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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第二章

作品名称:月有      作者:徐一迈      发布时间:2014-05-23 22:21:00      字数:4971

  春花和传亮那天的婚礼,月有和他的儿子玉凿也在席上。月有与传亮家在老辈上有亲戚,再加上媒人五老婶子在传亮一家人面前夸月有的神机妙卦,月有跟媒人一样享受了上宾的待遇。玉凿十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娘这样说,邻居街坊也这样说。席上老实的玉凿受不了约束,几次都想离开。他朝着院子里看,院子里有几只母鸡在看他。大人们喊他吃东西,他见一圈的人都看他,眼光迅速的从他们脸上掠来掠去,夹了菜把头低下去,嘴里吃得慢慢吞吞的。
  终于敬酒的新人来了,人们的目光都投向新人,玉凿显得活跃起来。他盯着新媳妇看,看她的新衣服,看她的奇怪的发型。看她给别人倒酒,就在他看到新媳妇把点燃的火柴递向被别人的嘴叼着的烟时,春花看见了他。春花看见玉凿提溜圆的眼珠子,说:“看什么看。”围桌而坐的客人面面相盱,尴尬成一团。春花格格地笑起来,“我说的是小凿,眼睛都出来了。”客人们微微笑出声,沉默的气氛便化解了。新人走向其他的酒桌。一位慈颜悦色的老头说玉凿,“小唻,等你张大了,老爷爷给你说媳妇。”席上又起了笑声。玉凿在席上的表现当然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玉凿一贯如此的腼腆。他的表弟云兮的腼腆跟他差不了多少。十年后,12岁的云兮在拴牛村里闹出笑话,性格古怪的云兮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月的田野,肃穆而又充满生机。扎八高的麦苗沉浸在春天的温暖里。风把麦苗吹的一天一个样。一块一块的麦田不规则的排列着,又嵌在一起密不可分,整个大地成为一幅人工制造又近乎天然而成的立体主义画作。空气里飘扬着麦苗的青涩而又微甜的味道,细碎的泥土粉尘传播着熟透的泥土的气息。
  云兮的母亲一大早就为参加佳佳的满月席做着准备。云兮被母亲喊起来,睡眼惺忪地看见母亲的忙碌。他躲到一边,心里想着怎样才能使自己留在家里。“云兮,快去洗脸。”“云兮,穿你那双新鞋。”“云兮,别愣在那里,你弟弟都穿好了。”云兮听到最后一句捂住了耳朵,他说:“我不去就不去,我不想去你干吗还让我去呢。”“云兮!”母亲大声的喊到,“快点起来。”母亲把他从卧室里拉出来,拉到一双上面放着白袜子的鞋子面前。云兮慢吞吞地穿着袜子,嘴里哼哼叽叽,制造着让母亲讨厌的噪音。云兮穿好了鞋,他说:“我拿着风筝去,在外面放风筝玩!”他的弟弟马上拍起手来表示支持。他的母亲想到了那种难看的风筝——方型的身子,后面拖着幡儿一样的大尾巴。她说:“我看你敢!”
  云兮是不敢了,随着母亲到了拴牛村,在姨家门前驻了脚。他的母亲和弟弟进去后却看不见他的影子。云兮见有人经过,便走到一边,如果来不及走掉就把脸扭向一边。弟弟出来找他玩,见他在门口对面的房檐下蹲着。云翳说:“叫你到屋里去,里面没有什么人。”云兮摆手让弟弟过来,他对站在身边的云翳说:“别在这里玩了,能有什么意思。跟我去山上玩吧。我们造个风筝,今天的风不小呢!”云翳走进院子里按哥哥的交代找那种足够大的油纸了。云兮一直看着弟弟,看着他走到墙的后面。他瞥见了母亲,慌忙跑开了。
  母亲看见云翳在墙根里弯腰撅腚地忙活,便说:“你在干什么,你哥哥呢?”云翳说:“找油纸,我去放风筝!”母亲走到大门外,看见云兮蹲在对面的屋檐下摆弄着什么。母亲看了云兮很久,然后说:“到屋里来喝水去。”云兮看了母亲一眼,继续用木棍划蚂蚁。母亲又看了很久,说:“屋里不少小孩呢,你怕什么呢,你害怕他们把你吃了?”母亲过去拉他,云兮机灵的跑开了,站在远处张牙舞爪地看着母亲。一个年轻的妇女走出来,说:“姑,你不去喝水?哦,那是云兮吧,站在那里干吗呢?唉,怎么跑了!”云兮听见有人说他,又往远处跑了。云兮站在很远的地方看见母亲狠狠地指他,而后母亲进了院子。
  吃饭的时间到了,在吃饭前人们都有所反应,到院子里站站,或者站到院子外面去。而后人们很快的进屋了,大门外没人了。院子里有几张桌子摆满酒菜。
  珍珠在屋里吃饭,云翳进来说许多小孩要去追云兮了。珍珠走到院子里,看见俊磊吆喝着一帮小孩往外面跑。俊磊的母亲从屋里走出来,对着俊磊喊:“干嘛去!回来。”俊磊的身影闪出了门口,声音还留在那里,“把云兮逮回来。”云兮的母亲神情暗淡地走进屋里,客人们议论纷纷,没多久酒菜使他们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
