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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溪流》第七章 卿卿我心

作品名称:原始溪流      作者:情满珠江      发布时间:2014-05-30 21:21:37      字数:5132

  之后几天,一帆会在知青们都出工的时候,来到知青点给玉芳送各种好吃的。那个年代,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一帆送来的无非是煮鸡蛋、煎荷包蛋或者咸鸭蛋等,都是一帆妈妈自己养的鸡、鸭下的,偶尔还会有一碗猪骨汤。
  有一天,一帆又来了,这次他送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玉芳感动的说:“一帆,以后别送了,总这样麻烦阿姨,真不好意思。我的手已经没事了。”
  “是我妈妈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玉芳只好打开铝制饭盒,一股香味在知青点弥散开来,玉芳贪婪的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
  于是出去拿来一双筷子,翻了一下面条,结果面条底下露出了两个洁白晶莹的荷包蛋,玉芳看了一看一帆,咽了一下口水,说“你们家半个月没鸡蛋吃了吧?”
  “你吃吧,你吃了伤口快点好,我们家一个月不吃,半年不吃,也没什么。”
  一帆的朴实的话令玉芳不禁朝他多看了一眼,心里暖洋洋的。
  
  就这样,玉芳因为受伤,偏得吃了很多一帆妈妈特制的美食。使得她没有因此回家养伤,甚至连妈妈也没告诉。其实,玉芳这样做,一来怕妈妈担心自己,二来心里对一帆家产生了丝丝贪恋。这个想法事后玉芳察觉到,还吓了自己一跳。
  半个月后,玉芳左手中指可以自动弯曲,也不疼了。
  “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工了吧”,玉芳想。
  这天午后,玉芳一个人去了一帆家里,想去谢谢一帆妈妈,再顺便让阿姨再看看自己手是不是彻底好了。
  到了一帆家里,一帆妈妈正在喂鸡,看到玉芳高兴的笑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紧在脸盆里洗洗手,把玉芳让到屋里。关切的问:
  “伤口没事了吧?还疼吗?”她打开玉芳手的纱布,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口,高兴地说:“伤口愈合很好,没事了。”
  “谢谢阿姨,我是专门向您道谢的。这半个月辛苦您了!还吃了那么多阿姨做的好吃的。”
  “玉芳,你还这么客气!你喜欢吃阿姨就高兴了。伤好了,比什么都强啊。”
  “真的,阿姨,你做的饭真好吃。和我妈妈做的味道差不多呢。”玉芳感慨地说。
  “是嘛?能和你妈妈手艺得比,那感情好!呵呵。”阿姨笑了。
  “玉芳,你妈妈还好吧?她是哪里人?”
  “妈妈是浙江余杭人。”
  “难怪!江浙不分家啊,我做的饭可能也有了江南风味了吧?所以,会和你浙江妈妈的味道有相似。”
  “是啊,难怪我喜欢吃阿姨做的饭,原来阿姨掺进去江南味道了。”
  “玉芳,妈妈是浙江余杭人,怎么来到了北大荒呢?”
  “哦!爸爸是军人,支边开发北大荒,妈妈就跟着来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阿姨又问。
  “一个姐姐,她于两年前已经下乡了。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弟弟。”
  “唉!你妈妈也不适应北方生活吧?难为她了。”阿姨可能想到了自己的境遇,脸上抑郁了。
  “阿姨,您以前是医生啊,为什么不出去工作?你看,村卫生所多缺人啊,就一个医生,忙起来怎么够?再说,他哪有阿姨医术高啊,连包扎都没阿姨漂亮。”玉芳想起了那天阿姨给自己的包扎,松紧适度,简单而漂亮。
  阿姨笑了:“漂亮就是医术好啊?瞧你这姑娘。不过,你阿姨还被你说对了,二十年前,阿姨是妇产科专业医生,从我手里降生的孩子也有百十个了吧。可是,如今也生疏了。孩子,现在阿姨的身份,哪里也不能去。村里的乡亲们善良,不批斗我们,算感激不尽了。现在阿姨一心照顾好三个孩子,照顾好你叔叔,操持好家,能平平安安生活在这个小村里,就心满意足了。”
  回去的路上,玉芳对阿姨多了一层了解。
  
