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自从那个叫石磊的男人住到了小灰家里，家里就变得更加的热闹了，虽然小灰喜欢清静，但是偶尔的笑声也会让她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她已经没有以前的冷漠了，有的时候她还主动和他们交谈，参与他们的话题讨论，也和他们一起去KFC吃全家桶，似乎越来越像一家人了。大婶本来是想去看她的丈夫的，但是没有见到，那个男人不想见她，只是拖警察告诉她，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过几天就会寄给她，让她也签了，彼此脱离。大婶已经尽力让他和自己见面，但是还是没能博得他的回应。几天之后，大婶就收到了他寄给她的离婚协议，两人离婚了。离婚之后，大婶并没有哭，明确地说吧，小灰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丝的不舍和难过，而且，小灰竟然觉得她松了口气。小灰问她：“你难过吗？”“不。”“那你对他还有什么留恋吗？”“留恋？我没有留恋。”“你真是冷漠，你对不起他，竟然还对他这么狠心。”“没有留恋，并不是表示我很冷漠。我之所以这样不难过，是因为我知道，离开了我，他才能找回自己，才能变得开心，跟我牵扯在一起，只会阻碍他追求幸福的脚步。以前的我，总是觉得是他一直在牵绊我，让我无法追求自己的未来，所以拼命地想要逃开，但是现在，我觉得是我一直在牵绊他，他和我结婚之后，就没有了我们恋爱时的快乐，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我明白的太迟了，我应该早点让他离开，这样，对我们两人都很好。”“虽然不太明白，但我还是觉得，你现在的说法只是在逃避责任。”“我没有逃避，我现在就是在承认是我的错误。”“但是你的错误应该比你说的更严重才对。你背叛了他，还主动提出离婚，你伤害了他，却还觉得你们不应该结婚，你这样，是在把婚姻当成玩笑，把他当成互补品。”小灰摇着头，她并不同意大婶的话。大婶听了小灰的话，一言不发，似乎她是没有真正觉悟，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离婚，就是为了彼此幸福，看来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说的对，孩子，你很聪明，你拥有着让我惊讶地情商，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大婶温柔地说道。“谢谢，会不会幸福我不敢保证，但我未来绝对不会过得像你那样。”“当然。”
　　生活已经重新回到了轨道上，大婶还是每天下午上班，晚上回来，不同的是，现在她不需要煮饭了，因为那个猥琐男已经包下了她们的伙食，大婶每天回来都会有晚餐吃。小灰也已经习惯了等她回来一起吃晚饭。猥琐男也已经找了份新工作，是快递员，虽然工资不高，还很辛苦，但他还是很努力的工作，他说，这一切已经毫无选择。他没有告诉他的家人，他不想让他的家人担心，虽然他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担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而且过得很充实，小灰没有以前的冷漠，大婶也没有以前的颓废，猥琐男也没有以前的猥琐，他们都已经开始享受自己现在的生活了。
　　这一天，小灰从超市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总是让猥琐男和大婶买，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老爷爷。小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你是谁？”老人浑厚地声音发出来，让小灰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是我家，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什么？这是你家？你住在这里？”女人惊讶地看着小灰，然后和老人相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废话，你们是谁啊？”“我是石磊的姐姐，他跟我说他现在住在这里，你们......”小灰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后，觉得不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就拿出钥匙，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进来吧，他现在住在这里。”“谢谢。”两人就走进来了。在他们进来后，小灰就从厨房里倒了两杯水，她不喜欢家里有客人，但也没必要做的那么不懂礼貌。“谢谢，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同居了？”“什么？”小灰瞪大眼睛，他们竟然以为她是那个猥琐男的女朋友，“你开什么玩笑，我今年才二十几岁，刚刚大学毕业，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女朋友，他只是住在这里，而且，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女人，我们三一起住，懂吗？”小灰很显然是急了。“哦哦，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姐姐立刻道歉。小灰不说话。“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不知道，你们打个电话问问不就好了。”“我打了，都是关机。”“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能等就等，不能等就下次来吧。”女人和老人小声地商量着什么，过了会儿，女人对小灰说：“我们还是等他回来吧。”“你们还真是一家人，都喜欢等。随便你们，但是我们家里可没有足够的午饭供应，你们出去吃吧。”“你们三不开火？”“不是，他们俩会，我不会。”“那我帮你煮饭吧，我会。”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往厨房走去，“喂，不用了。”小灰立刻拦住她，她可不喜欢别人在家里到处走，这是她的家。“没事，我很会做饭的。”女人显然是没有理解小灰的意思，以为是小灰不好意思，她笑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鸡蛋和西红柿，还拿出了香菇和青菜。“嗯，菜还挺丰富的，我今天就做番茄炒蛋和香菇青菜吧。”女人说完，就开始洗菜，打蛋。小灰见已经无法阻止了，就只能作罢，她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没脾气了。“对了，你们家里怎么这么多青菜啊？打开冰箱，除了牛奶就是青菜，这是你们城里人的生活吗？”“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喝牛奶和吃青菜。”“呵呵，怪不得你这么瘦弱，都吃草的啊？”小灰白了她一眼，懂不懂什么叫绿色生活。