  俊磊顺着路跑找不到云兮的影子,有个小孩喊:“他在上面的地里呢!”,四五个人就爬上土坝子,立了看云兮。云兮有点激动地看着他们,当他看到俊磊朝他跑来时,他便开始跑了。云兮踏着柔软的麦地,他感到双脚陷落后却有一股力量作用在脚上,他跑得非常快。在俊磊的眼中,云兮就像一只野兔。其中一个小孩甚至认为云兮飞了起来,因为云兮拖着的风筝的大尾巴在空中急速的兜圈子,那尾巴像是云兮的。小孩子抑制不住兴奋,激动地叫起来,他们把自己置身到看到的或听到的故事里,扮演好人的角色,而落荒而逃的云兮,无疑就是一个大坏蛋。俊磊累了,坐在麦地里,他的周围都是坐着喘气的小孩了。云兮也远远的坐下了,他有些失落,把头埋在两膝间,他感到这种好玩的游戏就要结束了。他看见小孩子们离去的身影。
  云兮把头埋在两膝间,他捏着一个坷垃玩,从最大捏到只剩下最后一颗沙砾。他看了看他的风筝,他感到风是吹不起风筝的。他没有感觉到风,他感到了饥饿的滋味。他隐约的想到了鸡腿和鱼肉。在他想到它们的形状之前他就厌恶般的忘掉他们,他感到自己这样的孤单就是它们的原因。云兮站起来,他往跑来的方向走,他想:如果他们埋伏着逮住我,我就跟着他们走。他站在了沟子的南岸,他看见拐向姨家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知道他们都回家了。云兮坐下来,他感到阳光很温暖,他看见像一层油纸那般薄的云彩掠过天空。
  云翳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哥哥被绑了他就要救他,他想到了一个在奶奶那里听来的弟弟解救哥哥故事,故事跟他现在遇到的情形很像。俊磊在云翳的脸上揪了一把,他说:“你哥哥跑的像个兔子。”一个小男孩说:“我们再去逮他吧!”云翳对着那张说出话来的脸就是一拳,顿时,响起了小孩子的嘹亮的哭声。
  那次云兮的母亲并没有能享受丰盛的午餐,他对儿子跑掉的事情耿耿于怀,吃第一口鱼就被刺卡了嗓子,那次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玉凿觉得被人家笑话了,就跑到街上玩。大人们的饭只能算刚刚开始。村长九顺坐上坐,传亮的舅坐在右边。月有跟来赢对着坐,言林跟民兵兴旺对着坐。鲁志和玉法做在下首。
  他们放慢吃饭的速度,喝了酒的间歇再来支烟。九顺感慨五岭村修公路的事儿,他作为一村之长,对自己眼馋别人的现状十分的不满意。他深沉地说:“修路好啊,这路一修上,五岭村也就富的快了。”月有说:“现在流行‘要想富就修路’。肥肥市那边比咱这发达,市里有钱才能修得起路。像咱们这一点动静都没有。”言林说:“五岭村比咱这个村稍微好一点,不过它跟孙孙镇其他村还差很多。孙孙镇的庄头村开始开街了。以后那个庄的发展也就快了。”玉法说:“我大表哥的房子正好赶上,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办。”兴旺说:“有补贴吧,那就应该没问题。”玉法说:“那是刚盖好的房子,怎么能舍的呢。盖个房子也不容易,还得再倒登一次……”言林说:“从长远上看是非常好的,如果跟咱们这是的,一辈穷,下一辈还穷。”来赢让着大家吃菜,别人的话他仔细听了。待到他把一块大肉咽进肚子里,便说:“平原村庄四下平坦,开出一条街来还不容易。像咱这个村你说怎么个开法?没有办法的事儿。”兴旺说:“听说西边省份比咱这里更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月有说:“咱这还算是丘陵地形。像青海,像贵州,西藏,那里更高。比比那里咱们这就是大平原了。如果咱们长在那里,可真是……”“永无翻身之地了?”鲁志说,“我觉得咱这里发展的慢是乡里无能,贪官太多!”九顺看着这个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说:“现在不让提腐败,什么是腐败,有没有腐败都还不清楚。”
  月有说:“腐败什么朝代都存在。王强,秦烩这样的人就是腐败分子!”他跟桌上的人沉默了一会。他又说:“我打算翻盖我那房子。那里是个好地方,靠街,说不定多少年后,出了家门就是柏油路。”众人都对月有的说法心悦诚服。玉法说:“叔还能看风水?”月有说:“还能真会看,只不过有点准头,也说不准到底什么原因,如果明了的知道我想就是泄了天机了。”玉法说:“人家说起坟悬乎着呢,山那头契个橛子,在山这头匝那边蹦就是了。”月有说:“什么是好风水,说有一家死了老人,没有棺材,用席子卷起来,那天晚上也没埋到地里。夜里大风就起来了,第二天去了一看,那地方硬是被风刮出来个坟头。什么是好风水,这就是风水好。”传亮的老舅像是听过这个故事,月有说的时候,他不住的点头。
