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沃古州》(二十八)
作品名称:碧血沃古州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0-04-21 16:46:22 字数:3798
《碧血沃古州》(二十八):第二十八回舍身忘我伟丈夫英雄至死威不倒
瘦叟刘沂生
金雀脱罗去,
复投罗网中。
与机炮连一起突出敌人的包围后,张士欣没有随部队进邢家茅坨村。他,依然惦念着那批粮食,惦念着押运粮食的姑父刘汉玉。当晚形势紧迫,记挂着区里的事情,没有再回渡口查看一下,总是感到有心事没有放下,他决定重返红荆墩渡口,以了此番心事。
与张士欣同行的,还有两个警卫战士。
临行前,张士欣向杨司令请示说:“司令,我不跟你们进村了,想回红荆墩渡口看看。”
关于运粮的事,士欣已向司令汇报过。司令说:“也好,去吧。这也是件大事呀。注意安全。”
“司令放心。敌人刚扫荡过,相对地说,会松一些的。”士欣回答。
“有道理。不过,也不能麻痹大意吆。”司令叮咛说。
“是。”张士欣给司令行了一个军礼。
就这样,张士欣不辞劳苦,折身北上,再返红荆墩渡口。
激战过后,清水泊地域显得分外沉寂,偶尔的枪声也显得格外清脆。
红荆墩渡口,在晨雾的笼罩下隐约可见。它早已恢复了寂静,微风吹过,红荆枝叶微微摆动,似乎发出阵阵哀泣声。
张士欣与他的两个警卫战士,在晨雾与红荆的掩护下,又谨慎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渡口。离着渡口还有一段距离,草丛间便发现有手榴弹爆炸的迹象和一滩滩血迹。
“咦,血!”士欣心里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这是哪一方面人留下来的。
他,担心我们的人有损失,更担心姑父汉玉的安危。于是,搜寻得更加仔细了。
再向前走,已经来到了那丛大荆墩,士欣立即警惕起来,荆墩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人。他将手枪苗子一顺,轻问一声:“口令!”
没有回应。
他又喝问一声:“口令!”
依然没有回应。
张士欣平端着手枪,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时时准备扣动扳机。轻轻地靠过去,靠过去,靠过去……
“啊!姑父?”看清了,惊呆了。士欣惊得打了一个寒战。
刘汉玉,僵硬地蹲在红荆墩里。他的左手紧紧拽着一把荆条,支撑着身子,没有倒下去。右手垂在身边,小指上挂着两条手榴弹弹弦。显然,他曾扔过两颗手榴弹。汉玉昂着头,瞪着两只大眼,恨恨地望着前方,似乎看到有敌人向他逼近。他的两条腿多处受伤,血污已经干结;胸前有一个血窟窿,褂子被污血染红。他,已经牺牲了!
“姑父,姑父!醒醒,你醒醒呀!”士欣扑上去,晃着汉玉的肩膀,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能回应。
然而,晚了。汉玉的身体已经僵硬,再也不能回答他什么了……
与士欣离别时,汉玉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呢?他,是怎么牺牲的呢?且听老叟道来。
六月八日夜,汉玉依照计划,率领他的县大队潜到红荆墩渡口。县大队队员全副武装,带着若干辆小木车,另外还有两条小驳船,准备转运粮食用。他们既是护卫队,也是运输队。为防万一,汉玉还调来几个区中队,潜伏在较远处的庄稼地里,准备应急时打接应。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
根据往日鬼子巡逻的规律,目下是巡逻队远离此渡口的时候。于是,两只小船无声无息地推下水,将汉玉和他的通信员小马、小孙以及几个负责搬运的战士渡到河的南岸。
“啪——啪啪啪——啪”汉玉向隐在远处的张士欣发出了暗号。
“啪啪啪——啪——啪啪啪”张士欣回应的暗号从不远的隐蔽处传来。
不一会,张士欣带领他的区中队,车推人挑地将粮食运了过来。
汉玉顾不得与士欣打招呼,便指挥着人们装船。一袋,一袋,又一袋,一袋袋杂粮向小驳船上转送着。这一切,都是在默无声息中进行的。一会儿工夫,堆在南岸上的粮袋所剩无几了。
正在此刻,张士欣放出去的瞭望哨跑回来,张口气喘地向他报告说:“报告区长,鬼子的巡逻队在西边出现了,马上就到。”
“糟糕,今天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早呀?”此情有违鬼子往日巡逻的常规,汉玉深感不解。
“兵来将挡,按照计划进行。我们的人去阻击,将巡逻队拖住,引开,你们的人装船,立即起舵返航。”士欣不慌不忙地说,“姑父,我们不再回来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张士欣招呼他的区中队战士收拾车辆、扁担,旋风般离开,消失在红荆墩渡口的西面。不一会,从那里传来密集的枪声。看来,是与鬼子的巡逻队接火了。
他们刚一接火,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小青河南岸,清水泊与巨淀湖的周围,枪声大作,炮声隆隆,好似他们的接火是这场激战的引信似的。不但我们的区队战士感到奇怪,那些日伪军巡逻员也感到惊讶。
日寇扫荡清水泊根据地的战斗打响了!