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小灰和他们俩人一起就餐，老人一边吃一边看墙上的大钟，他似乎等的很焦急。“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老人忍不住问小灰。“不清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搬家吗？”小灰抬头看了老人一眼，看来老人并不知道猥琐男的事情，那她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吧。“不知道，你们等他回来问吧。”“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老人有些急躁了，他的声音提高了很多，“谁说住在一起就什么都要知道的啊？有规定住在一起的人就要了解他的一切吗？我又不是调查户口。”小灰皱着眉头说道。老人不再说话，把碗放下，走到沙发，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爸，你不吃啦？”女人看着他，“不吃了。”“哦。”女人也没有逼迫他吃饭。小灰也没有看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午饭，她可不想饿肚子。吃完饭，女人又把碗和锅给洗了，也把厨房拖了，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猥琐男回来。小灰则一直呆在房间里，她没有出去，随便他们怎么做。
　　“啪。”门开了，猥琐男回来了，他看到沙发上的老人和女人，惊讶地说道：“爸，姐，你们怎么过来啦？”“你还好意思说，我打你电话你怎么关机啦？”女人抱怨地看着他，“哦，我换手机了。”“什么？以前的手机怎么啦？你有钱买手机，怎么没钱盖房子啊？你现在是住在城市里，消费高，生活圈子大，你心野啦？你姐现在都没有结婚，你这做弟弟的不担心啊？白养你了。”老人立刻大声地吼道。小灰立刻从房间里出来。“我怎么没有担心，我一直都在寄钱回家，就这2个月沒寄钱，你们就这态度对我？还特地到我这里来跟我问罪。”猥琐男也生气地吼道。小灰知道，猥琐男之所以换手机，是因为他和大婶喝酒的那次不小心掉到了水池里，但是她不知道猥琐男并没有把新号码告诉家人。“弟，怎么跟爸说话呢？”女人连忙拉住他。“姐，他是知道他是我爸啊，我不是他的犯人吗？”“你什么意思？是怪我来跟你要钱啊？”老人大怒。“你不是来跟我要钱的吗？”猥琐男也大喊。小灰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发火，她一直以为猥琐男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原来他也是会发怒的。小灰愣住了，想回房间又不敢动，猥琐男的姐姐也是如此，她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弟发如此大的脾气，那个可怜的女人，夹在弟弟和爸爸中间，不知所措。气氛迅速降到零点以下。这时，门又开了，大婶走进来了。她像往常一样，买了点牛奶，她好像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异样，大声地对小灰说：“九月，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牛奶，怎么样，小东西，你可是没有它不能活的哦。”小灰没有说话，“怎么啦？你这什么表情？”大婶显然没有看出来。小灰示意她看那边，真是笨死了的笨。大婶这才发现厨房那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石磊，还有一个是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人，客厅还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你们好，你们这是......”没有人回答她问的问题，大婶走到小灰身边，“怎么回事啊？他们是谁啊？”小灰刚想回答，老人就看着大婶说：“我是石磊的爸爸，她是石磊的姐姐。”“哦哦，伯父，大姐，你们好，我是......”“你也是住在这里的人吧。”“嗯嗯，我是这里的房客，我住中间那套房，我叫刘云。”“你好。”老人和她礼貌性地打了些招呼，就再也没看她了。“你们怎么都站着啊？”大婶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老人坐到沙发上，大婶向猥琐男示意，猥琐男让姐姐坐在凳子上，自己站着。小灰也坐到沙发上，刚好在老人的对面，老人脸上的怒气看得一清二楚。“你现在给我说清楚，当着她们的面，给我说清楚，这些天你到底在干什么？以前的房子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还有，你女朋友小雪，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住，你现在一次性地给我讲清楚。不得了了，我是治不了你了是不是，离开了我，天是你的了。”老人对着猥琐男喊道。“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分手了，工作辞了，房租付不出来就被赶走了，我没有工作，没办法把钱打给你们，就这样。”“什么，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这败家玩意。”老人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操起沙发旁的拖把就扔过去，猥琐男没有躲开，直接打到了身上。小灰和大婶吓了一跳，那个女人看着自己的弟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就立刻大喊：“弟！”，又看向老人：“爸，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是小磊啊，是你儿子。”“儿子？我没这种儿子！”“我也没有这种爸爸！”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敢插话。这时，大婶开口：“伯父，我坦白告诉你吧，小磊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那个女的先提出来的，小磊辞职，是因为他觉得工资不高，提升空间不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钱让姐姐结婚，你真的错怪他了伯父。”老人愣住了：“为什么小雪要和他分手？”“这......”大婶不说话，老人又看向猥琐男：“为什么小雪要和你分手？”“为什么？这要什么理由，我赚钱不多，置不起房，未来前景一片乌黑，人一北京姑娘，家里又有钱，凭什么一直呆在我身边，这有什么好问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老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你现在知道了你儿子被人甩了吧。我告诉你，我现在的生活都是拜你所赐！你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也是家里的老板，你说的话比那个圣旨还奏效，我和我姐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的手下，我们没有反抗过任何事！