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六章

　　“贝贝。”
　　李然喊出这个名字之后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才继续说，“你真的要跟我们去旅行，我觉得你应该回家。”
　　“不。”贝贝坚决地摇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然后贝贝牵着晓晨的手，将注意力转向晓晨，“晓晨，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姐姐，你的普通话不标准。”晓晨笑嘻嘻地看着贝贝，“你是上海人吗？我看过电视，上海人说话就是这样的。”
　　“是啊！姐姐是上海人。”
　　“那你为什么来会宁这个小县城呢？”
　　“我爷爷是会宁人。”
　　“你爷爷是会宁人，怎么去上海了。”
　　“因为我爷爷是红军，所以去了上海。”
　　“为什么红军就可以去上海。奶奶说上海的房子很贵。”
　　“是啊！我爷爷那时候的上海房子并不贵。”
　　“哦，是这样啊！”
　　李然惊讶地看着晓晨，对于他来说，晓晨是沉默的。可是为什么晓晨可以瞬间与贝贝熟络？李然不知道答案。他好奇晓晨突然之间的改变，也好奇贝贝身上究竟有什么可以吸引晓晨。
　　他下定决心带着贝贝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晓晨，只是这个决定是关于晓晨的。之前他觉得贝贝在路上会是累赘。可是现在，他觉得，贝贝的出现，应该是晓晨改变的开始。
　　下一站。郭煌。
　　火车上弥漫着脚臭与汗水的味道。倒是人不多。李然坐在晓晨与贝贝的对面看着一本席慕容的诗集，晓晨依靠着贝贝玩着李然之前送给晓晨的小熊。贝贝看着火车上的人群，好奇心似是四月的风。
　　实在那种静谧的氛围中，让贝贝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三个浑然一体，但是她深知，对于李然与晓晨，她终究是个过客。所以，她宁愿享受这一段安静，然后带着自己的思想缓缓远行。
　　“晓晨，这个小熊是谁送给你的呢？你看都脏了，姐姐给你买个新的吧！”
　　“不要。”晓晨紧紧地将小熊怀抱在怀中，“这是我的兄弟，我叫他晨晨。”
　　贝贝笑嘻嘻地看着晓晨，“那晨晨为什么是你的兄弟呢？”
　　李然好奇地看着晓晨，似乎也在乎贝贝的问题对于晓晨究竟有什么意义。他装作看书的模样，然后将耳朵竖起，仔细地聆听。
　　“爸爸不在的时候，就是晨晨一直陪我的了。他很听话，我说什么都听。”
　　李然不忍，没想到自己与母亲竟然亏欠晓晨这么多。一个依靠小熊说话的孩子，内心该是多么孤寂。这是李然难以想象的。亦是贝贝难以想象的。
　　“那以后姐姐陪你，好吗？”
　　“奶奶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第二天就不算数了。”
　　“我不是你的奶奶，所以说话算数。”
　　“还是算了吧！”
　　贝贝张开嘴巴，夸张的看着晓晨，“你们两父子是不是经常这样拒绝人呀！要不要这样这么欺负人。”
　　“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们。”李然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
　　“那下一站就分开好了。我就想不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冷漠，难道你们除了冷漠之外对任何人或者事情都没有兴趣。”贝贝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然后不住的喘气。
　　“爸爸。”晓晨看着李然，欲言又止的模样。
　　注意到晓晨的李然，示意晓晨把未说完的话说完。
　　“我喜欢姐姐，她人还不错。”
　　“好吧！贝贝。看在晓晨的面子上，你就留下来陪着晓晨。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离开。”李然眨巴着眼睛看着晓晨，只是他不知道，王通的这套说辞是什么时候根植于他的脑海中的。
　　“什么叫你们允许我留下来，现在是我主动要走。不过，你如果道歉，我可以考虑。”贝贝微微停顿，然后得意的看着李然，“留下来。”
　　“喂，我们为什么要道歉，又没骂你，得寸进尺的家伙。”
　　“什么，我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了。”
　　晓晨微笑着，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他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可以陪伴他长大。他幸福的就像是拥在父母怀中的孩子，尽管此时争吵的两人并不知觉，但是他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争吵的两人的孩子一般。
　　“爸爸，我们道歉吧！”
