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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沃古州》(十)

作品名称:碧血沃古州      作者:草堂瘦叟      发布时间:2010-03-30 18:02:54      字数:9690

《碧血沃古州》(十):第十回国共合作闹翻脸青州共党罹灾难
瘦叟刘沂生


革命征程旭光现,
带血屠刀自相残。

国共不是讲究合作,并肩讨伐袁世凯嘛,何以会突然分裂,竟然刀兵相见起来?魏嵋不是国共两党的功臣嘛,何以会落到被审理的地步?
啊啊,世事难料,政治这玩意却是愈加难料呀!为啥?还不是为了一个权字吗?欲知详情,且待老叟慢慢道来。
从1923年6月启始,国共两党合作,并肩携手北伐,当时讨伐的主要对象是吴佩孚、孙传芳与张作霖。
这一次合作,不仅是行政方面的合作,也包括了军事方面的合作。在军事上,由苏联援助,于1924年5月,在广州黄埔建立了黄埔军校。这座军校,由国民党方面的蒋介石任校长,由国民党的左派领袖、我国民主主义革命的先驱廖仲恺任党代表,共产党的周恩来则任政治部副主任。黄埔军校与以往的军校不同,把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放到了同等重要的地位,很注重培养学生们的爱国思想和革命精神。黄埔军校的成立,为国民革命军奠定下坚实的基础,为革命事业培养了大批的优秀军事人材。除此之外,在国民革命军成立的初期,部分军官为共产党人,而军队中的党代表则以共产党员居多。
国共合作之后,壮大了北伐军的军事力量,以势如破竹之势横扫军阀,捷报频传。同时,也为共产党的蓬勃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然而,好景不长,美事难久。遗憾的是,国共合作的缔造者、国民党的创始人孙中山先生,于1925年3月12日闭上他那坚毅的眼睛,与世长辞了。
孙先生本来习医,却胸怀改良中国的大志。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的海陆军惨败,日军已经侵入我国东北。孙中山久怀“改良祖国”大志,却痛感报国无门。以此,他于是年11月24日,邀约二十多个赞同孙中山主张的进步华侨,在檀香山聚议,成立了兴中会,通过了孙中山草拟的《兴中会章程》。其宗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从此时起,他踏上了一条漫长的,极为艰难的救国征途。
孙中山的兴中会建立后,他深感力量单薄,对腐败的清廷缺少威慑力。八年以后的1904年,黄兴、陈天华与宋教仁在长沙建立了华兴会;蔡元培、章炳麟与陶成章也在上海建立了光复会。然而,三会各打各的锣,各唱各的戏,缺少共同的纲领和行动,其力量也拧不成一股绳,对清廷自然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经过中山先生从中联络,三会决定合一。是年8月20日,三会欢聚于日本东京,成立了“中国革命同盟会”,公推孙中山为总理。会上制定了施政纲领,确立了武装起义的具体方针,为中国的民主革命树立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其后,孙中山便领导发动辛亥革命,推翻清朝,建立民国,又积极促成国共合作,开创了北伐军走向胜利的新局面。谁能料到,正在这新的革命胜利的前夕,他却扔下未竟事业撒手西归了。对于孙先生,我有一歌:

英国伦敦,
日本东京,
南洋檀香山,
中国北京城,
三江岸畔留足迹,
四海奔波唤黎明。
拼搏一世,
辛苦终生,
赤胆忠心救中华,
半尘无染唯一公。

文弱书生不文弱,
刚强意志化飙风。
翻江倒海,
力能亡清,
创建中华,
荣立丰功,
敢笑秦皇汉武非好汉,
放眼世界,
谁与争锋?

