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溪流》第十章、第十一章

　　盈盈一水间，从此天涯两相隔，默默无语。三月心事折叠罢！抖落一身闲愁无托处……
　　 ——题记
　　那一年恢复高考，一帆也与玉芳一样兴高采烈报名、复习、准备。谁知道，几天以后，一个惊雷一般的消息，令一帆被打入地狱一般：他的政审不合格，名单被拿下来了。
　　一帆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做了充分备考准备，却因证审不合格被刷下来的现实。眼看着心爱的女孩渐渐远离了怡乐村，远离了自己，一帆的心也像被摘去，每日里浑浑噩噩，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妈妈爸爸看着一帆的样子，也都心痛万分。
　　这都缘于自己的右派问题！爸爸又是气愤又是自责。恨自己莫须有的右派帽子，害了一家人，如今更是害得儿子前途渺茫。每天晚上，他就喝几口劣质白酒来借酒浇愁。
　　一帆妈妈则是以泪洗面。想到玉芳，心里就像刀扎一样。多好的姑娘啊，看来和儿子可能无缘了。儿子前途没了，心爱的姑娘也离他越来越远，儿子怎能受得了这么沉重打击。
　　“唉！”妈妈长长叹息着。
　　越想妈妈心里越难过。哪里有力量去劝一帆呢？
　　弟弟和妹妹看着一家人沉重的境况，也都不敢说话，每每都是闷着头几口吃完，放下筷子就躲到里屋看书去了。
　　家里的气氛几乎都达到冰点。
　　
　　一天晚饭时，一帆父母见一帆又是无精打采，吃一口饭就不想再吃的样子，妈妈实在忍不住了，说：“一帆，你不能总是这样啊。多吃点吧，看你，才几天，瘦了一圈了。身体要紧。”
　　“身体好又能怎样？我吃不下。”一帆放下碗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一帆爸爸突然喊了一身。
　　一帆站在了。
　　爸爸说：“不吃饭能解决问题？能的话，咱们全家绝食。来帮你解决。”
　　妈妈急忙向爸爸使着眼色，对一帆说：“帆儿，妈知道你难过，这也不是咱一家的问题。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该如此消沉，你有知识总是没错的，没事多看书，早晚有一天会用得上。”
　　爸爸说：“听你妈的话没错。今后我们一家都要振作起来。好好的活着。既然高考都能恢复，我想我们的问题说不定将来也能解决。解决了，你们就都有机会和别人一样去参加考试了。”
　　一帆心里动了一下。慢慢走过来，坐在妈妈身边。
　　妈妈问：“玉芳一直没来过信吗？”
　　“来过”一帆淡淡回答。
　　“哦？都说什么？”
　　“没说什么。”
　　“玉芳没说你们的关系怎么办？”
　　“说了。”
　　“怎么说的？你怎么一字一字的往外蹦啊？急死人了。”
　　“玉芳说我们不能断。”
　　“啊！那敢情好。我就说玉芳这孩子通情达理，是个重感情的好姑娘。你看。孩子，那你还愁什么？给她回信没有？”
　　“回了，我说我们不合适。我不能耽误她。再说，她父母坚决不同意。让她先好好读书，绝对不允许她上学期间谈恋爱。”
　　“哦！”
　　听了他的话，父母的心又沉了下去。
　　
　　晚饭后，一帆独自来到当时和玉芳经常去过的响水河边。走进岸边那片郁郁葱葱的芦苇里。对着月光在心里默默地说：“玉芳，蒹葭依旧明月高悬，我知道你和我终究别离。别后终觉月光寒！”
　　而那一段时间，玉芳离开怡乐村在城里读书，每天的学习很紧张。除了恶补十年文革行荒废的时间，就是参加学校各个社团，玉芳喜欢文学，自然进了文学社团。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就是快。一晃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寒假期间，玉芳几次想前往怡乐村看望一帆，都被家里知道了。父母已经了解了一帆的家庭情况，并知道一帆为什么不能参加考试。之后父母态度非常坚定，绝对不许女儿和右派儿子谈恋爱。
