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砰”，门关上了，大婶走了进来，疲劳地走到沙发，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沙发都发出“吱吱”声，可以想到这个力度有多大。“怎么了？小灰从厨房出来，拿着一杯牛奶。“工作啊！”“找到了吗？”“没有。”“我还以为你找到工作了，才这么累的呢。”“就是没找到工作才这么累。”“怎么了，你要求很高啊？”“不是，今天去了几家公司，还没等我开口，人家就直接拒绝了我。”“怎么回事啊？”小灰奇怪地看着她。“他们都说，我和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业界，没有哪个老总的老婆敢用我这个秘书了。”“呃，好吧。”小灰抿了口牛奶，来到电脑前，开始了她的工作。大婶看着小灰：“你不安慰安慰我吗？”“我从来不安慰人。”“哦，看得出来。”大婶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小灰看着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大婶，本来想把她赶到房间去，不让她打扰自己工作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出去买菜吧，你想吃什么？”过了两个多钟头，外面已经快7点了，小灰和大婶还没有吃晚饭。小灰指着时钟：“现在去哪里买菜？”“超市啊，你想吃什么？”“随便。”小灰继续工作。“喂，丫头，我们生活了一个星期了，我每次问你吃什么，你都说随便，你对吃的不讲究还是你懒得说？”“两种都有吧。”“你......好吧。”大婶无奈地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吃剩下的外卖：“你中午吃的外卖吗？”“嗯。”“好像还有点。”“我留着晚上吃的。”“那我的呢？”“我没有想过。”“啊？”大婶伸出头，“不知道我今晚回来吗？”“知道。”“那为什么不多买点？”“我不习惯多买，我只买我吃的量，你的自己解决。”“一看就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自私啊。”不是小灰自私，只是小灰从来没有这种概念，她习惯了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出去买点菜，你等我回来吃吧。”“嗯。”“要喊我敏姨！不要总是嗯嗯嗯的，没礼貌。”小灰抬起头，盯着她，“ok，但我没说。”大婶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开始后悔把她留下来了，现在把她赶走还来得及吗？”小灰郁闷地想。
　　等大婶回来已经快8点了，大婶一回来就到厨房做晚餐，小灰从来没有看过做饭，在家里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和李婶做饭。她来到厨房，看着大婶洗菜、切菜，忙得像个被抽打的陀螺。“还要多久？”“大概半个钟头吧。”“好吧，我就等等吧。”“怎么，你饿了吗？”“有点。”“那喝点牛奶吧。”“不想喝。”“额？”大婶突然停下手中的一切，惊奇地看着小灰。“怎么啦？你这什么表情？”“我还以为牛奶是你的一切呢？”小灰给了她一记白眼，“我是只喝牛奶，但是，牛奶不是我的一切。”“那你的一切是什么啊？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小灰想了想，“你呢？”“家吧。”“你少来了，要我提醒你，你的家吗？”小灰嘲笑地看着她。“哦，好吧，不要提醒了，这是我的痛。”大婶摇摇头。小灰笑着离开厨房。“我想忘记，请不要再提起，不然，我会愧疚到死。”大婶淡淡的声音飘来，小灰愣了一下。“是啊，如果是我，我也想忘记，如果记忆可以delete，我也想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删除。”小灰这样想。果然，半个钟头过后，大婶就从厨房端出了一盘盘的菜，又端出了两碗饭，招呼小灰：“吃饭吧。”小灰关了电脑，走到餐桌边，看到丰富的晚餐：“大婶，你还挺厉害的，这么短的时间做了这么多。”“凑合吧。”小灰坐下来，和大婶把晚餐一扫而空，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着家常菜了，离开家的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可是现在的小灰，却很想回家。“大婶，你做的和我妈妈做的一样。”“我可能就比你妈妈年轻几岁吧。”“真的？我妈妈今年45了？”小灰瞪大眼睛，“我今年39岁了。”小灰吃惊地看着她，她一直以为大婶今年只有三十几岁，没想到......“怎么样，看不出来吧。”小灰点点头，“我保养的好啊，呵呵。”“化妆品的威力真大。”
　　吃完晚饭，大婶坐在沙发上削苹果，“你工作怎么办？”小灰洗完澡出来，“不知道，明天再去找找吧。”“你最好赶快找到。”“怎么了？”“我只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三个月后就要再交了，如果你没钱，我可是不会帮你交的。”“知道了，我好歹算是你半个妈，你这样对我啊。”小灰没有看她，再次坐到电脑旁，开始了她未完成的工作。“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问过你吧。”“你要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住啊，你的家人呢，他们都愿意让你出来住吗？”“不要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说说嘛，我都把我的那些糗事都告诉你了，你看到我这么混乱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不说就是不说，你不要再问了。”小灰生气地吼道。大婶看着小灰发怒的样子，“你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脾气这么大。”“还问！”“好了好了，我不问了，真是的，坏脾气。”
