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五章

　　尽管身体陷入无尽的柔软酸痛之中，然而思想却依然在天马行空。夜。无眠。四月的会宁的夜。有凉风习习。晓晨已经依着李然入睡。睡梦中的他裸露着原始的笑。孩子的梦，是干净的，不像这个世界。
　　李然紧紧地闭着双眸，沉重的眼睛让他难以负重。思想却是一头巨兽，困惑着他难以入睡。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而这些琐事，竟是平常最易遗忘的。
　　母亲的一切毫无征兆的侵蚀了他的思想。他，无能为力抵抗。
　　母亲。他轻轻地唤，然后轻轻地叹息，仿佛害怕惊醒梦中的晓晨似的。然后，泪水，便如同四月的雨悄然落下。
　　李然的母亲出生于七十年代末。她那时候可是她所在的那个小镇的宝贝，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她父亲是最早经商的，早年无子，却在后半生有了她。她父亲的富贵显然让她在人们中的地位提高的如同现在一夜爆红的影星。
　　高傲，孤独便在那样的氛围中逐渐困扰了她的思想。
　　父亲的去世，让她承受了世间所有糅杂的情感，她的思想几近崩溃。然而，她却意外的有了李然。李然的到来，对她来说，或许是个惊喜，亦或者是个灾难。
　　一个连自己思想都控制不住的女人，如何来抚养领养的孩子？结果显而易见。李然因为她，形成了两种极端的性格。或者说，李然就是她在世间另一个更好地缩影。
　　这两种极致，导致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以至于造成家破人散的结局。
　　然而，他们曾经都用尽全力的想要改变。只是，有些东西是难以改变的。
　　帐篷外的灯光隔着李然的眼皮射进了他的眼睛，他的思想便散了。贝贝清晰地柔软的声音便随着他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涌进了他的身体。
　　“你睡着了吗？”贝贝站在帐篷外抽搐着，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斗争，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才说，“我害怕，这地方太安静了。”
　　李然看着熟睡的晓晨，继续陷入之前的混沌中。但是，仅仅一刹那，他便睁开了眼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同情。他自嘲的笑的时候头就会随着嘲笑而缓慢摇摆。只是他从来不知道。
　　“进来吧！”
　　听见这句话的贝贝像是经过特赦的放任一样兴高采烈地钻进了李然的帐篷。而在她钻进去之后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她的脸紧贴着李然的脸，然后无可救药的拥入了李然的怀中。尴尬，愤怒，或者是窃喜。这些感情在一瞬间涌进贝贝的神经，她消化不了。只是李然依然平静，静静地推开贝贝，“单人帐篷，有些小。”说完还看着贝贝，“你不是经常旅游吗？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单人帐篷吗？”
　　李然从未发现，他已经变了，他从来不会主动跟别人开玩笑，从来不会主动去帮助一个人，尤其是陌生人。但是他对贝贝做了，而且是对第一感觉有些厌恶的贝贝。
　　贝贝无奈地看了一眼李然，然后蜷缩在一边，“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那些东西只是我在网上看见的。”
　　李然看着贝贝，忽然笑了，“你真像我一个哥们。”李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开，在帐篷外点燃一支烟，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出来的贝贝，“他跟你一样满嘴跑火车。”
　　说完之后，李然看着天空，他知道此时的胖子与王通两人，肯定在以前经常去的酒吧里宿醉。他们为了自己已经受了很多罪了。从最初李然隐瞒晓晨的存在到最后两人发现李然为了晓晨的奶粉拼命时两人所做的一切，李然都看在眼里。
　　其实李然知道，胖子与王通两人在夜店上班挣钱为了晓晨生活费的事情，只是一直都难以开口劝说。对于王通与胖子而言，李然有太多的愧疚。
　　而如今的悄然离开，更是伤了胖子与王通的心。李然深知。只是他在也找不到更好地方式去帮助他的两位兄弟，只能让他们远离自己的生活，那样，他们就不会为了晓晨而拼命了吧！
　　“谁啊！男的女的。”贝贝急切地想要知道李然嘴中自己究竟与李然生命中出现的那个人相像，问出口之后才发现眼神浑浊陷入回忆的李然。她有些怕，怕这个初次遇见的少年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将自己遗弃在这个鬼泣阴森的地方。
　　不料李然只是轻微的皱眉，然后将烟蒂放在脚下，狠狠地揉碎。
　　“睡吧！”李然看了一眼帐篷，然后看着贝贝，果然不出李然所料。
