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距离上次手术已经快1个月了，小灰觉得自己又要做手术了，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手术，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地恢复了。“护士阿姨，我是不是快出院了啊？”她对正在帮她量血压的护士说道。“呃，我也不知道，这事情还是问问医生吧，你知道的，我懂的没有他多。”“你什么都不懂，我以前以为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小灰撇撇嘴。护士感觉有点丢脸，很牵强地笑了笑。“好了，小家伙。”小灰看着正在收拾用具的护士：“我正常吗？”“是的，你很健康。”“那我为什么不能出院，你说我很健康。”“呵呵，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出院。”“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吗？”“你要相信医生，他可是很厉害的哦。”护士笑着摸了摸小灰的头。
　　护士已经离开了好久了，房间里太静了，护工大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其实，自从老头死后，她慢慢发现，自己是一个很孤单的人，她连朋友都没有。小灰决定出门去找找护工大婶。经过楼梯口，小灰突然想起了那个男生——李煜，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小灰想了想，决定去看看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久没来找他，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她来到李煜门口，在门外呆了会儿，鼓足勇气敲了房门。出乎意料，一点反应也没有，小灰又敲了房门，还是没有反应，可能出去了吧，小灰想了想，无奈地离开了。
　　已经在医院呆了好多年了，却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熟悉她。小灰已经找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发现护工大婶的踪迹，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一直以来，医院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不能离开的地方，不是因为她不想离开，而是她无法离开，她不能离开这里，所以这家医院就是她的世界，现在的她，却迷失在她的世界里，但是这并不是所有人的世界，他们的世界是在外面，相信她会更加迷失，此刻的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她在医院里面兜兜转转，找不到她要去的地方。“喂！快点让开！”小灰被一声大喊给惊住了，她猛然回头，一股强有力的水柱就直接射到她的脸上，小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还是给浇了个遍。这时，声音的主人从远处跑来，紧张地问她：“没事吧？让我看看。”小灰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把他的手甩开：“走开！”“好了好了，我来看看。”赶忙从口袋里面掏出餐巾纸，想把小灰脸上和身上的水擦干净。小灰生气地瞪着眼前的这个老头，老头看着小灰湿淋淋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在那边浇水，你冲过来干嘛啊？”“喂！我是慢慢走过来的！是你突然用水泼我的，你还怪我！”老头无奈地笑了笑：“我是在给草坪浇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也和草一样，也想要喝我的水啊？”小灰惊奇地看着草地：“这么大的草地，你怎么浇水啊？”老头指着地上的一根小水管：“看到没，就是这个，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吧？”“水管，是能喷出水对吧。”“哈哈，是的，你懂的很多啊！”“拜托，我虽然年纪小，可我知道的还是很多。”小灰傲慢地看着老头，老头一边笑着，一边将头上的草帽拿下来，戴到小灰头上，小灰皱着眉头：“你做什么？”“外面的太阳很大呢，戴上它你会舒服点。”“那你呢？”“我啊，呃，我没事。”小灰看着周围的草地：“这么大的草地，你要浇水浇到什么时候啊？”“大概要2个小时吧。”“两个小时后呢？”“那就是我的自由时间了。”“你要做什么呢？”“看书吧，我喜欢坐在树荫下看书。”“你年龄这么大了，还看什么书啊？你应该没有学校会收你的吧。”“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学校啊？”“没有，但是我听说过，那是一个有很多像我这么大的孩子的地方，你这么老，应该不会让你进去的吧。”“你这是听谁说的啊！”老头愠怒地看着小灰，“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可没有乱说，我这个医院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老头弯下腰，抚摸着小灰的头：“告诉你，外面的学校可不只是你知道的那样！”“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呃，呃，怎么说呢，简单点吧，就是有很多学校，而那些学校与你知道的学校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吗？”“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是去学校的，我看书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书。”“我也喜欢看书。”“你也认识字吗？你不是没有去过学校吗？”“我的护工大婶教过我认字，我的父母只要有时间也会教我。”“你喜欢识字吗？”“一开始不喜欢，现在还好。”“那你都看些什么书啊？”“天方夜谭。”“很多故事，那还有呢？”“没了，我只看过这一本。”“就一本！你这么多年来就看了一本！”“我只有8岁啊，而且我是一个病人。”“哦不，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啊。”老头感觉很着急，“真是气人，我还嫌时间不够用，你这么小，还在浪费时间，哦，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生气吗？”小灰表示很不理解！“让我告诉你，我一个礼拜都要读完3本书。”“天哪，你读这么多！”老头把衣服脱下来，不知道是被小灰气到了，还是天气真的很热，老头不停地用手扇自己，而且还发出一声声地懊恼声。“你还是到树荫下去吧，你好像很热。”“哦，我是被你气的，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去休息了，现在真的很热。”老头牵起小灰的手，将她带到树荫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看，这是我现在看到的书。”“这是什么？”小灰看着这本很厚的书，最起码是对她来说很厚的书。“《童年》，高尔基写的。”“不知道啊。”小灰摇摇头。“高尔基啊，他是一个前苏联的作家，他很厉害，写了很多的书。他是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他住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我不能见他吗？”“不能，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死掉了。”“死掉了？”“很早就死掉了。”“是吗。”小灰低下头，“原来他已经死掉了。”“怎么了？”“没事啦。”老头笑了笑，把书翻到他折好的那一页，开始看起来。“你怎么不理我了，你不打算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不，我不会告诉你的，如果我把内容告诉了你，你就不会有兴趣看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小灰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是回去好了。”“这么快？你不是要找人吗？”“不想找了。”“呵，你变得可真快。”“不要你管。”小灰撒腿就跑了。