  第二天,玉芳重新回到早出晚归的秋收大军行列。当然,因为手伤刚好,二队长自然对玉芳更加照顾,依然在二线参加劳动。
  这天玉芳被分到场院里和大妈大娘她们一起剥玉米叶子。
  偌大的场院里堆满了带皮玉米棒,玉芳她们要将玉米叶子剥下来,磨坊就会直接将这些剥皮玉米磨成粮食,除去交公粮,余下的供村民一冬口粮。
  这个活比起去大地收割,轻松多了。玉芳一听分工心里很是高兴了一阵。
  可是真正做起来,玉芳知道这活的厉害了。因为这些带皮玉米在场院已经被萧杀的秋风吹了十多天,玉米皮薄而脆,更主要是尖利。玉芳第一天一天下来,两手十指贴近指甲的地方已经起了很多刀枪刺,不小心逆着碰到那里,痛得玉芳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天,玉芳聪明起来,找了一双线手套,心想带着它,一定可以吧。
  结果根本不行。带着手套,手指非常不灵活,剥玉米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大妈她们剥了一堆,自己这里还只有寥寥十几棒。玉芳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摘掉手套,忍着疼痛加快速度剥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玉芳无意朝自己剥好的玉米看了一眼,突然眼睛就瞪圆了,怎么回事?玉米堆成了一座小山?玉芳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斜对面一帆在那里。看到玉芳的目光,一帆轻轻摇头,示意她声张。玉芳心里一乐,也对着一帆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谢意。
  不知过了多久,玉芳再看过去,一帆已经不见了。
  收工的时候,一帆走了过来,看看玉芳渗出血丝的十指,关切得问:“很疼吧?”
  其实,真的很疼,但忙于活计的时候,玉芳没觉得怎样,但是此时被一帆一问,玉芳眼泪就流了出来。一帆说:“到我家去上点药吧?”
  “不用了。这不算什么,让别人知道,会笑我太娇气了。”
  “也好,那么你回去路过村卫生所,要一些胶布,将自己的十指缠起来,别缠太后,一层就可以。厚了手指不灵活的。你试试,可以避免十指再出新伤。”
  玉芳听了一帆建议,将十指缠上了胶布,感觉真的好多了。
  接下来几天,一帆就这样来无踪去无影,悄悄帮着玉芳剥一些。玉芳都超额完成任务。二队长还因此表扬玉芳按时完成任务。
  
  玉芳逐渐适应了紧张的早起晚归秋收生活。
  这天四点,天更凉了,玉芳披了一件棉大衣,随着知青们一起出了村子边分手了。玉芳就径直来到二小队的庄稼地,看到二小队社员都聚在那里等候生产队长分配任务。
  这几天,场院的玉米剥完了。今天玉芳被队长安排跟着二线去白菜地砍大白菜。
  “上午每人一条垄,下午活下午再分配。去吧,老王家的,你负责检查,做好记录。”队长说完,就向那一边人群走去。
  玉芳拿了一把队长借给她的大菜刀,就跟着二线妇女一起来到白菜地。大家各自找了一条垄一棵一棵的砍了起来。
  没多久,玉芳就知道了,砍白菜,这活更不容易。
  开始,玉芳看准一棵白菜,一刀下去,完好的一大棵白菜散了一地,玉芳愣了,身边一个大嫂笑了着走过来说:“知青学生,不能这样砍,你看你,腰都不舍得弯下去,怎么砍白菜?你要这样,你看我。”说着给玉芳做了示范,玉芳看她头几乎到了前脚尖,身体和地面不是形成九十度,而是一百八十度,玉芳看得目瞪口呆。
  自己试了试,还行,不管怎么说,白菜没散,一整课完好无损被玉芳才砍了下来。玉芳渐渐熟悉了,低下头,一口气砍了十几棵白菜,一棵一棵整齐摆在一边,玉芳有了成就感,但是腰已经酸得实在受不了。于是直起腰,就感到两眼一黑,天旋地转起来。她使劲站稳脚跟,终于使自己平衡,没有倒下去。玉芳深深喘了口气,用手使劲拍着酸痛的腰背,才看到自己已经远远落在后面,再看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菜,唉!这条垄什么时候才能割到头啊!无可奈何,深深叹了口气,又弯下身来,一棵一棵使劲砍着。
  一会,腰酸背痛,汗水泪水,饥饿日晒,加之被二线大妈大娘们抛在后面的不甘和羞愧,玉芳感到百感交集,撵又撵不上,眼看着被越拉越远,有几次玉芳干脆狠狠的扔掉了菜刀不干了。但是,不干又能干什么呢?队长说了,这是二线的活,本来就是最轻的,难道自己去大地收割黄豆?不行不行,那就更不行了。想到这里,玉芳又拾起了菜刀,一棵一棵继续砍着……
  不知过了多久,玉芳看到前面一堆白菜整齐堆在那里,玉芳直起身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大吃一惊:自己这条垄的白菜已全部被砍了下来,出现在自己前面的就是一条垄光秃秃,只有一棵一棵白菜根立在垄上。
  玉芳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很多大妈大娘都到了地头,在负责大妈那里登记准备走了。还有几个人也快到地头了,而自己前面,一帆正逆光站在那里擦汗,看到玉芳的目光,一帆笑了。
  这一刻,一帆满是汗水的脸容光焕发,他的笑容充满圣洁的光辉,玉芳觉得眼前一帆显得那么高大,那么英俊!
  一帆被玉芳直直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玉芳也不好意思了,问:“前面的白菜都是你砍的?你不用做其他事吗?”
  “哪里,我是会计兼保管,一大早我已经发了所有劳动工具,赶回去整理了这几天我们队上的账本,这才回来,正好路过你们白菜地,看到你落在后面,就顺手帮你一下。”
  玉芳再三致谢,一帆却谦和地说:“举手之劳,别这么客气!”
  
