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父女情常在

　　北方诗氏集团总裁诗圣文牵挂着老家凉山，牵挂着生他养他的宋家洼子村。更牵挂苏运来这位大舅哥，那是他倔强超限的亲人。
　　苏运来也是常出现在诗圣文儿时梦中的人物，人在接近晚年，尤其是这样。经常在回忆中度过闲暇时间，儿童时、青年时的事，梦里也最多，总是有闲愁万种。
　　清江市、凉山镇的宋家洼子那里，有诗圣文的儿时梦想，那里有他的乡邻，那里有他的亲人女儿亲娘舅苏运来，还在那块沃土上辛勤耕耘着那里肥沃土地。
　　诗圣文老人不知道为什么，苏运来和女儿苏妃的父女关系，弄的如冰火不同炉。老气未消尽，新怨又滋生。又不曾听到妃妃说起爹爹又有哪些不对，诗圣文悔自当初自己大意留下祸根那封信。他只知道十三年前，因苏妃给在外跑生意的自己，去过一封十七个字的短信，引起诗苏两家极大矛盾。也是那封信，断送了苏妃和大姑的骨肉情。
　　一次车祸夺去何青叶苏妃娘的生命，矛盾并没有缓和，苏运桃并没有因苏妃失去亲娘，而为落得孤苦的侄女生成一点怜悯之心。姑侄的关系是始终没能得到改善，诗圣文知道，苏运桃的脾气、性格，并不比她大哥强多少。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錯全在苏运桃一方。诗圣文更清楚自己老婆、苏运桃魂不守舍般的红杏出墙，有人制约她，她会拼命！
　　如今苏运来的女儿毕业就在家乡做地方官，这个苏运来对女儿苏妃又开始冷淡两年多。真让摸不清根源的诗圣文老先生又多一份牵挂，几次的电话询问，苏运来闭口不谈其因果，让诗圣文一直蒙在鼓里。
　　诗圣文终于鼓起勇气问：“妃妃呀，姑夫不是猎奇，你爹又到底是为的哪桩事还生你的气？你爹最近去看过你沒有？父女俩十几年，真不应该这样子。妃妃呀，听姑父一句话，去给你爹赔个不是，做晚辈的也不算低气吗。”
　　苏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着：“姑父，不怕您见笑，是我去凉山任镇长的第一年秋，市里拨给一批农机具。是有补贴的，大概你知道中央文件？”
　　诗圣文点头示意：“看过，农民买大中型农机具国家给补贴，妃妃，接着说。”
　　“我爹动心思找到我，并不是没见过面。我爹那次去，我也认为是一次父女缓和紧张十五年关系的绝好机会。”
　　“妃妃，是你不主动、不积极吗？”
　　“姑父，我表现的也很积极，而且主动的和爹爹那么亲近。可是，政府硏究统一使用，统一管理，已经形成文字，同时也下发到各村。我不能推翻大家意见，没有满足我爹要求。我爹在我办公室里又大发雷霆，看样子真生气了。”
　　那次苏老爷子摔杯子是那么回事儿；从爹爹苏运来进屋时，办公室里几位同事都躲了出去。别人不知道他们父女关系史中都发生过什么，所以都走开去。苏运来进屋时一看领导都走开，这可是个决好机会。是和做镇长的女儿道个歉，再叙叙十五年分别情。说句心里话，苏运来老汉也思念女儿苏妃，因为自己的错，才把女儿推向骨肉分离。也认为是，自己在十五年前没深沒浅的两掌，险些将幼弱女儿送上阎王殿，苏运来老汉知道，妹妹苏运桃恨妃妃是不应该的。当苏运来老汉听到儿子苏振说，姐姐在城里念书，是靠打工挣钱维持生活的。知道自己女儿妃妃，在省城读书时的辛酸岁月，老汉也是悔恨的老泪涟涟。苏运来老汉，在家里也盘算过几个日夜。心中暗下决定，这次去乡里，无论如何也要把丢失的情债还上。
　　那是在九月份的一个晚上，干了一天活计的农工们，都回到原来老诗家留在宋家洼子那大院里的长亭中，喝茶聊天看电视。机械队里的张园，凑到苏运来老汉身边，笑嘻嘻地说：“大掌门人，咱这合作社里缺玉米精收机械。不知道掌门人听说沒有？”
　　苏运来老汉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复着：“去年秋我见过那玩艺，整的禿撸反脏的，得扔地里三分之一穗子，秆也收不下来，还弄的乱七八糟，还不如花钱雇人呢。还是那玩艺、白给都不要。”
　　张园是个精明小伙子，小时候和苏妃也常在一起玩，算是苏妃青梅竹马的玩伴吧。苏运来给苏妃去的那封信，就是张园给代笔写的。还在一角上反着写到：“千万别回家”
　　张园在镇里念完初中后，就给苏运来的土地连片合作社里开拖拉机。是苏运来的得力助手，也常给这位文盲掌门人出主意。
　　张园又笑嘻嘻地说：“叔，中午我在网上查到了好的，和您说的不是一个品牌。有几款大形玉米收获机械，最贵的一组三十八万元。作业效果贼好。一次完成收获、扒皮、碎秆、除茬、翻地、起垅多项作业。叔，开动一下脑筋吧，这可是好东西呀。”