孙中山的逝世,给国民党的革命事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也给共产党带来了一场几乎灭顶的灾难。
继任国民党党政大权的蒋介石和汪精卫,不顾以宋庆龄为代表的国民党左派的坚决反对,于1927年7月,宣布与共产党决裂,向共产党人挥起了带血的屠刀,“四.一二”与“七.一五”政变就是他们的杰作。
就实而论,国共合作破裂的责任,完全推到国民党一党身上,也是不客观的。共产党本身,也负有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论宣传群众,鼓动群众以及组织群众的本事,共产党远胜于国民党若干筹。随着北伐革命形势的好转,新兴起的中共的影响与力量,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亦或在军中,都在奇迹般地发展着,壮大着。与此同时,中共党内的激进势力也异常地活跃起来。这些人自感羽毛丰满,不顾革命大局,要求独立,甚而至于取国民党而代之的呼声日益高涨,不能不使国民党人警觉,甚至于感到威胁,感到恐惧。于是,蒋介石于1927年4月12日在上海大开杀戒,发动政变。他们动用军队与武装流氓,强行解除了代表共产党军事力量的上海2700名工人纠察队的武装,杀死打伤300余名工人,揭开了屠杀共产党人的序幕。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了一首俚谣:

一窝难养异类鸟,
同山岂容二虎存。
猴子山里猴王霸,
千猴万猴都称臣。

国共分裂以后,共产党由友党跌落为匪党,国民党从它的行政单位到它的军事单位,对共产党人进行彻底地清洗和镇压。与此同时,还在它的势力范围以内,全面撒网,肃清共产党的组织与党众。青州地区共产党组织被摧毁,就是国共合作破裂后结出的一枚苦果。这枚苦果得以结成的关键,是共产党青州地执委组织部长杜骅儿的叛变。
青州东圣水村的魏大姑魏复丽,是一个性格豪放,练有一身武艺的辛亥女英雄,深受青州地区年轻人的崇拜和敬仰。据传,她收了七个干儿子,其中一个就是杜骅儿。
青州府官立中学(即今之青州一中),位于益都城内西皇城东侧。这是一所古老的学府,从宋朝的矮松园,到明、清的松林书院,为中华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精英学子,宋朝的著名宰相王曾(即包公戏中的王延龄)即是矮松园的学子。而今园内苍松仍盛,王曾读书台犹在,是青州的一方游览胜景。在我国的封建社会里,以培养状元为荣。青州历朝出了六名状元,屈居全国第二名,仅次于孔子故里曲阜。他们,大都是从此处跃鲤成龙的。清朝末叶,李鸿章办洋务,掀起崇洋兴华热,普天创建洋学堂。清光绪27年(1902年),在此处创建了山东省官立中学堂。其后,全省通排为第十中学,四方学子慕名前来就读的颇多,为中华培养了许多优秀学子。
杜骅儿是这所名校1924年毕业的学生,其后又留校任教。其人非常干练,人俊口也甜,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随机应变的本事,对当时的革命也满腔热情。正因为这样,他也非常讨圣水魏大姑的喜欢。
这个杜骅儿在国共合作的大好形势下,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任中共益都县委书记。从1927年起,任中共青州地方执行委员会的组织部长,同时兼任国民党益都县党部的执行委员,出席过在广州召开的全国第二次农民代表大会,返鲁后被派为中共党务视察员、国民党农民运动特派员,负责视察益都等六县农民运动,是当年青州地区的一个风云人物。
有谚语道:“职尊心变狠,位高人变贪。”
对某些人来说,这话确有道理。随着杜骅儿地位的改变,这个人也在逐渐改变着。他手中有权后,除了贪污党的资助费外,便设法敲人钱财。腰里有钱以后,他便与所有的贪爷们一样,头脑发烧,身上发热,腚沟里也开始痒痒起来,想找个地方泻泻火,退退烧。不久,他便一头扎进了北门里的娥眉巷子。
这娥眉巷子是一个什么去处?有俚谣为证:

娥眉巷子铎楼庙,
半掩门子掩口笑。
有钱你就尽着来,
老傍小雏任你挑。
囊空如洗蹩出门,
呀哈哈……
变成一个虾米腰。

娥眉巷子,是当年青州府与益都县的色区,专门接待那些好色之徒。实际上,这里隐藏着许多填不满钱的臊窟窿。填不满怎么办?便去偷,便去抢,便去贪。因此,色与贪是一对孪生姊妹。某些官爷们,或因色而贪,或因贪而色,不一而足。于是,那些贪爷们,便成了色、贪俱备的双料货。古往今来,尽皆如此,往往会成为政权与社会的不安因素。
且说这娥眉巷里有个祝妈妈,刚从江南买来一个小雏鸡。这个水乡雏鸡名叫小巧,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妙龄一支花;看模样白净净,水灵灵,嘴角微翘笑盈盈。这杜骅儿一见小巧,便如同馋猫遇到了腥鱼一般,臊心大动,瘙痒难耐,春潮澎湃,再也迈不动腿,走不出门了。于是,他倾囊而出,花高价给小巧开了苞,破了瓢……
他们这一对男女,一个是:

初登巫山羞答答,
扭扭捏捏避还就。
偎倚在怀,
乐陶陶,
恣悠悠,
忘却此身在青楼。

另一个呢,则为:

老犁新地逞疯狂,
犁不到底不肯休。
巫山得趣,
人昏昏,
志休休,
党纪民苦俱可丢。

这个小雏鸡还真有点本事,将个杜骅儿哄得忘妻丢娘,将个杜骅儿迷得晕头转向。这对臊人黏糊在一起,他恩她也爱,一个盟誓,一个许愿,再也扯不开、拉不断。这件事有不少人知情,人们称那户人家为杜公馆。
杜骅儿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党组织调查清事情的原委以后,魏大姑非常恼火,她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决心亲自去揭穿杜骅儿这个干儿子的丑恶嘴脸。
抓贼要抓脏,捉奸要捉双,如果抓不住杜骅儿的把柄,他怎能会认账呢?于是,魏复丽带人夜闯杜公馆,堵了杜骅儿的臊窝,亮了杜骅儿的臊象。说来也巧,这一天晚上,那个杜骅儿正在那儿与小巧撑着葫芦架呢……
魏大姑是一个革命女侠,也是一个遵节守礼的老姑娘。她一见此状,羞得满面通红,气得二目瞪圆,柳眉倒竖,怒发冲冠,愤愤地骂道:“杜骅儿!你还要脸吗?怎么对得起家里的老婆孩?你贪污党费,敲诈民财,包养二奶,算个什么党员?罢,罢,罢,你老娘的这张脸,可让你给我丢尽啦!”
身居青州、益都党内要职的杜骅儿,一直将自己装扮成救国救民的大英雄,整日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迷惑了不少善良的人们,他哪里丢过这样的丑?此刻的杜骅儿,原形毕现,自是羞得无地可容,用被子紧紧地捂住那张臊脸,连个屁也不敢吭;那个小巧呢,她毕竟是一个嫩面女孩子,既非什么伪君子,也非什么险恶之徒,也许是一个被生活所迫的可怜人呢。她早已吓得慌了神,光着个身子,以手掩面,抽抽噎噎地,直向床角落里躲藏……
此事发生以后,当年的益都地面上,曾有一首俚谣广为流传着,尽述当夜之丑态。谣曰:

大姑夜闯杜公馆,
惊起一对野鸳鸯。
野鸳鸯,
野鸳鸯,
巫山梦碎不可收,
显出一副狼狈相:
一个藏头掩尾不露面
——窝囊!
一个春光尽泻不知藏
——荒唐!
杜公馆的丑闻呀,
不径而走达苏杭。