　　忽然插嘴的晓晨让李然贝贝惊讶，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释怀微笑。
　　“好吧！晓晨，你帮助爸爸向姐姐道歉好不好。”
　　“姐姐，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听见晓晨这样调皮的语调，贝贝笑的前俯后仰，此时，她由衷的觉得自己那么幸福。李然同样笑着，只是笑容背后多了一份歉意。
　　窗外的夜，在他们的嬉笑中渐渐弥漫。有烟鬼不断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往车厢接轨处，晓晨睡眼惺忪，李然看着窗外的景色。此时的贝贝却不见身影。
　　李然轻轻地从背包中拿出毯子，将晓晨拥入怀中然后将毯子盖在晓晨的身上，眼神幸福的看着晓晨。坐在隔壁的大婶看着李然，突然开口说道，“孩子，这是你的孩子？”
　　李然微笑的看着大婶，微微点头。他变了。这是他没有发现的一点。以前的他冷漠的像是厕所的石头。而现在，他学会了用微笑示人，同样，他收获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例如，爱。
　　大婶似乎起了兴趣，坐在之前贝贝坐过的位置微笑的看着李然，“几岁了？”
　　“二十二了。”
　　“我是说孩子。”大婶声音爽朗的笑，看着李然的眼神格外温柔。
　　“哦。”李然略微有些尴尬，“孩子三岁了。”
　　“你们要去哪里啊！经常坐火车对孩子身体不好。”
　　“我们去郭煌。”
　　“哦，你出门打工应该把孩子留在家里。我的儿媳妇就专门在家照顾孩子。咱们做父母的，可不能苦了孩子。”
　　“您为什么不在家照顾孩子，让您儿媳妇出门打工了。”
　　“唉！”大婶悠长地叹息，然后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儿媳妇说，我们不能带孩子，会把孩子带坏的。”大婶眼中闪过一丝地忧伤，但是瞬间即逝。然后她看着李然，“我能摸摸他的脸吗？”说话的同时大婶的手指指着晓晨。
　　“当然可以了。”
　　然后李然看着大婶粗糙的手指缓缓划过晓晨的脸颊，大婶的动作亲昵，仿佛在抚摸一块璞玉，又仿佛是朝圣者一般虔诚。李然心中有感动，对于这样一位大婶，他的感动是无法言语的。
　　“跟我的孙子差不多大，不过再见到我孙子应该就过年了。”大婶摸完之后看着李然说，“孩子，你带着孩子一个人不苦吗？”
　　李然摇头，他并没有真正体验过生活，而现在的心血来潮，只是会为以后的生活带来更多的苦难与幸福。
　　不知何时，贝贝站在大婶的旁边，微笑的看着大婶。恍惚了半天的大婶才对着李然说，“你媳妇真俊。”
　　“大婶，我不是他媳妇。”心直口快的贝贝抢先说到，“只是同路而已。”
　　大婶看着贝贝，似乎了解似的，“夫妻两吵架是常有的事，你看，孩子都睡着了。”
　　脸红的李然想要解释，但是嘴巴张开却听见贝贝承认的声音，“是啊！他想要跟我离婚，然后带着孩子离开。”贝贝说完还调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想要挤出两滴眼泪似的。
　　无可奈何的李然只能眼巴巴看着大婶，然后恶狠狠地瞪向贝贝，“胡说什么呢？有你这样的媳妇我还不如碰死算了。”说完这句话的李然忽然意识到大婶依然坐在他们的身边，马上改口说，“当初怎么就瞎眼了，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真是……”说完，挑衅似的看向贝贝，似乎在说，‘别以为我是软柿子。’
　　大婶听见两人的谈话倒是笑了，“夫妻之间，打打闹闹，没什么的，一辈子不长，好好珍惜。”
　　说完，大婶便离开了座位。
　　贝贝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着脑壳，说，“我刚在食堂买了饭，我们赶紧去吃吧！不然凉了。”
　　李然为难的看着贝贝“可是，晓晨睡着了。”
　　“好吧！真是服了你了。我去拿吧！”
　　李然见贝贝走后，将晓晨搂在怀中，看向窗外。
　　人们几近熟睡。零零散散的人坐在一起聊天，没有灯光的车厢，黑暗，乏味。
　　困意如同猛兽，侵袭时毫无声息。李然就那样睡着了。他似乎忘却了一切，手却紧紧地搂着晓晨。
　　“喂，你也太舒服了吧！”
　　贝贝狠狠地摇着李然的肩膀，却摇醒了晓晨。睡眼惺忪的晓晨看着贝贝，然后看向她手中的饭菜咽了下口水。
　　“饿了吧，晓晨，我们先吃。”贝贝恶作剧般的向晓晨眨眼。
　　晓晨并没有明白贝贝的意思，“姐姐，我们不叫醒爸爸吗？”
　　“你爸爸太累了，等他醒来在吃吧！”贝贝心中打着小算盘，‘等你醒来，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晓晨微笑的看着晓晨，“那我们给我爸爸留下吧！不然他行了就没吃的了。”
　　贝贝近乎晕厥的表情逗笑了晓晨，无奈的贝贝看着晓晨，“好吧！就给他留些吧！”
　　夜。
　　贝贝看着熟睡的两人。是在那一刻开始想起自己的父母，然后开始反思自己。她陷入昏沉中，然后回忆便淹没了她。
　　“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