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二章

　　是在凌晨三点，我再一次惊醒。有行人匆忙的赶车从我帐篷路过，脚步戚戚。难以入睡，便爬起来从帐篷外面望向这个陌生的城市。
　　人们似乎还在熟睡，上海的这时候人们已经开始起床准备去上班了吧！真是个安逸的城市。我点燃一支烟，然后起身，坐在冰冷的混凝土上。仰望天空，有很厚的云层。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孤身一人的寂寞，也是在那一瞬间，想要找个同行的人。
　　我一直清醒，就像是吃了安眠药的人一样的清醒。
　　忽然能感觉到时光从我指尖划过的声音。很微妙的感觉。
　　七点。这个城市开始热闹。然后陷入混乱。我发现了很多与上海上班族一样的东西，这是我讨厌的。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骄傲。
　　然后之身去往会宁。我向往的那个城市。
　　坐在车上困意才如同猛兽一样扑进我的怀中，司机似乎很怀旧，放着宋祖英的歌曲。我昏昏欲睡，几乎要忘记所有。路曲折蜿蜒，坐在身边的女孩一脸白粉，有很重的劣质香水味。我知道我无权去涉入或者去讨论一个人的生活，但是我还是忍俊不禁的厌恶。
　　抵达会宁是早上九点，有摆地摊的人群用我不熟悉的口音呼喊着陌生的字号，这些字在我年幼的时候总是从爷爷口中得知。只是现在，听见这样陌生的字眼有种害怕，就像是第一次做缆绳的一般的心情。
　　我去了会师园。那地方已经因为商业的缘故而变成了旅游区，现代的建筑腐蚀了原先的淳朴。我满怀欣喜的心情忽然就被这样的建筑而影响的丝毫没有了兴趣。
　　有人说，桃花山上有满山的桃花，似是仙境。便重拾心情负重爬向桃花山。然而抵达哪里时，只看见一山的黄土与可怜兮兮的小草。心情便不由得失望，我急切的盼望遇见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哪怕遇见一个我也可以继续满怀欣喜地的继续下去。我是真的累了，心累了。尤其在急切盼望之后失望，这种折磨让我难过。
　　我在桃花山顶落座，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然后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他说，‘爸爸，我们就在这里吗？’然后才看见他因为走路而红扑扑的脸颊。当时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他的父母怎么可以这么不称职，让孩子爬那么远的山路。
　　我想上前去打招呼，但是害怕他们介意，但是当我看见那个傻瓜将帐篷搭在裸露的山谷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俊不禁上前。然后看见目光忧郁的李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忧郁的男孩子。我一直以为忧郁只是一种伪装出来的病，但是当我遇见李然的时候，我才发现，忧郁真的是人的一种表情。
　　我没想过竟然有人还拒绝我的帮助，而且是在他真的很需要帮助的时候。气极的我转身的时候然后看见晓晨的表情，那种眼神中包含着希冀与渴望，似乎他在急切盼望有一个人出现在他与李然之间。晓晨究竟在害怕李然什么呢？这是我想要了解的。
　　我强忍怒气，指点着李然的错误，然后帮助他搭帐篷，我以为我这样的功劳足以换取他一声谢谢。虽然谢谢这个词在我的世界中几乎就是没用的词汇。可是我失望了，李然竟然没有一丝的表情，倒是晓晨，不住的黏在我的身边。
　　是在那一瞬间，我从晓晨的眼神中发现了原始的我，那种渴望爱的眼神是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痛。
　　我产生想要与他们同行的渴望。
　　当夜晚来临，我再一次被我的幻想症所恐惧，然后便强行钻进李然的帐篷。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是被李然赶出来。但是晓晨似乎很欢迎我的样子，我能发现李然不断倾注于晓晨身上的爱，那种爱是我渴望已久的。
　　当晓晨熟睡，我听见帐篷外打火机的声响，此时的李然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什么呢？
　　我忍住想要出去与他聊天的冲动，然后我听见晓晨细微的声音，他说，我很听话，奶奶。
　　我的泪，便如同四月的柳絮般开始飘落。这句话在我童年的时候被我说过无数遍。只是为了获取一些爱，仅仅一些就足够了。
　　童年对我来说，是场艰难的旅行。我在其中爬摸滚打，寻找缺失的东西。只是，得到的只是，一些物质。很可笑，现在的人，总是用物质来填补情感上的空缺，有用吗？
　　我怜悯晓晨，也许是怜悯小时候的我罢了。我情感并不泛滥，可是对于晓晨，或许是小时候的我，我不得不同情。所以当晓晨拥在我怀中的刹那，我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维护他的愿望，哪怕只是一时。
　　是在凌晨，难以入睡时被李然惊醒的。他钻进帐篷轻轻地为晓晨盖被子的时候。他细心地看着睡熟的晓晨。眼神细腻温柔。
　　然后，他钻出帐篷，我听见一声冗长的叹息在帐篷外面悠然响起，他在苦恼什么？
　　我承认，我是个很烦的人？而且心中藏不住问题，所以被我的好奇心勾引下我钻出帐篷坐在李然的身边。递给他一支烟，然后看向远处依然黑暗的城市。
　　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于友情，爱情，亲情的故事。
　　我记住了其中的一个名字，姜立。