　　贝贝冷眼瞥了一眼李然之后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帐篷。此时的贝贝杀了李然的心都有，嘴里小声嘀咕着混蛋，王八蛋之类的词汇。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人情，特别不会怜香惜玉。”李然的声音在清冷的山上肆意回荡，回荡过贝贝心头的时候，贝贝仿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李然。
　　“喂，害怕就不要装的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吗？刚才不是我看见你发抖的小腿，我还真以为你胆大呢？”
　　李然说完，便将贝贝的帐篷单手提起，放在了距离他帐篷不远的地方，“好了，赶紧睡，明天我们要赶路。”
　　“你怎么这么不会怜香惜玉。”
　　“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更何况你根本就不香也不是一块玉。充其量就是一块石头，还是厕所的。”
　　贝贝的脸被气得红扑扑的，然后撂下一个‘哼’字钻进了帐篷。
　　“这是我的帐篷，你要干嘛？”
　　“我就睡这里，你到我帐篷睡吧！”说完贝贝立马将等熄灭，然后将晓晨揽在怀中，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恰在这时，有颗流星自天边滑落，仿佛从李然头顶滑落般似的。李然像是诗人一样抬头审视着天空，忧郁自体内缓缓蔓延。终究不可一世的开始想念。
　　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是那种深入心扉的痛至心灵的，
　　思念吗？
　　李然想起高二的蓝天，亦是四月，那个女孩缓慢如飞蛾般扑向烈火般的地狱时的鉴定眼眸，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痛苦寂寞的。我们本来就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人士难逃寂寞的。只是我们一直自以为是的为世间的一切镶嵌上爱的名义来逃避寂寞。
　　我很想你。非常想念的想。
　　时间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毫不停留。尽管我们那么留恋也不会为我们开一扇小窗。不过比现在的社会公平吧！
　　一夜无眠。
　　清晨的会宁是微冷的，有风自山下上来。没有树的山顶就像是秃子一般裸露着肌肤。有农民在山的那边吆喝着牲口耕作，挂钟被看山的老头一次又一次的敲响。李然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困意便如同觅食的兽涌上了他。
　　他仿佛看见那个女孩站在雪白的天地间缓缓起舞，仿佛有翅膀似的。只是，一瞬间便有一团烈火扑向女孩，他看见女孩不断闪动地嘴唇，却听不见。
　　然后，就醒了。
　　“爸爸。”
　　睁开眼睛的刹那李然便被晓晨拥入满怀，晓晨贴着李然的脸，“那个阿姨还睡了。”
　　李然亲了一下晓晨的脸，“晓晨，我们今天要去更远的地方，害怕吗？”
　　“不怕。”
　　“包里有湿巾，去把脸擦下，擦完我们吃早餐。”
　　“嗯。”晓晨屁颠颠的跑向帐篷，然后拿着湿巾又跑回来，一连串动作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爸爸，我给你擦脸，你的脸真脏。”
　　父子之间嬉笑着，打闹着。这一刻的李然由衷的感觉幸福。他从来不觉得，幸福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来到他的身边。晓晨，在他的生命中，是超越一切的。
　　不辞而别。只是贝贝占用着他们的帐篷。李然无奈的看着晓晨，“那个阿姨是不是很讨厌。”
　　“嗯，她昨晚都抱着我睡觉，不过很温暖。奶奶可从来都没有抱过我。”
　　“那是我抱着你舒服还是她抱着你舒服。”李然将晓晨拥入怀中，然后亲昵的擦着晓晨的脸。
　　“嗯，爸爸，我妈妈呢？”晓晨忽然转换了话题，也许是因为贝贝，唤起了晓晨的好奇心。
　　李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山下耕作的人群。
　　“你们两怎么起的这么早？”
　　贝贝起来并没哟普发现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依然大大咧咧的捏着晓晨的脸。
　　“晓晨，收拾东西我们走吧！带你去找妈妈。”
　　“好，爸爸，我们真要去找妈妈？”
　　莫名其妙的贝贝看着李然，“你们两准备把我丢下吗？”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
　　贝贝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李然，忽然将矛头转向晓晨，“晓晨，姐姐对你好吗？路上姐姐可以照顾你，我暂时当你的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果不其然，晓晨被贝贝诱惑住了。尤其是‘妈妈’这两个词，是晓晨的软肋。李然看着晓晨的表情，便知道，贝贝肯定要陪着他们走一段路了。但仅仅是一段路。没有谁会一生伴随着谁，这就是这个孤独的世界，这就是这个悲哀的世界，这就是这个无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