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溪流》第十二章

　　接下来，孤舟精心撰写楹联内容，孤舟也要好好想一个意义非凡且与含露有密切联系的楹联。苦思冥想之后，孤舟终于想好了：
　　敲窗几点蒹葭雨，
　　舞瓣一丝蝴蝶风。
　　孤舟有些得意，细细品味这联，自己陷入这幅清幽自然风光里，想着含露一定喜欢这景致，这意境。
　　于是，开始到家里一个存放石料的库房去选择石料。找出多年没有的刻刀、磨石、砂纸之类必备工具，准备开始刻了。

　　这天晚上，孤舟打开电脑，看到含露留言里写了自己的收信地址：
　　江南省海珠市临江上品花园H座1107含露收。电话：139……6613。
　　孤舟，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你找快递公司。我能收到。不过不急。你慢慢刻。谢谢！
　　孤舟心里一沉，“江南省”这几个字直刺双眼。那里是南方，玉芳在北方，不是她。孤舟心里满是失望。再看看含露的留言：“含露收”难道这就是她真名？不！谁会用真名上网呢？孤舟马上否定了这个答案。可是，含露为什么给我留网名呢？为了安全？孤舟不免笑了下：好一个谨小慎微的女人。
　　可是看着最后一组数字，孤舟心里又驿动起来。去实地查实不可能，但是这电话，肯定是真的了。这次能得到电话，也是一大收获！
　　孤舟拿起自己手机，迅速按下了139……6613这些数字，孤舟只要在按下绿健，一切就恍然大悟。可是，按下去的手突然停止了。如果不是玉芳，这会多么尴尬，如是玉芳，又说些什么？孤舟不敢如此冒昧，慢慢放下手机，呆坐着，心神恍惚，陷入了响水河畔蒹葭丛中那一幕幕往事之中……
　　突然，孤舟大脑灵光一闪，涌出一个绝好的对联：
　　蒹葭含露润孤月
　　江海推波助一帆
　　孤舟禁不住为自己这个灵感击掌叫好！
　　先嵌上含露的名字在上联，暗含这么多年来，自己孤寂的灵魂如秋月，几十年来，情感深处，唯蒹葭可以寄托，唯蒹葭时时滋润。
　　下联暗含自己的真名一帆，这样，如果含露是玉芳，她定会看出其中倪端，如果不是，那么下联一帆恰恰很好的应对了孤月。
　　想着品着，孤舟心里丝丝得意。
　　可是，前面那幅对联怎么办？不要了吗？

　　敲窗几点蒹葭雨，
　　舞瓣一丝蝴蝶风。
　　孤舟回头再品一下上一幅，心里非常不舍。两幅都送给她？可是，孤舟又怕这样显得自己太张扬。还是交给含露决定吧。
　　于是，孤舟上网登陆QQ，将两幅对联都发给了含露，要那幅请含露定夺。
　　周末的上午，含露上网了，打开QQ一看看到弹出的孤舟留言，上面是两幅他写的对联，让自己确定选哪一幅。
　　含露一看看到了“一帆”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第二幅的下联里，玉芳听到自己心脏“咚”！的一声巨响，一帆！难道孤舟真的是他？他把自己名字藏在里面在探试我吗？
　　一帆，一帆……玉芳心里涌出不尽柔情，你在哪里？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几十年离散终将在网络相会？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玉芳心海激荡不已，感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听到心脏有力的搏击着血管，血液涌向大脑，令玉芳一阵头晕。不好，可能自己血压升高，赶紧下网，去药箱拿出降压药，吃了一片，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可是，闭得上眼睛，关不住心门。玉芳默念着瞬间刻在心里的那个对联：
　　蒹葭含露润孤月，
　　江海推波助一帆……
　　冷静下来的玉芳，令自己从个人情愫中跳出来，再细细品味这个对联，不禁叹道：真是好联！玉芳眼前出现一幅绝妙景象：
　　秋深、孤月、一片郁郁蒹葭，蒹葭用晶莹露珠滋润月亮，使那轮秋月越发皎洁，似乎感受到蒹葭秋月天上人间遥相陪伴的温馨。
　　江海上扬帆远航，江波海浪推波助澜，鼓励远航的人为了理想，劈惊斩浪，一帆风顺。
　　多么优美且富有寓意的对子啊。整个对联合仄工整，平仄和律，“江海推波”对应“蒹葭含露”，“助”对“润”，“一帆”对应“孤月”，不禁更加佩服孤舟的楹联底蕴。这就是一幅绝好对联而已。一时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玉芳又一次不确定起来。