　　我好奇那个女孩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样子，可以让两个人连死都不怕的去追寻。更好奇李然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只是这些问题，我想在以后会被慢慢地挖掘出来。这个世界上没有隐藏的住的秘密。我坚信。
　　他问我，你为什么要与我们通行？
　　我说，只是好奇，或者是害怕。
　　他问，那你觉得，跟我们通行你就不会害怕了吗？
　　我说，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他说，比如伤害？
　　听见他这样的话的时候我狂妄的笑，我能有什么害怕的呢？对于我这样的姑娘，有什么足以我害怕的呢？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形同行尸走肉般时，是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只会勇敢地捡起自己的残肢断臂继续前进。
　　他似乎看见我眼中深深地痛，然后叹息一声，我们都是游走于城市边缘的一群害虫。
　　我说，有时候，活着就像是把一个巨大的茧套进自己的身体，然后伪装自己会变成蝴蝶的样子，其实我们只是一个呗损害的茧，再也无法变成蝴蝶了。
　　他诧异的看我，似乎很好奇这样的句子是如何从我的嘴中泄露出来似的。然后他嘴角上翘，仅仅是上翘，我只能这样定义了。因为那种表情并不是笑，如果要用形容词来形容，那只能是皮笑肉不笑。
　　我将皮笑肉不笑告诉他的时候，他略微惊异了一下，之后便沉静的如同此时的天空。
　　“李然，你觉得我们可怜吗？”
　　“可怜，但是不可悲。”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活着？”
　　“活着！”我提高音调看着他，“你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还是很苦恼的事情。”
　　他看着我笑，他的笑让我惊颤，“活着，我们可以陪着自己爱的人。尽管只是一段路而已，但是有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是吗？”
　　我难以想象，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男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只知道此时的李然，他的内心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不断地吸引我向前，然后沦陷。
　　“李然，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还是忍俊不禁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然后希冀的看着他，期盼能从他的口中知道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笑而不语，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说，“以前的我，是一个伪装的很好的骗子。一个为了别人快乐而快乐的骗子。”
　　“你没有朋友吗？”
　　“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的朋友一起呢？”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知道我戳到了他的软肋，我不知道他曾经与他的朋友经历过什么样的故事，只是知道，朋友这个词，对于他来说，超越了一切。
　　“因为不想连累他们。”
　　听着他这样简单地回答，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我听见他说，“有时候，活着是累赘，所以，我将累赘留给自己，然后让他们快乐。”
　　“可是，你自以为是的快乐，是他们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已经这么做了。”
　　无语凝噎。我只能装作不经意，从他烟盒中将裸露在外的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吮吸。
　　“女孩抽烟不好。”
　　“可是我觉得很帅。”说完我又深吸一口，似乎是为了气他而已，“我觉得晓晨喜欢我，你觉得呢？”
　　“男孩总是对女孩感兴趣。”
　　“那你呢？”我迫不及待的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我想要什么答案呢？我想要知道自己在表面上的优越感还是为了得到他的肯定，我不知道。
　　“我喜欢晓晨。”他巧妙地躲避了我的问题，既不让自己陷入困境，又不让我难看，真是个语言高手。
　　“你真的除了姜立，再也不会找别的女孩了吗？”
　　“我不知道，暂时应该不会。”
　　“不会后悔吗？”
　　“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了。你玩过一种游戏吗？”他用询问的眼神问我，然后见我不解，又说道，“就是将兴趣当做游戏，当你深陷其中，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将兴趣当做游戏，你是说，将喜欢的东西当做一种游戏去做，然后寻找感觉，是吗？”
　　“是，我喜欢文字，所以讲文字作为一种游戏，用文字去勾勒人物，任务，场景，然后让自己在其中天马行空。”
　　“快乐吗？”
　　“快乐是什么？”
　　我被他的反问难住了，我竟然也不知道快乐是什么？
　　那么，快乐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