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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沃古州》(十九)

作品名称:碧血沃古州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0-04-11 17:17:07      字数:3694

《碧血沃古州》(十九):第十九回美兰肩挑千斤担兰香落草罹灾难
瘦叟刘沂生



国难当头灾重重,
嫩肩支撑千斤重。

此歌,为汉玉的媳妇张美兰而吟。
俗语道:“婆婆与媳妇是一对冤家”。
其实,这话并不确。有不少婆婆与媳妇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犹似亲母女一般,汉玉娘与美兰就属于这一类型。
美兰一踏进刘家大门,便成了刘家的顶梁柱。
侵华日军越来越猖狂,驻守朱良的日伪军经常到周围村落扫荡。此域地处平原,无险可凭。有青纱帐时,尚好与敌人周旋,或出击,或躲避,任我们自由选择。青纱帐一倒,我们失去了唯一的掩护,既不好袭击扫荡的敌人,危急时也不好躲避敌人的追击。因此,阳河一带根据地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小清河两岸,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原先仅仅局限于小清河南的平原地带。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1940年新春,山东纵队副指挥王建安第三次来到清河特委与三支队驻地央上村,指示他们迅速改变根据地地域过小的局面,要他们立即开辟小清河北根据地,打通与冀鲁边区的联系,扩大和建立更加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为长期坚持平原游击战争作好准备。
山纵领导的指示是正确的。小清河北的垦利一带,南邻昌潍大地,北接冀鲁边区,远离交通要道,是日伪军势力难以顾及的地域。此处地处涝洼,水沟纵横,苇塘无垠,如果敌人胆敢前来扫荡,那将是自陷迷魂阵,只有挨打的份,必是有来无回的。
于是,清河特委从阳河根据地选拔了一批骨干,经过短期培训,派往小清河北垦利地区开辟新的根据地,以备必要时退守此地,保存革命力量,待机出击。汉玉与兰英兄妹,都是四边县根据地干部中的佼佼者,他们同时被挑中,离开家乡,被分配到垦利县去工作。到达垦利后,兰英任县妇联副主任,汉玉任县大队指导员兼中心区区委书记。
要保大家,不得不舍弃小家。汉玉兄妹走了,家庭重担全部落在了新媳妇美兰的肩头上。她既要精心照料年迈的婆母,还得干农活、忙家务。
有语曰:“进门的媳妇,现成的孩,今天不来明天来。”
这话,一点也不错。成亲不久,美兰就身怀六甲。美兰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一天比一天笨,干起活来也一天比一天辛苦。然而,她从不叫苦,依然默默地操劳着。汉玉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却又为媳妇分不了忧,解不了累,只是歉意地对美兰说:“孩子,他兄妹不能守家,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娘,没啥的。你老人家不也是从苦里熬过来的吗?”美兰温语安慰婆母。
“可不是嘛。咳,你爹下了欧洲,我拖着玉儿和兰儿,上面还有公公、婆婆,可苦了。”因为触动伤心事,汉玉娘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
“娘,咱们不说了,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美兰撩起袖子给婆母擦去酸泪。
“是呀,会好起来的。你看我……”对着年轻人哭眼抹泪的,汉玉娘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1940年古历九月。秋收大忙季节,汉玉家地少,收割得及时,打下的谷物已经坚壁起来,那些地多、收割晚的谷物却依然堆放在场院里。
早饭后,村南头忽然传来“噹,噹,噹”三声枪响。这是日本鬼子要来扫荡的紧急信号。随即,街上响起急促的“嘡,嘡,嘡”的敲锣声。敲锣人一边沿街小跑,一边大声呼喊:“老少爷们,朱良的鬼子出动了,该躲的躲,该避的避呀!”
往日鬼子来扫荡,一般都能预先获得情报,不等鬼子扫荡队出动,人们就做好了应付敌人扫荡的准备。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鬼子已经出动了,瞭望哨才手忙脚乱地发出紧急信号。于是,村子里一阵大乱,收藏谷物的,打发大姑娘小媳妇出外避难的,孩子哭,老婆叫,一片凄凉景象。
鬼子出动扫荡,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掠夺粮食,另一个是搜捕八路军及其地方干部。自然,也包括那些较有影响的干部家属们,想抓住他们作诱降或者逼降的把柄。至于奸淫妇女嘛,那只是他们顺手抓一把的小菜而已。
这次鬼子扫荡事发突然,段村的损失比以往大得多。敌人的暴行,以烧杀掳掠四个字就足以概括,在此不多赘述。
其他诸事暂不陈述,单表汉玉娘婆媳二人逃难的遭遇。
那一天,马云龙被汉玉智擒放归后,被他部下的瘦猴子班长向营长潘贵吿了一状。潘贵正有一肚子羞火无处发泄,这一回可有出气筒了。他将马云龙传来,把桌子一拍,破口大骂道:“奶奶的,你还有脸回来!一个排栽在一个土八路手里,脓包!”
“我……”马云龙垂着头,无言以对。他自己也觉得不光彩,挨了营长的臭骂也难以回声。
同马云龙一样,潘贵自己也是败兵之将,难以过重地处分马云龙。然而,他却对瘦猴子班长大加表扬,夸赞他是“孤胆独枪斗八路”,给国军挽回了丢失的面子,并将他提升为马云龙排的副排长。这一着,实际上是对马云龙的羞辱。马云龙虽然不服,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这件事,不久便在十五旅士兵中私下传开了,不知是谁还编了这么一首歌谣:

马云龙,
是软蛋,
见了舅子吓掉魂,
浑身哆嗦腿打颤。
口里直喊好兄弟,
只怕赏他一弹丸:
兄弟呀,
别毙俺,
丢下你妹咋的办?