  席最后散了,月有喝得晕晕忽忽,他很满意这种状态。在家门前看见了玉凿,问道:“凿儿,饭吃饱了吗?”玉凿不说话。月有说:“他们说说你又有啥,回家把作业写了去。待会天黑了,更难办。”月有进了家,发现桂花也回来了,便问她:“你怎么不在那里玩一会?”“家里呢,牲口,鸡鸭鹅都还没喂呢”,桂花说,“玉茹也得快回来了吧?”月有说:“她在外面玩呢。”月有去放牛,月他把牛牵到到了门口,玉茹迎着面过来,叫了声“爸”就到了院子里。月有从上街上走下来的时候,玉茹站在街下的路口处喊:“给我带甜果来吗?”月有说:“忘了,忘了。”
  玉茹在大姑家吃的饱饱的。他去的时候,家里只有奶奶和云兮两个人,玉茹饭前吃了云兮的饼干,又吃了不少的饭。这会儿,她一点都不饿,甚至有点撑肚子。她吃饱了没事干,就去看弟弟写作业。她发现弟弟根本就没写作业,他在那里趴着玩,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的作业做完了?”她拿起弟弟的本子看,那一张纸上只写了几行字。她往前翻了两张纸,说“基本上没写什么呀!老师又得揍你呀!”玉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根本不怕明天的惩罚。他说:“好多人都做不完呢,又不是我一个人。我能编出个理由来。”玉茹说:“说说你能编个什么理由?”玉凿说:“我就说我的本子让羊吃了。”玉茹说:“你该说你的本子掉进茅坑里了。”她马上又说:“什么呀,你快点写吧!我替你写几张怎么样?”她想起自己上学的那会用两枝笔写作业的事,“你还有一枝笔吗?”“没有,你是让我用两枝笔写。我可不想那样办。他们都那样,但我不想那样。”玉凿说。桂花忙着喂牲口,月有放牛回来了,他进了屋。问:“玉凿作业做完了吗?”月有要纸抽烟,玉茹给了他一张写满字的纸。月有点了烟吸着,门外已经是夜色朦胧了。鸡发出间间续续的叫声,风吹过树枝发出“嗡嗡”的声音。
  月有说:“妮儿,冲壶茶喝吧。”他看见玉凿慢吞吞写字的样子,说:“现在的老师都不知道怎么教学生了。一个字写几百遍有什么用?凿儿的老师一定是跟着别的老师学的。有些老师还互相学习体罚学生的经验。有一个老师发明了站讲台沿儿,这个就冠了那个老师的名字,叫XX站讲台沿。”桂花忙活完坐在了屋里,她说:“你又不当老师了,还管这些事儿干吗。”月有又默默地卷烟,“我当老师的那会可从来没有这样干过。”玉茹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想到自己上学的那会没有注意爸爸是否体罚学生这个问题。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玉凿还在那里趴趴写写。玉茹替弟弟写作业,她只写了个“整”字就不再写了。她说:“困了,睡觉去。”
  第二天老师要检查作业这件事情从来不会漏掉。玉凿在教室里,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老师注意到了玉凿的神情,走到他身边,问:“这次做完了?那好,值得表扬。”他拿起玉凿的本子仔细地看了很长时间,他要让玉凿忍受长长的心理折磨。但玉凿一点都幻想自己的作业本会像施了魔术那样趴满字,他想着教室外的新鲜空气了。老师终于把作业本摔在玉凿的头上,“玉凿,你是狗改不了吃屎!”“玉凿,你是屡教不改,是个老油子!”玉凿被老师提着耳朵拉起来,“说,你为什么没有完成作业?”玉凿望着老师,他说:“我写完了,今天早晨当手纸下茅坑了。”老师用手指磕了一下玉凿的脑袋,“你也说点新鲜的!”老师走到教室后边,对着学生的背景说:“高十,你是没买到本子;徐丘,你妈把你的作业本当引火苗了;李华,你没有笔油了。好吧,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站到花坛上去。谁要是下来了,就加罚一天!”
  玉凿和高十站在了一起。他们拿着树枝够树上的“白胡子老头”,有了它,他们就能制造一种玩具,让它拉着粉笔造的轱辘缓慢地爬行。树根处有一窝忙碌的蚂蚁。玉凿深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露水的味道。太阳照到他的时候,他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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