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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沃古州》(十二 )

作品名称:碧血沃古州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0-04-01 17:31:44      字数:3071

《碧血沃古州》(十二):第十二回刘旭东题诗退党王善道设宴压惊
瘦叟刘沂生


岭上雪中梅,
岂惧朔风劲。
百草俱折时,
凌寒独争荣。

此阙,专为刘旭东题歌。歌从何而起呢?就因为他临离开监狱时,敢于题写那一则五言古歌。
这一阕古歌,乍看并没有什么,无非的借景抒怀,希望两党剔除一党独霸的私念,为了革命大业,继续合作下去。即便是这种思想,当时也是不合时宜的。试想,国民党已经将共产党视为匪党,不置之于死地而不快:青州的国民党正在兴师动众地清洗共产党,即使漏网一个也不甘于心。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怎么还敢再唱国共合作的高调呢?为此,那个监狱警官阅后,感到迷惑不解,乃至于摇头叹息,以为这个人太愚,太傻。
这阙古歌的境界,如果仅止于此地,那也就罢了。可是,它所包含的意思,哪里仅仅止于此呢?再一细揣摩,那警官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妈呀,这不是一首藏头诗吗?如果将每句诗的诗头连起来,明摆着是“旭东退党”四个字呀!这个刘旭东不是共产党员,而是一个国民党员,他所退的党,不是国民党是什么党呢?而今国民党正拿刀压着共产党员的脖子,硬逼着他们退党;这个刘旭东却狗胆包天,公然宣布退出盛气凌人的国民党。这,这个祸闯大了,如果让杜书记知晓了,那还了得!
当日刘旭东题留下的,的确是一首“旭东退党”的藏头诗。正当那国民党反共、灭共气焰十分嚣张的时刻,身为国民党员的刘旭东,不但不买账支持党国的决策,竟然敢逆流而上,愤愤然宣布退出国民党,确实是耿骨铮铮,岂不令人闻而乍舌,睹而心惊?杜骅儿叛变共产党,刘旭东却退出国民党,真真是人心各向,泾渭分明呀!
所以,老叟以为用“百草俱折时,凌寒独争荣”来赞誉刘旭东,是恰如其分的。
闲言述罢,书接前文。
监狱警官读罢刘旭东留下的藏头诗以后,一时踌躇不决,不知怎样处理这件事为好。他怕秘而不报担干系,便决定将藏头诗上交。于是,他匆匆赶到县党部,将旭东的留诗呈交给李主任。这人很谨慎,并不多言,只是淡淡地回报说:“属下一时没有注意,这是那个释放犯人刘旭东,趁登记时在登记薄上涂抹的。请示下,您看,怎么处理为好?”
这警官鬼,那李主任也很精。他接诗在手,故作不太注重地瞟了一眼,心里打着寒战,口里却淡淡地说:“你很会办事,孩子哭了抱给娘。是吧?”
“哪里,哪里。”警官诚惶诚恐,“主任,属下实在是无权处理呀。如果责我失职,属下认了。”
“好吧。书记在他的办公室里,去呈交给他处理吧。我,同你一样,也无权处置呐。”遇到这种事,李主任自然是宁推不揽,自是再将皮球踢给他的顶头上司了。
“是。”警官只得硬着头皮应诺。
杜骅儿是书记,身价自然高,办公室门口有武装马弁警卫着。警官小心地报名而入,双手捧着刘旭东的留诗,呈交给杜骅儿,简要地回报说:“这纸上的字,是释放犯人刘旭东趁登记时在登记薄上涂抹的,属下不敢隐瞒,请书记过目。”
杜骅儿何等聪明,一看那首诗,立即火冒三丈。他将桌子一拍,冷冷地说:“好哇,刘旭东,你的胆子可是不小呐。给你敬酒你不吃,却偏偏要啃这杯罚酒。哼,既然不稀罕你的党员,我还稀罕你这个教员吗?”
略一沉思,他厉声喝道:“去,转告教育科,叫刘旭东滚蛋!”
“是!叫刘旭东滚蛋!”那个前来禀报的警官,如同遇上了大赦,赶急趁机溜走了……
这真是:

泾渭奔腾波涛涌,
孰清孰浊两分明。

警官如何传达杜书记的命令,教育科如何通知罢免旭东的教师资格等事宜,且不去管它,回头再说裕祥爷们的事项。
那一日,裕祥他们守候在益都监狱的大门外,坐立不安地等待旭东们被释放出狱。
人被关进牢房,就如同鸟儿被关进笼子一般,能憋闷得你发狂。旭东他们跨出监狱大门,就如同鸟儿冲出圉笼,心里立即舒畅了许多。汉玉毕竟还是一个大孩子,抱着效禹跳起来,大声呼喊:“嗷——,咱们要回家了!”
他们的欢叫声还没有落韵,裕祥、善道与道高三人,已经紧赶几步迎了上来。
汉玉这个孩子很倔强,坐了十几天的大狱,连一滴泪也没有流。当他猛地看到叔叔道高时,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扎在道高的怀里,“哇”地一声哭起来。道高强忍住要涌出的热泪,抚摸着汉玉的头劝慰说:“小玉,莫哭,咱这就回家。”
效禹呢,同汉玉一样,一看到爹立在面前,也扑到他的怀里,大放悲声。善道见儿子哭得悲切,也禁不住抹起老泪来。
旭东心事重重,怕留诗惹出麻烦来。他紧赶几步,来到老爹的面前,急促地说:“爹,走!此地不可久留。”
看儿子那严肃的面色,裕祥心里没有底。然而,他相信儿子的判断,必然是事关重大。于是,悄悄地招呼众人说:“走,赶快走!”
老人的话很灵,孩子们一边抹泪,一边跟着他匆匆离开监狱大门。走不多远,他们向北一拐,直向北门奔去。当他们来到城门洞时,芝亭叔侄六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小英终于将哥哥盼来,抱着汉玉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念叨:“哥,咱娘想你,晚间哭到大半夜呢。”
“莫哭。哥知道,知道。”汉玉在妹妹面前,好像变成一个大人,温言温语地哄她。
“走,快走!”旭东顾不得和围上来的兄弟、侄子们打招呼,催促着两位老人向前赶路。
在场的人虽然有疑惑,却也无人多问,只是默默随行。他们穿过北门洞,跨越北大桥,爬上北关慢坡,踏上了回家的归程。这刘王两家、一行一十二人,真真是:

一路小跑急匆匆,
忘却人饿腹空空。
不图发财多富贵,
惟望脱难免灾星。

刘旭东与刘汉玉、王效禹三人保释归来,两家人得以难后重聚,这也算作一件喜庆事吧。为了感谢刘旭东在狱中对效禹的照顾,王善道于当天晚上设下压惊宴,将刘裕祥父子和刘汉玉母子们请来一聚。
压惊宴男女分席,男席设在北屋明间,女席设在里屋暗间。汉玉的亲姥爷、姥姥已经过世,男席邀过他的舅舅来作陪。女席人不多,只有效禹娘、汉玉娘、小英和效禹的妹妹效英四个人。
效禹爹善道的酒量不甚大,酒过三巡之后,已经是满面红晕,话语也多起来。带着几分酒意,笑嘻嘻地问旭东:“二弟,老哥我不明白,日间你那么急虎着往回赶,到底是为啥呀?”
“为啥?我戳了一下马蜂窝,怕他们追来蛰咱们呐。”随后,旭东向大家讲述了日间临出狱题诗的事。趁着酒兴,他给众人朗朗地吟诵了那首题诗。不过,他所吟诵的诗章,又给原题诗增补了四句:

旭日徐徐升,
东天微微明。
退却私心念,
党朋不再争。
弃我昔日志,
教子难成龙。
从容下讲坛,
杏林寻草经。

“啊,好悬,好悬呐!”王善道感到后怕,“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这孩子,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刘裕祥恍然大悟,“你呀,又不是小孩子,干嘛去惹火他们呢?”
“棒!这才是我们的好七叔呢——”汉玉很赞赏七叔的阳刚气慨,转身问他的邻座效禹,“表哥,你说,是吧?”
“当然是了。”效禹点点头,“俺老师就是好样的!”
“不过,”裕祥忧虑重重,像是在自问,“人家会轻易对咱们罢休吗?”
“爹,我估摸,我的书是教不成了。”旭东有自知之明,“回家给你当徒弟呗。”
“正好,正好!是你‘杏林寻草经’的时候了。”旭东爹将手一拍,高兴地说,“东儿,你那‘本草’读得比爹还熟,爹后继有人。来,咱们干杯!”
“干杯!”杯同举,酒同干,众人一饮亮杯底。
“哈哈哈……”,阵阵欢愉的笑声,从那并不堂皇的王家农院里传出来,回荡在灰蒙蒙的夜空中。从此之后,这个刘旭东呀:

夜读鸡啼迎日出,
坐堂医病达三更。
登门施药济贫困,
十里八乡闻其名。
作者:瘦叟刘沂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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