你让我在北京念书，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来这里。我毕业后，由于大学不是什么好大学，我根本就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利，我只能勉强度日，我甚至不敢交女朋友！工资不高，但我有哪一次没有按时把钱打给你？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一天就吃几片面包，我和女朋友逛街，只给她买过一个包，还是讲价讲了很久。我工作也受人歧视，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我会升职，但是升职的名额到死都没有沦到我，就因为我没钱请大家吃饭，大家投票没有投给我！你对我如此严格，我没有责怪，你让我姐念不了书，我也没有责怪，你甚至逼走了我妈，我也没有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你的儿子，能做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你呢！没有问一丝原因的，就如此责骂我，你这样对我，你难道不会心寒吗？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做你的儿子，没有出息的是你的儿子，赚不了钱的也是你的儿子，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做你的儿子，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猥琐男痛苦地说道，眼泪夺眶而出，姐姐站在旁别，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痛苦，立刻抱住了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弟，姐不知道你生活得这么辛苦，如果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呆在这里的，对不起，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姐姐泣不成声。老人也呆呆地站在那里，小灰和大婶也呆呆地站着。小灰看着猥琐男，爸爸对他不好，他也爱着他，家庭不幸福，他也没有放弃，这就是亲情吗？那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家，为什么自己在那个家无法忍受？老人突然哭了，大声地哭了！大家都吓住了，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老人，此刻却掩面大哭！“爸爸！”姐姐看着老人。“我知道我有错，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但是，你们知道吗？你妈妈离开家，我第一刻想到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我的颜面，而是你们，我担心你们没有了妈妈该怎么办？你们还那么的小，我一个人还要工作，怎么照顾你们，除了严格，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你姐姐念不了书，是我的错，我没钱供应你们两人同时念书，只能让你姐姐退学。我让你填报北京的大学，我只是希望你能有好的生活，不要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呆在农村，守着矿过一生。我一直以为我做的决定都是对你好的决定，没有哪个父母会害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没想到，你心里这么的怨恨我！”“我没有怨恨你，就算我再怎么的苦我也不会责怪你，我只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别人家的父亲会如此慈爱，而你，从来没有让我觉得温暖！你没有让你给我明白什么是家庭，什么是家人，什么是亲情。”老人站起来，蹒跚的走到猥琐男前面，哭着说：“对不起，孩子，原谅我这么严厉，我没有给你好的生活，没有让你享受到亲情，但你也要为我考虑，我要强了一辈子，什么事都不想输给别人，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你更好，真的。”老人又看着姐姐，“丫头，对不起，没有让你念完书，你成绩那么的好。对不起，我让你弟弟每月寄钱回家，就是为了给你攒钱结婚用的，除了这样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真的，我也真的已经尽力了！”姐姐不说话，捂着脸痛哭。猥琐男看着老人：“那你把我们当你的孩子吗？”“当然，你们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理由，那一年，矿上地震，我差点就活不了了，我就是为了你们才咬牙忍到他们挖开土来救我。我不敢死啊，我一死你们俩怎么办啊？这条命是我拼命和阎王爷求回来的！”猥琐男和姐姐都愣住了，“这件事我们怎么不知道？”“我哪敢告诉你们啊，你们孝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们了，你们不会让我再去矿上的，你们只有我了，我不工作哪有钱供你们啊！我没有念过什么书，文化程度不高，我不想让你们跟我一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你姐姐退学！孩子，你要相信，我和其他的那些父亲一样，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的孩子！虽然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但我爱孩子的心是和他们大相径庭的。”看着好强了一辈子的父亲在自己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似的，猥琐男终于低下了头，老人看到他低下头，大声地哭了！他们用着自己的方式，来化解彼此多年来的心结，他们接受了对方的行为，也体会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付出和爱！小灰看着痛哭的三个人，想到了自己，她是知道了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庭其实早已经破碎不堪才离开的，现在想想，她也只是想到了自己，她认为自己受到了伤害，所以她无法原谅一直以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她也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父母对自己这么多年来默默地付出和忍受！所以她才离开，离开她的家！她以为自己不需要亲情，但是，看到客厅里哭泣的三个人，她才感觉到，无论自己是多么想要逃避，有些东西就是你这辈子无法割舍的。小灰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像眼前的这个老人一样，对自己的爱是说不出口的，但是，她愿意这么想，因为这样，她才能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