在事实面前,杜骅儿不得不低头认错。当时的中共青州地执委,在圣水魏嵋的家里举行了秘密揭批会。与会人员,除书记宋伯行、宣传部长田裕阳、组织部长杜骅儿、总务交通委员尚举清、通讯员王富通之外,魏嵋、魏复丽等也列席了会议。
面对龌龊的色贪蠹虫杜骅儿,魏嵋气得巨耳充血,白须抖动,愤愤地说:“骅儿呀,真让人失望!你想一想吧,中华危难,不知何从;我党力弱,正值多难之秋。你的作为,会给我们党带来什么影响呀?”
魏复丽恨得凤目圆瞪,咬牙切齿,深感羞于与之为伍,气呼呼地说:“算我瞎眼,认了你这么一个干儿子,臊气!”
大家都觉得看人不准,用人不当,败坏了党的形象,削弱了党的威望。
鉴于杜骅儿所犯的错误,地执委决定开除杜骅儿的党籍,只待报省地执委批准后执行。
有人说,两军相交勇者胜。那是骗人的鬼话,实际上吃亏的往往是弱者。相比之下,当时共产党的力量还是非常薄弱的,与国民党相竞,简直是以卵叩石,吃亏的自然是共产党人。在残酷的大屠杀形势下,有的党员被国民党逮捕杀害,有的党员自己吓得脱离了共产党。更有甚者,有那么一部分党员,将脑袋装到裤裆里,心甘情愿地做了降将,反戈一击,将屠刀挥向他原先的战友。益都的杜骅儿,便是一个典型的事例。
杜骅儿,是一个标准的投机分子。国共合作时期,他趾高气扬,出尽了风头,享尽了荣誉。蒋、汪合流,欲将共产党扼杀在摇篮里。在血淋淋的大屠杀面前,骅儿早已吓得丢魂失魄,后悔自己踏进了共产党的大门。他怕呀,怕被国民党反动派捕去喀嚓掉脑袋。他本想在风花雪月中寻求依托,苟安自慰,哪里会料到贪案露馅,臊相曝光,在自己的党内也臭了门头。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骅儿自感前途险危,决意另攀高枝,更换顶戴,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于是,他携着二奶小巧,丢下他那糟糠发妻,一翅子飞到上海,投靠了国民党反动派。公元1928年1月,杜骅儿在上海《国民日报》上两次发表启事,宣布退出共产党,成了共产党的叛徒。不久,这个杜骅儿耀武扬威地返回青州。此刻,他反共有功,已经荣升为国民党的益都县党部书记,并兼任青州地区国民党党务工作员,专门负责反共事宜,前后有一批马弁为他保镖,惟恐被共产党人喀嚓掉脑袋。
当年的杜骅儿既是共产党员,也是国民党员。从常理讲,人家退出此党,只保留彼党,作为一个政党退入自由,似乎没有什么过责之处。然而,正当国共分裂,国民党向共产党挥舞屠刀的时刻,身为共产党青州地执委组织部长的杜骅儿,为了向国民党请功邀赏,出卖了整个青州地区的共产党组织名单,这恐怕就很难用“自由”二字来摆脱罪责了。
于是,一场灭顶灾难落在了青州地区共产党人的头上了。

昔日云门郁葱葱,
今朝仙境落灾星。
腥风血雨普天降,
百花夭折木凋零。

云门山,位于青州城南,四季常碧,巍峨高耸,是青州的著名风景区,也是青州的象征。老叟且以此四句蹩脚诗,借以描绘1928年青州的政治形势吧。
公元1928年1月,月末一日的傍晚,青州地执委书记宋伯行,突然获得了杜骅儿叛变的情报。他感到事态严重,连夜召集紧急会议,处理文件,疏散有关人员,以免被叛徒出卖后遭难。会后,宣传部长田裕阳立即动身,返回诸城老家避难;宋伯行带上结婚还不足半年的妻子、圣水魏嵋的孙女、魏复中的大女儿魏玉生,匆匆离开青州,赶回济南向省委汇报去了。
圣水魏家,是青州共产党,乃至于山东共产党活动的大本营,自然是当时国民党当局清算的主要对象。为此,魏嵋打发他的几个健在的儿子复民、复敬、复功与复海,都远远地离开青州,投亲靠友避难去了。魏嵋与魏大姑,他们自恃是国民党的元老,谅那些青州的国民党徒孙们还不敢将他们怎么样,自然是稳坐家中,静候这场清洗暴风雨的到来。
既已撒下天罗网,任你展翅难离飞。
杜骅儿叛变告密不久,青州地执委书记宋伯行与宣传部长田裕阳先后被捕,英勇就义,谱写了曲曲慷慨悲歌。
宋伯行回到济南不久,便遭到国民党当局搜捕,只得四处躲藏避敌。是年4月17日,伯行终于难逃魔掌,被敌人捕了去。在反动当局的审讯室里,伯行表现得大义凛然。不管敌人怎样刑罚,除了承认自己是党员以外,只字不肯泄露党的机密。敌人伎穷,只得将他绑赴济南纬八路刑场。
临刑之前,宋伯行对刽子手们说:“拿椅子来,让我坐着死。否则,化作厉鬼也要咬死你们!”
刽子手们没有办法,只得给他搬来椅子,让他坐着受刑。宋伯行端坐于椅子上,正面临敌,轻蔑地望着敌人的枪口。他昂首挺胸,色不变,心不慌,慷慨陈词,宣传革命道理。
一声枪响,结束了伯行的年轻生命。是年,他只有三十六岁。当时,他将头一耷拉,坐而不倒,余威犹在。
朋友,你知道宋伯行临终前讲的是什么吗?他讲的是:

宋伯行,
为革命,
肩上挑着千斤担,
心里装着老百姓。
不怕烈火烤,
岂怕热油烹。
小子有胆开枪打,
老子眨眼是狗熊……

宋伯行牺牲得悲壮,田裕阳牺牲得却令人哀痛。
田裕阳是诸城人,山东省立四师毕业以后考入武汉高师,北伐时期是著名的学生领袖。蒋、汪相继叛变以后,他奉命返回山东,任青州地执委宣传部长。杜骅儿叛变后,他潜回老家。在那乌云压顶的形势下,依然秘密从事革命活动。
是年9月9日,田家张灯结彩,亲朋毕至,适值裕阳大喜之日。依照当地的风俗,新郎要亲自带着彩轿,去老丈人家里迎娶新娘。孰能料到,在迎亲归来的途中,却发生了一场目不忍睹、耳不忍闻的悲剧。
时值四鼓,东方未晓,薄雾笼罩着整个大地。田家迎亲的队伍走来了,灯笼的光亮在晨雾中忽隐忽现,忽明忽暗,犹如神话里那漫天云里走来的游仙。
当迎亲队伍路过一座小桥时,祸事来了,一伙匪徒突然从桥洞里窜了出来。这伙匪徒约有三十余人,他们一边鸣枪,一边包抄上来,吓得迎亲的人们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田裕阳欣逢喜日,头戴礼帽,胸挂红花,喜气洋洋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在乐滋滋地想着心事。一阵密集的枪声,将他从美妙的遐想中惊醒。还没等清醒过来,已经被打下马来了。几个人一拥而上,将他摁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田裕阳心里明白,却故作不知,怒目瞪圆,愤愤地问道:“你们干啥?”
“干啥?妈的,还装糊涂吗?逮共匪!”一个小头目,摇着手枪,骂咧咧地告诉他。
话已挑明,田裕阳“嗷”了一声,不想再多费口舌,只以沉默表示抗议。正在此时,从轿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胆的呼救声:“裕阳,裕阳呀……救救我呀……”
田裕阳听到新娘子的呼喊声,知道事情不妙。他拼命挣扎,挣扎不动。他大声呼喊,口里却被塞进一块烂布头子。他气得暴跳起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想爬也爬不起来啦……
过了一会,从轿子那边传来一阵淫荡的笑声。在那阵阵淫笑声中,还夹杂着从轿子里传出来的,他们那头目的淫荡歌吟声:

哈哈哈……
烂杏一筐不稀罕,
鲜桃一口有滋味。
诸位弟兄慢慢来,
挨着是谁就是谁。

田裕阳再也听不下去,恨得眼里冒火星子,咬得牙嘎嘎直响,悲痛至极,愤怒至极。在一阵阵淫荡的笑声中,他气得昏了过去……
有人问:“这真的是一伙土匪吗?”
哪里是土匪?国民党省党部传来密令,告知了田裕阳的真实身份,当地的兵警便使出卑劣手段,逮捕了田裕阳,轮奸了他那尚未过门的妻子……
田裕阳被捕以后,审判官想从他的口里掏出有关共产党组织的秘密。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们逮住了裕阳的身体,却抓不住他的那颗心,更撬不开他的那尊钢口。自从进狱那刻起,裕阳便自知难以活命。于是,就一言不发,愤愤地坐在地上,连饭也不肯吃。他的门牙被砸掉了两颗,却依然治不得他说话。
伪警们对田裕阳实在无能为力了,便于一个月后,将他秘密地枪杀在诸城县城的东门外。待家里人找到时,他已经被野狗们撕裂得面目全非了……
这真是:

迎亲路上遭恶运,
祸从天降喜化悲。
待到踏进阎罗殿,
定与阎王讨是非。

共产党青州地执委由五个人组成,组织部长杜骅儿叛变,书记宋伯行与宣传部部长田裕阳被捕后壮烈牺牲,总务交通委员尚举清与通讯员王富通在白色恐怖下低头自首。至此,整个青州地执委被彻底地摧毁了。
文章读及此处,有人会问:“那个叛变的杜骅儿能放过圣水的魏嵋和魏大姑吗?”
问得好。他岂能轻易放过魏家。不过,魏嵋与魏大姑并非等闲人物,杜骅儿抓捕他们颇具儿戏,实在令人捧腹。
杜骅儿,是乘着魏家的树荫长大的。然而,他返回青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向魏家开刀。他心里明白,魏家不好惹,却偏要去锉锉他家的锐气。
环境恶化,青州共产党人的心情非常沉闷,能躲避的都躲避了起来,留下来的尽是些老弱和孩子们。往年的端午节,魏家非常热闹;今年的端午节,冷清多了。
老爷子魏嵋郁闷在胸,近来身体不适,正在城里的魏家巷老宅里养病。
大姑已经接近五十岁,谅其杜骅儿不敢动她,躲也懒得躲。她不再喜欢凑热闹,独自在厅房里闷坐。
院子里老槐树底下,聚集着几个年轻人,在那里窃窃低语,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他们是魏嵋的孙儿、魏复中的儿子魏玉成以及玉成的同学侯玉清、张千、王福熙和杨连芳等人。他们都是青州的青年团员。
忽然之间,大门外传来一阵狗的狂吠声。继而,杜骅儿领着他的一批马弁们闯进大门。这些人手握长枪,瞪着凶眼,呼啦啦将玉成们围了起来。杜骅儿喝道:“捆起来!”
魏玉成故作不解,缓缓地立起来,说:“老师,我们都是你的学生呀?”
“不错,还是我的团员呢。”杜骅儿真不知害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吆,这话你也说得出来?你配做我们的领导吗?”魏玉成不无讥刺地说。
“反啦,反啦。抓!”杜骅儿恼羞成怒。
“你不是早就反了吗?谁怕你抓呀?咯咯咯……”侯玉清是魏玉成的同班同学,也是魏玉成的女朋友。她虽然是个女流,却毫无惧色,顺口讥刺了杜骅儿一句。
“哼!”杜骅儿愈加愤怒。
“杜骅儿,你给我进来。”杜骅儿是魏大姑的干儿子,他的叛变已经令魏大姑蒙羞。今日胆敢找上门来捕人,自然令魏大姑气闷至极。她硬压下怒火,向院子里发了话,悠悠的,不像在发火。
“谁呀?”杜骅儿得意忘形,竟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
“是你老娘呗。怎么,升了国民党的县党部书记,连老娘也不认了吗?”大姑不无讥刺地说。
杜骅儿想不到大姑没有躲避,却依然留在家里,只得硬着头皮步入厅房。大姑头也不抬,平静地说:“来吧,连你老娘也绑起来算啦。”
“干娘,骅儿不敢。”这是一句实话,魏复丽是国民党的三朝元老,没有上司的专文,他还真不敢动她呢。
大姑将桌子一拍,呼地一下立起来,指着杜骅儿的鼻子臭骂道:“啥?你小子还有不敢干的事吗?你连祖宗都敢出卖,还不敢卖你的老娘吗?”
杜骅儿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口里“哼”了一声,转身就向门外走去。他一边走,口里一边嘟哝着:“入党自愿,退党自由,这是我个人的事,管得着吗?”
“你说啥?自由?你说说看,出卖同志,出卖组织,是谁给你的这个自由呀?”杜骅儿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被大姑听到了,愤愤地指责道。
杜骅儿心恼人慌,一不小心,扑哧,绊倒在门神子上。魏大姑见状,哈哈大笑,说:“好孩子,又不过年,何必行此大礼呀!”
这真是:

恶狼咬人亦心慌,
落得丢丑狼狈相。
如此窝囊软骨头,
何必作态逞凶狂?

杜骅儿毕竟握有实权,魏大姑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孩子被他们押走了。在青州辖区的益都、临淄、昌乐、寿光、广饶、临朐六县被抓的,岂止这几个孩子呢,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党、团员们,全被他们逮捕起来,将个益都监狱塞得满满当当的。杜骅儿亲自审讯他们,陪审的还有已经悔过变节的原青州地执委总务员尚举清。杜骅儿刑讯被捕人员交待其它党团员们的去向,威逼、利诱他们书写悔过书。哪个不写悔过书,就一直押在监狱里不放。当时,在杜骅儿们的威逼下,写下悔过书、宣布脱离共产党的人,并不在少数。
别看魏玉成年纪不大,却也有一副硬骨头。在过堂时,他当着陪审员的面,大骂杜骅儿,说:“杜骅儿,你本来是我们魏家的一条狗,现在又成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一条狗,有什么好汪汪的呀?真不知道羞耻!”
堂堂国民党县党部书记,被一个毛孩子骂得狗血喷头,气得杜骅儿满脸胀红,两手发抖。他将眼一瞪,拍案而起,扯掉斯文的假面具,破口骂道:“昏帐!竟敢骂你的老师?”
“呸——!什么老师?叛徒!走狗!”玉成豁上了,也破口回骂。
杜骅儿恼极,令人将玉成暴打一顿。玉成被打得皮开肉绽,好久爬不起来……
杜骅儿连连遭到魏家的羞辱,他对魏老爷子恨之入骨,很想报复他一下。然而,魏嵋是国民党的元老,他自知无能为力制伏他,自然也不敢亲自带人去逮捕他。于是,他让益都县衙的人去抓魏嵋,想锉锉这老家伙的锐气。
青州城内卫街西口有一条魏家巷,魏家巷深处有一座魏宅。这魏宅是魏嵋家的祖业。此时,魏嵋正住在魏宅里养病。有一天,杜骅儿派一股县衙伪警闯入魏家巷魏宅,大呼小叫地说:“魏老头,跟我们走一趟,县党部有请!”
魏嵋呵呵一笑,那两只大耳朵,气得暴紫,频频抖动。他从腰里取出那柄孙中山赠给他的逸仙剑,向围着他的那帮警察们一亮,朗朗言道:“睁大狗眼看好了,这是孙先生赠给我的剑。逸仙是我的老弟,我是国民党的爷爷,他杜骅儿算个啥玩意?充其量是个国民党的小孙子。孙子要见爷爷,好哇,叫他自己爬着来吧!你们给我滚!”
这些个伪警们,都知道魏嵋的根基,也都知道魏嵋的厉害。同时,他们也知道孙逸仙是什么人,谁愿去做这个替死鬼呀?于是,那个领头的便顺坡下驴,深深一躬,笑嘻嘻地说:“领教了,魏老爷子,我们回去复命便是。”
杜骅儿派人去捉魏嵋,却被魏嵋臊气了一顿,这事很快就传遍了青州城。于是,有一首俚谣便满城传诵起来:

杜骅儿,
真糟糕,
卖了旧祖拜新坟,
头上枉顶乌纱帽。
派人捉拿魏老儿,
想打貔子惹腚臊。
哎呀呀,
一副姘妓象,
两头不讨好,
你说可笑不可笑?

作者:瘦叟刘沂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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