　　一帆不会书法，更别不会石刻。不是他，不是。
　　玉芳彻底平静了。头不再晕眩，于是，起来开机，去看孤舟让她选择的另一幅对联：
　　敲窗几点蒹葭雨，
　　舞瓣一丝蝴蝶风。
　　玉芳慢慢读着这幅，这是完全不同于刚才那幅意境的对联，玉芳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清风细雨画面，一个背山面水而居的小木屋，窗前是一片茂盛的蒹葭，一圃秀美蝴蝶兰，蒹葭在雨中随风摇曳，柔美的枝条轻轻敲打小木屋的窗子；蝴蝶兰也随风起舞，风中送来郁郁兰香。
　　如果此生自己能在那样的小木屋里住上一夜，当不虚此生！玉芳感概万分。
　　如此绝妙的两幅好联让玉芳如何取舍？
　　要哪一个，舍哪一个？玉芳心里充满犹豫。真是难煞自己。总不能都要了吧？玉芳笑了，怪自己多么贪心。可是半天还是定夺不了。
　　于是给孤舟回信：
　　孤舟，欣赏极了这两幅对联，再次对您的楹联造诣深深折服！如此好的两副对联让我取舍，你是不是太狠心了呢？呵呵，对不起开个玩笑，只是说明我多么喜欢，喜欢到难以割舍，所以，还是将这个定夺权利交给你吧，无论你选中了哪一个给我，我都将对您由衷感激！
　　玉芳很想说更喜欢第二幅，因为里面嵌了自己的网名，还有最心爱人的名字。
　　玉芳还说说更喜欢第一幅，清风流水，蒹葭摇曳，蝶兰馨香的小木屋令自己多么中意！
　　但是，这些话玉芳只能藏在心里。会得到哪一个听凭孤舟的宣判吧。
　　孤舟收到含露的回话，百感交集。
　　说实话，含露没有对自己刻意嵌入的"一帆"产生一点点异议，这令孤舟心里充满失望！唉，含露不是玉芳。她不是。可是，她又多么像玉芳。难道几十年自己对玉芳的思念感动了神灵？特意派含露来做了玉芳的替身吗？含露是如此令自己痴迷，隔着屏幕，似乎能够嗅到含露身上散发着玉芳的味道。
　　所以，含露如此喜欢这两幅对联，甚至难以取舍，又令孤舟有了一丝欣喜。
　　于是，他有了主意，就把两幅对子分别刻在一对镇尺里，都送给她吧。只要她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孤舟紧锣密鼓。孤舟选择了上好的墨绿色大理石石材，纹理疏密自然，选好了石材，又开始研究用什么字体。孤舟觉得，唯有用自己最喜欢的欧阳体才配得上送给含露。楷书和隶书是上不了画面的。
　　都准备好了，孤舟便利用工作之余，开始了石刻工作。
　　每天晚饭后，孤舟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一阵阵叮叮当当，伴着夜风孤灯，开始了打造镇尺的一段日子。
　　两个月后，终于刻好了。孤舟用砂纸仔细打磨，一对精美的石刻镇尺摆放在孤舟案台。孤舟越看越喜欢。轻轻抚摸着它们，想含露收到会如何评价，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笑了。
　　按着含露给的地址，孤舟将一对镇尺寄给了含露。
　　两天后，含露的QQ头像亮了。孤舟自寄出镇尺后，没事的时候就一直在线等着含露上线。看到她，赶紧过来打招呼。
　　“你好！含露，收到了？”
　　“你好孤舟。收到了！是两幅对子啊！”含露打了几个惊叹号，表达自己的惊喜。
　　“喜欢就好。说明我还没费功夫。”
　　孤舟心里美滋滋的。像得到很高嘉奖一般。但还没忘形，又问含露：“谢谢谬奖！请三正。千万别客气。”
　　“三正？”含露问，
　　“是啊。三正，一是内容请指正；二是刀工请指正；三是字体请指正。”
　　“这么专业啊。你看，连三正是什么我都不了解，哪有资格正指？只能肤浅得觉得你笔力雄健，刻工深峻爽利，传神达意，非石刻高手不可为，其他就说不出什么了。”含露由衷赞叹。
　　“不过，还真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含露又说。
　　“什么疑问，快说。”孤舟急忙问。
　　“下联最后两个小字，我仔细看了应该是孤舟，好像是篆体吧？为什么边缘不整齐，好像破损了似的。”
　　“好！含露你还真有眼力，一语中的！那两个小字是篆书，边缘是我故意刻残缺的。在石刻里面，这样的残缺叫做“残”，这样才有层次感，有残缺美。而刻整齐了，变成光光的边反而不好。就像我们的生活，也会有些许遗憾，别求太过完美。”
　　谈起石刻艺术，孤舟侃侃而谈。令含露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唉！孤舟，你若是一帆，多好！
　　从此以后，玉芳每每把玩这对镇尺，欣赏着对联的内容，欣赏着镇尺的字迹。感受着镇尺在手里沉甸甸厚重，玉芳也感到了孤舟如镇尺一般厚重的情谊。
　　从此，玉芳心里便愈发放不下孤舟。
　　有时候，玉芳也情不自禁、心神恍惚，常常将孤舟等同了一帆。
　　难道孤舟是上天派来做一帆的替身，以此安慰她几十年来念念不忘的初恋吗？玉芳奢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