　　经过了那天晚上，大婶真的没有再问小灰，她的家事，小灰真的不愿意说，在她心里，她的人生远比大婶还要混乱。经过半个多月，大婶终于找到工作，是在一个补习机构做补习老师，找到工作后，大婶还想请小灰吃哈根达斯，小灰却只要了一瓶牛奶，差点把大婶气死。“从此以后，我要好好工作。”大婶信心满满的看着小灰，回应她的当然是嗤之以鼻，不过大婶也已经习惯了。大婶开始上班后，每天下午1点出门，直到晚上9点才回来，因为是补习，所以，大婶没有休息天。但她每天都会帮小灰做好晚餐才出门，只要冰箱里没有牛奶了，她都会买了带回来。小灰一开始还很不习惯，后来就慢慢适应了，她开始觉得，大婶和她们家的保姆一样，负责她的生活起居，这样也不错啊。
　　这天晚上，已经快10点了，大婶还没有回来，按照惯例，大婶一般在9点15就会到家了，今天还没回来，小灰觉得有些不寻常，她一直看着客厅里的时钟，焦急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灰也开始等待了，她还没有发觉，她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大婶还没回来，她也会担心，她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事？她竟然会这么猜测。终于，大婶回来了，可身后还带着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他是谁？”这场面太有冲击力了，小灰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位喝醉酒的男人。“他是谁啊？”“我不认识。”“什么？”“他坐在马路边，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你发什么疯啊，你竟然把一个陌生的醉鬼带回来，要知道，这是我的房子。”“我知道，你就稍微忍耐些吧，他一个人躺在路边，还挺可怜的，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小灰听到她的解释，半天没有回过神，如果是她，看到这种人，她都不曾想过要把他们带回来，“有病，我告诉你，你立刻把他给我送出去。”“送哪里去？”“你在哪里看到他的，就把他送到哪里去。”“就帮帮他吧，等他醒了就可以走了。”“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难民所。”小灰见她没有答应，就决定自己动手。她刚把那个男人拉起来，那个男人就把小灰一推，接着又摔倒在沙发上。大婶见到这种情况，突然笑起来了。小灰愤怒地看着她，大婶连忙把脸别向其他地方。小灰见自己没有办法把他赶走，就生气地对大婶说：“等他酒醒了，立刻把他赶出去！”大婶笑着点点头。小灰拿起钥匙，打开门，她不接受家里有个喝醉酒的人。
　　离开家后，小灰到超市买了瓶牛奶，本来是想去街上逛会儿，不巧的是她看到街口有人在卖臭豆腐，那是她绝对不能理解的味道，所以她又返回到小区，想着就到花园里走走，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蚊子咬的不行。“该死！哪里都不能待，是想怎样！”小灰只能回家了，她只能祈求那个男人醒了，但她知道没有这么快。走到二楼，她听到大婶家里传来打骂声，小灰停了下来，凑近听了会儿。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嘈杂声，不止一个人，而且都是男人，小灰认为里面可能是在打架，她本来想立刻告诉大婶，但一想告诉她可能也没什么用，就立刻拿出手机报警了。报完警后，小灰来到三楼，坐到楼梯口，尽量不要让那个房间的人看到，但又能保证能看清楚那个房间的情况，她不想惹祸上身，但又很有好奇心。“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没效率的就是政府！都快半个钟头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小灰烦躁地看着手机，“还不如直接去警察局呢，可能保安的效率都比他们高。”又等了一会儿，楼梯口才有动静，她立刻伸出头，看到两个警察走上楼了，“现在才来，里面估计都打完了。”小灰白了他们一眼。有意思的是，两名警察一胖一瘦，警局的伙食好像分配的不太均匀。那个胖警察按响了门铃：“把门打开一下。”“谁？”从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来收电费的。”里面没声音了，接着，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就是大婶的丈夫，他看到门外站着的警察，显然是被吓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有人举报，说你们这里有人在闹事。”“没......没有啊。”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谁这么无聊啊，可能只是恶作剧。”“那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我们来都来了，总得弄清楚是不是恶作剧。”那个瘦一点的警察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那个男人不安地把门打开，站在门口，小灰把头伸的更长些，看到房间地上全是玻璃碎片。不久里面就传来警察的喊叫声，好像是让什么人别动，交出什么东西，那个瘦一点的警察立刻冲到门口，把那个男人拉到房间里了，然后又打起电话，请求支援，发现了毒品。