　　回到房间，小灰想了想老头的话，突然觉得老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她现在真的很想看那本书。“你去哪里了？”小灰被吓了一跳，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你吓死我了，怎么不出声？”“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你去哪里啦？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护工大婶生气地说道。“我去找你了，可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大婶愣了一下，“你找我做什么？”“没什么，房间里就我一个人，我有些无聊，想找你聊聊天。”小灰有些不好意思。大婶看到她腼腆的样子，笑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好啦好啦。”大婶一边笑一边收拾床上散落的衣服，“你呀，想一出是一出，你又不知道我在哪里，就敢出去跑，万一遇到骗子怎么办？”“医院怎么会有骗子？”“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骗子没遇到，可是却遇到了一个老头。”“你怎么总能遇到老头啊，小心他就是骗子。”小灰感到生气：“你不要这么说，他是个好人。”“你怎么知道？”护工大婶故意顶她。“他很喜欢看书啊，你不是说，每个人都要学会看书吗？他已经那么那么老了，还在看书，这么坚持的人不是好人吗？”小灰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她。护工大婶惊讶地看着她，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她一直照顾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她已经学会想事情了，而且还想的这么透彻。“干嘛一直这么看着我啊？怎么啦？”小灰疑惑地看着她。“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长大了。”“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小看我们这种小孩子，有时候你们大人不一定比我懂得多。”“哟呵，这是谁教你的？”“不用谁教，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呵呵，好吧，你很聪明。”“那是。”护工不说话了，继续收拾房间。
　　吃完午饭，小灰想出去散步，刚刚关上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护士，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了，小灰干脆先发制人：“我现在出去散步了，药我也已经吃了。”护士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笑着说：“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你可以出去。”小灰笑起来，但又担忧：“那你会告诉医生吗？他一定不会让我出去的。”“你放心，医生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你的病好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小灰开心地往外面跑，“小东西，慢点，医生说你可以去散步，可没说你能跑啊。”小灰头也不回的跑了。一路小跑跑到花园，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那位老头。午后的花园显得特别的安静，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从花园经过，还有哗哗作响的喷泉，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充满着和平。“如果这里不是医院，也许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小灰这样想。“小东西，你怎么又来了。”小灰回头，看到了老头：“你真的在这里啊？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就想过来看看，结果你还真的在这里。”“呵呵，我一直都在这里。倒是你，你中午不睡个觉，还跑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我中午从来不睡觉的。”“你中午不睡觉，下午怎么会有精神做事情呢？”“我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啊。”“你不应该这样浪费时间，你不要以为你才8岁。”“那我应该做什么啊？”“挑你喜欢的事情做啊？”“我不喜欢什么东西，哦不，是我什么东西都不喜欢。”“呵呵，你下次可以想想，每个人这一生都应该要做一件事情。”“为什么只要做一件事？”“因为这样子，你们就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做好，用一生的时间去做一件事，还能不把它做好吗？”小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了，你为什么中午从来不睡觉？”“我害怕。”“怕？”“我生病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如果还花时间睡觉，那我以后怎么办，我离开这里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老头看着小灰，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你不要这样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他们要走的路，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这些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时候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你不要难过，其实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小灰看着他，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个老头和别人不一样，他说的话和别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别人有钱，却好像比别人更加有钱。“你的书看完了吗？我很想看那个外国人。”“呵呵，你也要看这种书吗？”“嗯，可是我读书不多，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只要你想看，再难的书都会看得懂。”“是吗？那你借给我看看。”“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没看完，可能要下个礼拜才能给你，你能等吗？”“我现在就只剩下时间了。我等。”
　　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电视，看着帮她洗衣服的大婶，又想到今天下午老头说的话，就问道：“大婶。”“怎么啦？”“你有一直在做什么事情吗？”“什么？”“就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事情？”大婶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么问？”小灰翻了一下身：“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啊？”“当然有啦。”“什么事情？”“活下来。”“什么？”小灰惊讶地从床上跃起，“你是生病了吗？”“不是。”“那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想活着。”大婶说完就转身走进卫生间。“看来，我也要找点事情做了。”小灰这样想着。“不过，这一生都做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所以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