  从这时开始,玉芳经历的各种农活,一帆都在默默帮忙,使玉芳每每都能顺利完成任务。并不时受到队长表扬。令玉芳对一帆更加感激,和他也逐渐熟悉起来。
  一天,一帆帮玉芳装完萝卜,其他二线大妈都已经回去。太阳也即将落山。一帆对玉芳说:“一起回村吧?”
  玉芳点了点头,跟着一帆乡向村里走去。
  这时候,玉芳才发现,一望无际的田野很宽阔,大片的庄稼,有的躺倒在地里,有的直立着,呈现出来的是金黄色、褶红色、深褐色。
  “好美啊!五颜六色的秋天!”
  “是啊,三江平原的秋天,就像一幅油画。”一帆接着说:“玉芳,我们从那边走吧,那里有条小河,也顺路的。”
  “好啊,天快黑了,我们快点走吧。”玉芳看看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说。
  随着一帆翻过一道不高的土岗,玉芳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沿河两岸,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纵向伸展,无尽无休。玉芳从没想到自己居住的怡乐村,竟然还有如此大面积茂盛野生野长着的绵绵深远的芦苇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玉芳情不自禁的吟诵被一帆打断了,他抢过去朗声诵道:
  “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你也喜欢诗经?”玉芳惊喜的问。
  “你也喜欢?”一帆的惊喜一点不亚于玉芳。
  “是啊,是啊,我喜欢。我们家大院里,住在我家隔壁的陆阿姨,就是研究古典文化的。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整天不是到工厂劳动,就是开门办学。放学后,我除了在家看小说就是跑到陆阿姨家听她讲古典诗词,其中我最喜欢听她解读诗经了。久了也就会背一些。”玉芳说。
  “太好了!我爸爸以前就是研究古典文学的。在古典文学里面,我也很喜欢诗经,当然也喜欢古诗词。”
  “真的!”玉芳简直听呆了,她没想到,在这远离城市远离喧嚣的小小村庄,竟能遇到和自己有一样爱好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帆!
  如果说在此之前,玉芳对一帆有的只是感激:感谢他从大黑狗的追逐中解救了自己;感谢他带自己急救手指的伤口;感谢他每每在知青点无人的时候给自己送来的美味;感谢他不声不响帮自己剥玉米、砍白菜、装萝卜……那么,此刻,玉芳全然忘记了一帆的家庭出身,忘记了一帆的农村回乡青年的身份,只觉得是是那么优秀出众,那么令自己意动神迷!。
  她不禁建议说:“一帆,我们比赛背诵诗经吧?”
  一帆高兴的答应:“好啊,背诗经,这可是从没有接受过的挑战啊。你先来?”
  “好!我就背最喜欢的《蒹葭》吧”,说着玉芳对着那一片郁郁苍苍的芦苇,迎着晚风动情的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玉芳站在夕阳下,一动不动,沉浸在诗经的意境里了。一帆从侧面凝视着玉芳,她的头发被晚风吹起,白皙的脸被夕阳的余晖映照的红润而宁静。
  “她是如此美丽!不然一丝纤尘的美丽!”一帆心里惊叹道。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中的玉芳还是顺流漂来的伊人。
  “好美啊!”一帆由衷赞叹。
  “什么?”玉芳被惊醒了,问道。
  “我说,你背诵是诗意境真美!美得让我分不清古时候还是现在。”
  “古时候怎么讲?现在又怎么讲?”
  “古时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宛在水中央。现在,我眼前就是一位美丽的伊人,她在深情朗诵着美丽的诗篇,而这诗篇多么符合现实景色,玉芳你看,这条淙淙流淌的响水河两岸,洁白芦苇花已经开了,而芦苇还是青色的,青色的芦苇配上灰白的芦花,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养眼。再过一个月,芦苇就都成金黄的了,那时候,雪白芦花,金黄的芦苇,你闭上眼睛想想看,会怎样的十里芦苇!十里芦花!”
  玉芳被一帆描绘的景色吸引了,陶陶然沉醉其中……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一帆还没背,马上说:“你呢,你背诵诗经哪一首?”
  “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最喜欢《蒹葭》,但是被你领先了,我只能背诵另一首《关雎》,喜欢吗?”看玉芳使劲点头,一帆清了清嗓子,朗声背诵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玉芳被一帆优美低沉的男低音深深吸引了,这首诗自己也非常熟悉,背过无数次,但是都没有想到今天被一帆演绎得如此精彩、如此深情,玉芳看着一帆,一帆此刻也正深情的望着自己。
  金秋的黄昏,怡乐村外,响水河边,大片的芦苇、洁白的芦花随风起舞……
  玉芳觉得,自己和一帆的心距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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