瘦班长,
吊瓜脸,
花花肠子数他长,
馋猫绕着腥鱼转。
可惜命薄口福少,
搂着俊妞干眼馋。
哎吆吆,
气难消,
心不甘,
冷枪一搂遮臊脸,

与此同时,“汉玉智擒马云龙,不费一弹退顽兵”的英勇故事,也在根据地军民的口中广为流传着。
随着汉玉知名度的提高,汉玉家属在日伪扫荡中的危险性也在增大。因此,每当日伪军前来扫荡时,汉玉娘秀珍与汉玉的媳妇美兰都不得不赶急躲避,以免落入敌人的魔掌。
大街上的报警锣声,震得人们心惊肉跳。
美兰挺着个笨重的大肚子,孩子已经足月,即将临产。她正在包裹几件随身衣物和干粮。汉玉娘催促说:“兰兰,快着点,别让小鬼子来堵了门。”
“哎。”美兰口里应着,动作却很迟缓。她心里有数,担心走不了远路,试探着问婆母,“娘,你看,咱不走行吗?”
“你说啥?不走?”汉玉娘惊讶地问,“不行。娘知道,你身子累。可是,受苦咱们能忍,若是被畜类们抓住,那还了得。”
“娘说的是。咱们走!”其实,婆母不说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自己身子太笨,望着逃荒晕罢了。
美兰带上院门,锁上锁。她右臂挎一个小包袱,左手搀扶着婆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家,出了村。
她们沿着一条小路向西逃去,准备到裙带河畔避难。那个地方地处荒野,罕有人至,上一次鬼子来扫荡时她们曾在那里躲避过几天。
“来,把包袱给我。”媳妇受累,汉玉娘心疼。她从美兰手里抢过包袱,挎在自己的臂弯里,“顾你自己吧,不用管我。我还没老得爬不动。”
“娘……”美兰对婆母十分感激。
“走吧,走吧。”说完,汉玉娘挎着包袱,拐着小脚,在前面开路。
望着婆母的背影,美兰感动地流下了热泪,紧随着婆母向前赶去。
婆媳二人,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美兰累得着实难以支撑了。
临淄城东,距离段村十六七里之遥,有一条裙带河。裙带河的东岸不远的漫洼地里,有一个拦牛场,拦牛场里有两间几乎要倒塌的破敞棚。这个拦牛场子,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原本是财主家的一个拦牛场。日本鬼子占领临淄城后,栏里的牛被鬼子抢去宰了,只留下个空牛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即将临产的美兰,经过十几里路的奔波,触动了胎气,肚腹中时时阵疼。她疼得额头上直冒大汗,依然咬着牙,一声不吭,不想让婆母为她担忧。
当她们好不容易赶到牛栏圈门口时,美兰觉得裤裆里湿漉漉的。随即,滴滴污血顺着裤筒流下来,一直流到美兰的脚面子上。美兰没有临产的经历,低头一看,吓了一跳,惊讶地喊道:“娘,你看,血!”
听到媳妇的喊声,汉玉娘转回身来。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叫起来:“哎呀,了不得!孩子,快,到牛棚里去!”
美兰已疼得迈不动脚步,被汉玉娘半推半拉地架进破敞棚。敞棚里极脏,到处是干牛粪。敞棚东间,有一大堆乱草。汉玉娘扶美兰坐下,让她仰躺在草堆上。
“兰兰,莫怕。嘻嘻,要当娘了。”汉玉娘有经验,知道媳妇要生了,尽力宽慰美兰。
“咳,小冤家,也会选时候……”美兰的面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
汉玉娘躬下身躯,轻轻给美兰解开腰带,正想给媳妇查看查看。她哪里会料到,正当此刻,“哇……哇……哇……”,一阵婴儿啼声,从媳妇的裤裆里传了出来。声音是那么洪亮,那么悲切。这小家伙,是在报喜呢,还是在诉冤?
听到孩子的哭声,汉玉娘高兴得直流喜泪。低头给婴儿咬断脐带,又熟练地打上个结,便笑眯眯地把她抱在怀里。
“娘,是小子还是妮子?”美兰已经缓过劲来,关切地问。
“是妞,俊着呐,随他娘。”汉玉娘虽说是盼孙子,可是,孙女她也不嫌。
“俊啥,生在牛栏里的臭丫头。”美兰故意说反话。其实,她倒是希望生个女儿,与娘作伴,知娘冷,知娘热的,不像小子们大咧咧。
“不臭,不臭。俺孙女儿,香着呢。”汉玉娘亲了亲刚落草的小孙女,禁不住夸赞说,“这妞儿有福。你看,让咱们多省心呀。”
“娘,你说香就香吧。干脆,就叫她栏香吧,臭牛栏变成香牛栏了。”这话,美兰原本是说着玩的。
“行呐,就叫兰香吧,这个名字挺好的。”想不到婆婆当了真。从此,这个女娃儿有了名字——刘兰香。
这个小兰香呐:

不知世事艰,
偏在乱世生。
伴母罹灾难,
浸泡苦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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