　　玉芳还是很敬畏军官出身的父亲，父亲的话，玉芳不敢违抗，心里又想念着一帆。所以，只能将自己的牵挂和思念写在信上。
　　玉芳告诉一帆，父母已经知道自己和一帆的事，并明确了态度：坚决反对。玉芳也告诉一帆自己的态度，不离不弃。
　　了解了玉芳的态度，一帆更加不安。她理解玉芳和家里抗争的苦楚。更不想自己心爱的姑娘和家里弄僵。所以，渐渐的，一帆少回信，或者寥寥数语。希望玉芳也渐渐忘掉自己。选择新的生活。
　　
　　一面是父母的坚决，一面是恋人的疏离。玉芳心里苦不堪言。
　　直到毕业之后，玉芳终于抵不过家里的压力，同意嫁给爸爸战友的儿子严雄。
　　玉芳写信将自己的结婚的消息告诉一帆。希望他忘了自己，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
　　得到消息的一帆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结果不正是自己希望的？既然自己不能给予玉芳幸福的生活，只能放手。可是，知道玉芳真的属于别人，就好像心被挖走了一般。痛苦万分。
　　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要去见玉芳一面。
　　于是发生文章前面，在玉芳结婚前一个晚上，一帆和她在公园里约会那一幕。婚后十几天后一帆再次将玉芳约到响水河畔那个夜晚，玉芳和一帆终于形神合一，第一次收到对方最原始的也是最完美的礼物。
　　第二天，一帆回家悄悄给妈妈留下一封信，从此远走天涯。

　十一、形似神似
　　其实，最开始QQ上在接受孤舟的邀请，还真是因为孤舟这名字。不用多想，孤舟令玉芳自然想到一帆。于是和孤舟便有了以后的日子。
　　一段时间的聊天，孤舟彻底令令玉芳放不下了。尽管玉芳心里在拒绝和他的深入发展，但是，孤舟时常说出令玉芳心神恍惚的话来。让玉芳更加放不下他。
　　一天晚饭后，严雄出去了，孩子在校住宿。玉芳收拾好碗筷，心里又隐隐念及孤舟，便上网看看，就见到孤舟留言：
　　千言万语，却匆匆、
　　错失无缘倾说。
　　游客满街人满路，
　　不敌寸心空缺
　　玉芳心里又是一动。孤舟也觉得寸心缺失？他缺失什么？他也曾经刻骨爱恋过一个人吗？他如今的生活不如意？
　　玉芳禁不住又想起一帆了。
　　心里想着，梦里梦着，可是他在哪里？那一年自响水河畔与一帆分别，他真的浪迹天涯了？此生还能再见到他吗？
　　玉芳在电脑前使劲摇摇头，赶走了一些杂念。于是给孤舟留言道：
　　孤舟，很欣赏你的古文造诣。多次领略到你的诗句，唯美而清晰，我好像还隐隐读出了些许伤感。其实，谁的生活又是十全十美呢？活着就好！

　　第二天，孤舟在邮箱里回了玉芳洋洋洒洒一封长信：
　　含露，每每念着你的名字我心神恍惚，和你聊天不算多，但是一种感觉却与日俱增，你多么像我心底里供奉的女神！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她了。我感觉得到。可是，现实又告诉你，你不是她。世间哪有那么巧合！
　　而我的心里还是将你认作她，我管得了自己的口，管不了自己的心。
　　等到墨色吞噬了黑夜，最后只留一轮狼牙新月，在寒星斑斓的苍穹。冷风袭空，从朱红色格子窗外，悠然飘进来一缕缕淡雅的蒹葭暗香，如此的清香淡雅，沁人心脾。那半轮新月，微光不足，却流露了多少幽思，淡淡的月华流泻在了窗台边缘上，映射出如雪般的思念。
　　无数次在皎洁如雪水的月光下徘徊，细数多少被寒风吹落的残花，心事宛若花瓣，都已拆成两半，谁人知解其中味？何人懂这份情思。无奈，却只能将这三千素情丝寄于今晚月色，让风，吹向遥远地方。
　　月桂树下，琵琶弦上寄去我的的思念，轻叹世间情深缘浅，借祝酒一杯，醉了红颜，醉梦里不知年华，犹记得，当年佳梦蹁跹。梦回昨夜，只道是流年一梦，梦的又是何人？千年一梦，多少美好回忆也荡然无存，唯有图一醉，解轻愁。