“毒品！”小灰愣住了，这个男人，他，竟然在吸毒！这是个冷笑话吗？小灰一时间都手足无措了，她也被吓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吸毒，这已经够吓人了，更吓人的是那个吸毒的男人的老婆，就住在她家里，她会不会也吸毒啊？好像上次看到她拿了一袋东西走进了房间，那袋子里面会不会就是毒品啊？天哪！小灰满脑子都在遐想，她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过了不久，来了一群警察，还有人拿着照相机，小灰往楼下走了走，被一个警察看到了，警察立刻喊她：“是你刚刚报警的吗？”小灰呆呆地点点头。“不要害怕，你做了件好事，下来吧。”警察向她招招手，小灰木讷地来到房间门口，她看到里面有六个男人，全部只穿着内裤，只有大婶的丈夫穿的最整齐，他们都蹲在墙角，警察在里面拍照片，讨论着什么。“小姑娘，你住在这里吗？”“我住在6楼。”“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就是从这个门口经过，听到里面吵得很大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我怕出人命，就......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是这种状况。”小灰惊讶地看着警察，一脸的肯定。“谁又能想到是这种情况，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里面的那几个男人在藏什么东西，一看，发现就是毒品。”警察也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的男人。小灰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房间里忙碌的警察，那几个男人全程都蹲在地上，没有抬起过头，似乎都没有呼吸了，直到被警察带出这个房间，当从小灰身边经过时，那个男人看了眼小灰，眼神是那么的冰冷，带着一丝恨意，小灰真的被吓住了，“他会不会报复我？”心里这么想着。“好了，我走了，你也回家吧。”那个警察笑着看着小灰，“等等。”小灰拉住警察，“你们会怎么处理他们？”“这个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呢，等弄清楚了再说吧。”警察走后，小灰立刻往楼上跑，她很担心那个男人摆脱了警察来追她，毕竟，是她举报的啊。她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拿出钥匙，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然后用力且快速地关上房门。大婶刚好从冰箱里偷偷地倒了杯小灰的牛奶，突然看到小灰进来了，吓得不知道怎么放了，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看到小灰站在门后，肩膀在有规律地抖动着，喘气声很厚重，知道她是跑回来的。“你怎么了？干嘛跑回来？”忍不住问她。小灰回头看了看大婶，就像看到那个吸毒的男人，她戒备地看着她。大婶看到小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看了看还在沙发上的那个喝醉了的男人，以为是在责怪她还没有把这个男人送走。“你不要发火啊，我真的喊了他好几遍了，他醉的一塌糊涂，我也没有办法。”小灰看了看那个男人：“那就算了，让他先睡在这里吧。”“什么？”大婶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出去了一趟就转变的这么快？“你确定？”“嗯嗯，就这样吧。”小灰立刻往房间里走去，“你不工作了吗？”“不了！今天很累。”小灰立马关上房门，还仔细地上了锁，她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她之所以会把那个男人留下，并不是担心这么晚了，把这个男人赶走会不安全，而是担心，万一大婶是坏人，知道是她报警把那个男人抓了，会报复自己，有个男人在家里，应该会比较安全点。此刻的小灰真的是很害怕，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在医院动手术、吃药，她都没有这么害怕，满脸的惊恐，让她都无法做自己，那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的自己，已经快找不到了。她真的很想回家，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和他们住在一起，她什么都不要担心的。一直想逃开那个家，现在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却是那个家，她期望从爸爸妈妈身上汲取安全感，她一直依赖的家人，请帮帮自己吧。小灰在想，如果她不幸死去，除了看不到明天的日出，喝不了冰箱里的牛奶，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可能都不知道她死了，从此以后，她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自己的父母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她很后悔，自己没有他们的号码，因为没有打算回去，所以就没有想留下自己的念想，这真的是自己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挨着天亮，天亮了，她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