼的受不了,就得躺在床上。
有时他在院中摸着走,头痛病一犯,可能害怕,恐怖,不由得紧张,顺势就掉地上了,跟牛一样喘着粗气。往往把他的儿子吓得大哭大叫。
而他,大吼一声:“不哭了,我又死不了。”
看来,他不仅大脑有问题,脾气也暴躁。
有时很平常的交谈,南腔北调,咬文嚼字,自以为自己很有口才,很有诗情。但话一多,把那个“雅”的口风就忘了,原形毕露。
他经常指使着他的儿子四处打探,看人间天堂的“九仙女”在哪儿?在不在房子里?让儿子叫到自己房子里,若不来,又叫儿子牵着他三大院落里找。
遇上哪个女人,会说:“你这几天怎么不见了,我一天寂寞的,你来把我哄一下吗?”
有女的不解:“你是个三岁孩子,我把你哄一下,咋哄你?”
人间天堂每一个女人都听到过这句话,有的不理不睬,有的会回骂一句。慢慢地,就没人理胖子了,连老头儿都在躲避。
他到了大门口,乱撞乱摸,碰的门窗叮当响,旁边的老人们都不愿起来指引一下。
从这一点上看,胖子不仅仅是大脑有问题,人缘、人品差到了极点。
开始人间天堂上下,都可怜胖子爷两,给胖子端饭、或帮胖子的儿子端饭,怕烧着孩子了。至今,谁也不关心胖子吃饭了还是饿着。
老尚是堂主的命令,不得不执行。端了几天,像老尚这样实诚的人也不悦了,胖子的事太多。有时端得多,说是喂猪;端得少,说不想给他吃。
胖子的饭量大,一顿四个馍,一碗菜。
吃时长长地趴在床上,起来都不起来,像个猪一样呑着,两个脚绕来绕去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点不诚实。
到餐厅里吃了几回饭,去的路上晕倒了一回,就再也不去了。说在桌子上吃饭会吐的,必须趴着吃是最好的姿势。
老头儿想不通:二百斤重的大块头,平铺四展地压在床上,那么多的饭食怎么吃进到肚里的?不怕把胃损坏了?
胖子吃过饭,就出屋外来,在院内四处转,大门外也出去。至少活动四五个小时,从不怕自己头疼病犯了,会晕倒。
有时在三大院落里,大喊大叫,莺歌小调,怎么不怕自己病犯了?
老头儿都怀疑胖子:“这个胖猪,头疼病是真,不能到饭厅里吃饭是假,而且装着,故意刁难人。”
“我看也是装着。”
“给狗日的不要端饭了,叫他再这么坏。”
“胖子的头疼病是真的,犯病了看着疼得受不了。他那病,越来越厉害,其实是个可怜小伙子。”
晁大头时常会骂说:“给胖子以后端少点,吃活了,成了个坏怂。”
老尙心说:“你真是堂主,我就不端了。”
胖子为了多要馒头,给灶师找茬,甚至骂仗。他把不喜欢吃的、不可口的饭菜,指挥儿子倒进了厕所。
有时把厕所下水管堵塞住了,又跟服务员骂仗。反正,和胖子有直接牵连的人,没有不吵架的。
一次和老尚嚷起来,“我不吃米饭,要馒头,你不知道?”
老尚也有点气,这饭端的还把罪端下了,重声重气的,回应道:“今天就是米饭,没有馒头,我跑哪儿给你偷馒头去?不相信我,自己到灶房吃去。”
灶房里有规定:“到饭厅里吃饭,馒头饭菜不限量,往出提,一人两个馒头,一份菜,多了不允许。”
老尚想多提几个馍,饭大师不给。到了胖子那,又不宽容。老尚就像老鼠钻进了风箱,两头受气。
有时也气不过,唠叨起来:“这伺候人的事,能干了干,不能干了调头走人了事,还,还,还把我掰掉死呢!”
胖子活得越来越成了众人恶。
没人同情,没人搭理,连他的儿子都连累了,没人理睬。
他到哪儿,哪儿的老人们都走开了。
他在走廊里,老人们会绕着走。
他听到身边有人,问这到哪里了,没人答声。
活到了这个地步,也感觉不到自己活得可怜,也不思悔改自己的过错。
听到高跟鞋当当当的声音,从院中经过,故意喊一二一,一二一。
一次两次没人理,次数多了,有的女服务员会质问他个一二三四的。
胖子成了孤家寡人,唯一的朋友,一根筋还和他来往。
每天都能听到胖子喊叫一根筋:“野狐子,哦野狐子,你在哪里,来和我说话来?野狐子,哦野狐子,野狐子……”
叫的时间久了,一根筋也反感:“去去去,回去把你大叫野狐子去,一天把你当人看待,也太不尊重别人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他的本性,就是这一刻死去,上一刻还是老样子。
最终,胖子毙命于他的脑瘤,剩下儿子一个孤苦伶仃。
老头儿、老太婆立马就原谅了胖子过去的所有坏行径,像照顾自己的孙子一样照顾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