　　阁楼半盏残灯，从烛芯中窥视，那折射出的人影，又是谁？万千思绪，如火苗随风摇曳。红帐秀帘外，风卷残云，啸庭院，叹花间百花，一转身，满眼芳菲尽，繁华落尽，两相凝望已成背影，春风也尽，空留一段残梦到天明。狼牙新月夜，月华静似流水，流泻在窗沿，白月光，散落这座空城，照进了谁心门？夜色太过迷人，却也伤人。
　　今夜，不知何事来入梦，皎洁的月光下，洗尽了尘缘，花下举杯邀月对饮，美酒斗十千，三分醒七分醉，醉眼看落英缤纷，花缘若水，只在一抹泪之间，繁花凋零，历经多少个一夕一朝，几经岁月流年的蹉跎，只为盛开的刹那，而如今，都已成灰烬。花开花谢舞晴空，这是它的宿命，也是一朵花的历程。轻声拭泪叹，花缘尽，化作一缕香魂随风飘散，芳香溢满尘世间，多少次寻觅，都只是在梦境中，花败在了人世间，寻花魂，唯有在梦里，殊不知，梦里觅花落多少？

　　曾轻叹，人生如一季花开。花开时香满苑，转眼之间，指尖落红已不堪。落花随风烟归于了尘埃，欲挽留，那片带有几点朱砂色花瓣，却葬在了尘土里，也抖落了你一身的芬芳。再次寻觅你，唯有在梦境中了。花的尘缘，犹似你剥落的罗袖红妆，回眸那瞬间，梨花白，杏花也醉……凤蝶戏舞花间，也只是梦里一游。等到秋风起的时候，掠走了多少丝丝芬芳，留下了多少无双恨，无数繁花的一身艳装，落在了那一池碧波上，划开一道道清亮的涟漪，它们在水池间沉淀，最终揉碎在浮澡之中。
　　寒夜里，浓云隐月，奏乐的夜歌，那样忧伤，却凄美动听。淡淡的月华，缠绕了这淡淡夜色。穿过窗凝望，弄堂里的风频频呼啸，天未见分明的轮廓，黑幕笼罩下的夜，已成殇，我心也还未寐。朦胧的烟雾笼罩清幽庭院，雾夜里探月，花苑里葬花，这份闲适，谁能够懂？观满天星斗，时隐时现。轻奏一曲琵琶弦，缭乱了心扉……
　　狼牙新月夜，梦里觅花落多少？人生如花花似梦，追随花的香魂，那一路在飘香，我依然追随着它。
　　读着这封信，令玉芳又恍惚起来了。孤舟的文风多么像一帆啊。他心底供奉着一个女神？他也觉得自己像他心里的女神？！这令玉芳百感交集。但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玉芳看不到他，又不敢贸贸然问他。
　　一个星期没敢上网。
　　一周之后，玉芳上来了。果然看到孤舟头像亮着。玉芳心里一热，就打个招呼，孤舟马上回话了。
　　“你终于出现了。给你的信过了一周，是不是那封信冒犯了你？对不起。”
　　“没有，没有，我……”没想到他直入主题。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喜欢书法吗？我想可以对镇尺送给你。好吗？”孤舟突然转换了话题。
　　“书法？你刻镇尺？你还精通书法和石刻？”
　　“谈不上精通，只是喜欢。喜欢书法，也喜欢石刻。”
　　“和喜欢古文学一样喜欢？”玉芳心里再次一动。
　　“和喜欢古文学一下喜欢。”孤舟肯定的回答。
　　一帆不会书法，更不会石刻。看来，孤舟不是一帆，
　　说不出知道此情玉芳的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是轻松还是沉重。玉芳一时心乱如麻。半天没说话。
　　“含露你在吗？”
　　“在。”玉芳说。
　　“怎么了？”
　　“没什么。呵呵。玉芳感觉到孤帆的敏感。
　　“哦。那么，你答应收下了？我会用心写，用心刻。”孤舟说。
　　“好吧，我收下。先谢谢！我有事先下了。再见孤舟。”玉芳没心情再聊下去。
　孤舟也慢慢关了Q。不知含露为什么突然如此淡漠，刚才说到什么令她情绪发生变化呢？孤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好，含露答应收他的镇尺了。这是最最重要的，这样，孤舟就可以获得含露的地址，那么，就可以知道她现实中情况，就可以证实含露是不是自己心底思念的那个人了。
　　一切都在确定与不确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