　　苏运来对农业机械化领教过他的好处，听张园一忽悠，又活心了。宋家洼子苏运来老汉的土地连片合作社，成立有十年里，也没个正经八百的社名，对这件事丁书记找过苏妃。丁书记还不了解苏运来、为什么不认女儿苏妃。丁书记觉得苏运来太难交流，曾和他提及此事。丁书记正题的话一开头，倔强的苏运来老汉便调头就走，连个商讨机会都不给。当然了，镇干部看在苏妃面子上，小事小非没人和他苏运来计较。
　　那次苏运来扭头便走而且还一边走一边说：“我按政策种地，按合约分给土地主人红利。又不欠他们的土地租金，你管有名沒名做啥？以前咱“东方红人民公社”名字是好听，干活的社员不挣钱，说啥也不叫公社，我们农民再也叫不起那种好听的名字——社员了。长年在地里忙着，种到地里种籽，长出的庄家不打粮。好听的名字，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
　　看来，这位苏运来被集体大帮轰的伤害不轻，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的二十几号人，他给起个好听名字叫村工，意思是咱所说的农工——农业工人。苏运来有时管他的劳动伙伴称张师傅、李师傅。苏运来和大家一起劳动。自称自己是掌门人，不许大家称他主任或队长。更不许大家称他总经理或董事长，他说那是人家大都市里商人的官号。也有人给苏运来提过建议，在乡镇正经八百的注上册，起个好名堂，有利对外、更有利于发展壮大。将来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也好走出凉山。
　　可是这位倔强的老苏头儿说：“我苏运来是农民，我只种粮，农民不种粮，国人吃什么？拳头产品是个什么玩艺？咱又不是军队、又不打仗，要拳头干什么！”就这样一位倔老头，经营一百多垧农田和二十亩大棚蔬菜，也是全靠那些有头脑人在后台给他出谋划策。
　　对大局势一窍不通的苏运来，坚决反对种经济作物，更反对虚荣的花架子。他的理念是：“农民种地守本份，汗水洗出来的钱最干净。”
　　他认为树大招风，也没那个必要有个大招牌。自命自己是掌门人，不伦不类的家长式种粮大户。那天晚饭后，在院心亭上又听到张园在网上查到的消息，起初是动了心思。国家农机补贴能给百分之六十，那么说弄一台自己也就拿个七八万，买回四十来万的机械，真够划算的。苏运来心里小算盘在紧锣密鼓的拨动着。但一想起自己对女儿那样，心里象打翻五味子药罐子，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儿，想到这些的苏运来老汉，一时间对张园的说话内容有些烦感。苏运来老汉放下手中烟袋，挠着脑门子满面愁容地说：“别说了张园，咱上哪去弄那三十多万元呢？？庄稼一上场，咱给新入社的分红钱我还没个着落呢？眼下市场上好东西有的是，咱不是没钱吗？”
　　“叔，消息不灵了吧？这次国家给大型农机具补贴费，您没听说吗？可能是百分之六十呢，咱也去镇上递上一份申请，我看妃妃姐一定会帮忙的。”
　　苏运来老汉低下头，声音弱弱地说：“别往下说了张园，我对不起妃妃啊。那笔钱是不少，可是，我这张老脸磨不开张那份嘴去说呀。”
　　“叔哇，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在自己女儿面前，哪能有这种想法呢？也该去看看妃妃了吧？叔，妃妃是多好的姑娘啊！要样有样、要才有才，现在您老怎不和妃妃亲近呢？这要是放到别人身上，说不准该怎么显摆呢。”
　　苏运来老汉那天听完张园的话后，在家里也盘算过几个日夜。心中暗下决定，这次一定要亲自去一趟镇里，到乡政府里好好的和妃妃道个歉，无论如何也要把丢失的父爱情债还上。想尽办法让妃妃给弄一套玉米收获机械。
　　可是，苏运来老汉的脾气也太火爆。刚进屋看到大家都走后，苏运来老汉便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苏妃便站起来主动地给爹爹倒上一杯热茶，双手捧到爹爹面前，笑着说：“爹爹您先喝杯茶，走了10来里路一定渴了。”
　　又拿出招待客人用的红塔山牌香烟，递到爹爹面前。又亲自给点上火，笑着说：“爹爹，身体还好吗？岁数不小了，少抽点烟吧，十多年没给爹爹点烟了，这颗烟是女儿给您老人家赔礼道歉的。”
　　“妃妃呀，别说了，是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你呀”
　　苏运来老汉满是沟壑纵横的那张脸，泪水沿着纹路走向，往下流淌着。冲刷力将沟底尘土卷起，在下颌处汇聚一起成滴，飘飘洒洒的滴在地板上，已经是糊状泥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