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孝子

　　　老尚是个好大哥，是个好服务员，不怕累和脏，指到哪里往哪上。
　　他五十多岁，中等个，秃头，眉两点，眯缝眼，笑起来是一条线。
　　有时他拿着长杆烟锅，吧嗒吧嗒抽着烟，假若再戴上黑色八棱帽，穿上黑褂子黄短裙，坐在黑色檀木桌旁，像极了电视剧中经常演的那地主老财。
　　可是他没一点地主老财的惰性，手勤脚快，做事麻溜利索，从不拖泥带水。只要是你要求的，立马转身去做，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
　　他无论吃什么饭，看上去都是香的，呼噜呼噜几口，吃一嘴菜，再呼噜呼噜几口，吃一嘴菜。看得文豪直流口水，听那吃饭的响声，知道饭特香。
　　文豪心想：都是一样的饭菜，自己吃在嘴里跟嚼泥一样，没一点胃口，人家为什么吃的如此香呢？难道这就是长辈们常说的，命中注定的，有口福。像有的人一辈子酒肉不沾，而有的人一辈子酒肉不断。他想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命浅福薄啊！
　　文豪是个高位截瘫患者，吃喝拉撒全靠老尚。他为文豪端吃端喝，接屎倒尿，从不皱一次眉头，发一次怨言。虽说这是他的工作，可是时间久了，总有点磕磕碰碰、积积怨怨，不乐意的时候吧？但他没有。
　　无论何时何地，文豪吩咐怎么做便怎么做，不说二话。
　　说句笑话，文豪车祸至今，裤裆里还垫尿布。垫尿布为了防止遗下尿点、有时接不及流到内衣上，可以救急。幸好他的大小便有一点点感觉，是在知道的情况下解决的。即便这样，尿布经常是湿的。
　　尿布一湿，老尚立马拿去洗涤。在文豪身上、床上很少闻到异味。
　　老尙做完事，或闲暇时，坐在文豪床前的写字台旁的椅子上，笑嘻嘻的，抽两根老旱烟，拉拉家常，说说往事，谈谈国事。
　　老尙很健谈，语速也快，话说多了唾沫星子乱飞。
　　老尙是个急性子，走路更急，双腿换得快的像放快镜头，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人还有慢步走路的时候。
　　从来不抽文豪的香烟，点上也不抽。
　　老尙理解一个残疾人生活的艰难和不方便，会说：“留着你慢慢地抽，我是个玩旱烟的。”
　　人间天堂一天两顿饭，早晨十点、下午五点开饭。老尚服侍文豪吃毕，急三火四地赶回家做饭，家中还有四张口等着他。
　　上有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中有三十多岁的残疾儿子，下有在上小学的孙儿孙女。
　　老尙自老婆病故后，日子过得就没滋没味，没兴没趣。他不能离开家一日，每到吃饭时间了都得赶回去，不然，亲人们就要饿着肚子。他说他算不上一个孝子。但是老父亲不愿到哥哥弟弟家去，哥哥弟弟家再温暖幸福，也不去。去了，住不了几天嚷嚷着要回家。
　　老父亲愿意跟着老尙过艰苦的日子，愿意和他一起饱一顿，饥一顿，热一顿，凉一顿的生活。常对人说：“跟着我这个儿子，活得开心，活得自由”。
　　人生在世，活得就是一颗心，一口气；心爽了，气顺了，吃什么样的苦，咽什么样的菜都是幸福的。从这一点上，老尙就是个孝顺的儿子。
　　孙子孙女聪明，乖巧，跟在他们的爷爷后边不离左右。不差生，不自卑，见人了很有礼貌，说话做事都有分寸。
　　虽说孙儿孙女穿的不是什么时髦、流行的衣服，但穿的清爽整洁。从孩子的教养和孩子的外表可以看出，他们的爷爷绝对是个称职的爷爷，也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这样一个好人，一个知冷知热、懂得疾苦的好人，竟然让文豪给遇上了，是文豪的幸福。他们真是缘深分厚啊！
　　文豪和尚大哥能一起生活，真的是机缘凑巧。
　　尚大哥家在人间天堂的附近，又是人间天堂的熟客。他经常帮人间天堂干一些缺人少工的活。
　　文豪来那天，正下着大雨，他也在人间天堂和老人们闲聊。文豪的到来，愁煞了大岛主。
　　文豪吃饭穿衣要别人帮忙，大小便要别人解决，这样的护理工不好找。工资给的高了，没有先例。工资给的低了，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个情况较特殊的残疾人，进人间天堂也是因特殊的情况进来的，时间仓促，一下打乱了堂主的阵脚。
　　堂主有病乱投医，找晁大头商量解决的办法。
　　晁大头一转身看见了老尚，不加思索地问道：“老尚，来了个残疾人，你愿意服侍吗？”
　　老尚也是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一个月多少钱？”
　　“一千五，”
　　“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