张士欣率领他的战士们打了鬼子巡逻队一个措手不及,撂倒他们几个家伙,愣崩消失在河边的芦苇丛里。他们一边转移,一边扔下几件运输工具,佯装出一副逃跑的迹象。
巡逻的日伪军,都是一些小兵小卒,他们并不了解今夜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巡逻队被八路军打得晕头转向,再也不敢继续巡逻,抬着几具尸体,缩回西边的炮楼子,固守观望去了……
撂下张士欣率队转移的事情不表,回头再说刘汉玉这边发生的事。
刘汉玉觉得今夜的事情不同寻常,命令他的战士抓紧装船。而后,他对马景和孙明说:“走,咱们到前面看看去。”
两个通信员轻“是”一声,抢先闪到他们队长的前面,想为队长开路。
“站住。”汉玉轻声命令,“到后面去,你们没有经验。”
汉玉说的是实话,马景和孙明还都是两个毛头小伙子。
汉玉的耳朵很灵,刚到红荆墩旁边,似乎听到东南方向有轻微的响声,好像有不少人向这边摸过来。他向身后摆摆手,命令两个战士停止前进,小马与小孙立即刹住了身子。
汉玉持枪在手,向东南方向轻问一声:“口令?”
一阵沉寂。随即,“哒哒——哒哒——”,一梭子机枪点射过来。很明显,敌人是在试探这边的虚实,并没有发现汉玉他们的匿身处所。
汉玉的下肢已经中弹。他没有声张,硬是支撑着,将身体一闪,隐进红荆墩中,向随他来到身边的两个战士说:“回去!粮食要紧,领他们开船。”
“不。队长,你回去。我们留下!”马景不但不退,反而向前紧赶一步。
“滚!这是命令!”汉玉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马景和孙明毕竟还年轻,他们并不了解队长此刻的心情和用意,挨了队长的骂后,两个人感到非常委屈。他们什么也没说,给队长敬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去。
“记住,不要派人回来找我。摆脱敌人以后,我去找地委汇报。”汉玉将态度放和缓,亲切地叮咛说。
“是。”两个战士应声而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去指挥运粮驳船返航。
往日敌人只有一支巡逻队,今天夜里却是加大巡逻密度,东西炮楼两只巡逻队相向出发巡逻,这是汉玉所没有料到的。
打发两个战士走后,汉玉没有了心事,静静地蹲在红荆墩里,只要敌人没有发现他,他不会主动向敌人出击的。此刻,需要的是稳住敌人,拖住敌人,让运粮的驳船安全返回北岸。
鲜血汩汩流,伤口撮心疼。汉玉忍着,忍着,头上急汗直流……
又过了一会,隐约看到东南方向人影晃动,两个鬼子领着七八个汉奸,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这边摸了过来。他不能再等,将手一扬,用上所有的力气,同时将两颗手榴弹抛向敌群。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手榴弹在敌人的身边炸裂,轰倒了好几个日伪军。
与此同时,近处,一梭子机枪向他扫来;远方,此起彼伏的枪炮声骤然爆响。
汉玉感到胸部灼热,生疼,渐渐地迷糊起来。他瞪大眼,咬紧牙,攥紧红荆条,不让自己倒下去……
情况的巨变,不但出乎汉玉的意料,也出乎鬼子巡逻队的意料。对面两颗手榴弹同时扔来,不知那里有多少伏兵;周围顿起的枪炮声,也令鬼子的巡逻队失去了判断能力。八路军惯用声东击西的战术,他们担心八路趁机端了他们东炮楼的老窝。于是,巡逻的日伪军惶惶如丧家之犬,架起他们的伤员,夹着尾巴撤走了……
这一次大扫荡,日伪军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我们的伤亡却也极为惨重。因此,敌我双方都暂时停止了活动,整个战场都处于平静状态。至于红荆墩渡口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其结局……
汉玉去了,没有人为他合上瞪大的怒目;汉玉去了,没有人为他致哀;汉玉去了,没有人为他送行。
他,默默地离开了正在遭到日本铁蹄蹂躏的祖国大地;他,默默地离开了他那年迈的老母亲;他,默默地离开了他那爱妻、他那娇女……
我们的汉玉呀:
中华儿女保中华,
不悔战死疆场上。
述罢汉玉牺牲的壮举,回头再说悲痛万分的张士欣。
晃之不醒,唤之不应。士欣终于明白了,他的姑父刘汉玉,已经离他而去!
此地,处在敌人的虎口里;此刻,处在危险中。此地不可久留,此刻不可久停。
张士欣小心地掰开刘汉玉紧握着红荆的手指,用双手将他轻轻托起来,好像唯恐将姑父惊醒似的。他伏在汉玉的耳畔,悄悄地说:“走,姑父,咱们回家啦。”
在两个警卫员的护卫下,他们迎着初露霞色的南天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步子是那么沉重,那么坚毅,渐渐地隐没在那淡淡的雾海里……
啊!
云低低,
雾蒙蒙。
夜漫漫,
待天明。
中华民族罹灾难,
志士捐躯魂飞升。
过路君子应牢记:
太平盛世,
血凝成,
英灵化作映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