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第三章
作品名称:死神 作者:冬子 发布时间:2014-05-15 18:48:04 字数:5198
清晨,空气里流动着清新,仿佛一个初春的少女,眼角里,眉毛里,就连大街上平时不显眼的角落里,都充满着晶莹和温存,或许,浑浊还没有来得及放肆于人们的生活环境,但浑浊又是如何飘来的呢?最起码,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清晨,小鸟振翅着美丽的翅膀,在舞弄着绰约的风姿!树叶清新地露着微笑向大地在展示风情,她那含情脉脉的微笑终于将缄默不语的土地绽开了笑脸,太阳柔柔地升起来,好像待嫁的新娘,娇羞掩面,面腮通红,而那微风轻撞树叶的歌声,仿佛一簇簇轻音乐,摇起了早起人们的灵性!
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人在全身心地拉着小提琴,其投入专注犹如和寂静的大地融为一体。
草坪是那样地柔软和泛青,好像地下铺了一个庞大的绿毛毯,使得那些老太太,老大爷们大清早就来到这里练剑,打太极拳,她们穿一致的衣服,拿一致的利剑,仿佛给这亮丽的清晨又增加一道生动的风景!
空气里一丝灰尘也没有,就连鸟儿的一声鸣叫也叫人格外的心动!
突然,刚刚入睡不久的死神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两手惊喜似地朝前方指着:“她来了!她来了!”
刚好,那些老太太们收剑回来,从这儿路过,可能打算回那白色建筑的巢里,她们的脚步是那么地悠闲,那么地自得,好像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忧伤,经历过痛苦,经历过贫穷的折磨一样!她们的嘴角露着微笑,叫人想起迷人的维娜斯!
“噫!疯子,看好路”,一个老太太说着慌忙朝后退,死神并没有睁开眼,他不知道他正朝一个老太太指着,其余的人也慌忙躲开,纷纷朝路的另一边跑去,有一个老太太的鞋子也跑丢了,但她不会再回去捡拾,人们不屑于和一个疯子争辩,还有那乞丐特有的肮脏气味,她们躲闪还来不及呢!
死神并没有一直走下去,他又在靠墙的路边倒下来,呼呼大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他心里空淡淡的,失落落的,在这个世上,他没有亲人,没有依靠,所以,他没有牵挂、思念的痛苦!他的心是淡然的,犹如西去的斜阳,如果说只剩下最后的光芒,那就是对美的向往!
落日西斜,让他如落日般空荡,他空荡的灵魂并不想得到什么,也不想占有什么,真的,他看着白色的围墙和那附近的高层建筑,他觉得和他是那么遥远,仿佛相隔两个世界,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一切属于他自己的,他只希望他能看到一切美的感觉,真正的美的感觉,让他心灵净化,纯美无瑕的感觉!让他心里舒服,心情愉快的感觉!这使他忽然想起少妇!少妇总使他心情愉悦,比起这周围所有的一切!
他并没有刻意去等待她,他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朝下班的人群里望去,扫上那么一两眼,然而,尽管他是那么不经意地扫上一两眼,或许,时间的过于长久,他的眼有点酸疼。这时,暮色渐渐地笼罩了大地,仿佛给大地穿上的一层晚礼服,那样地暗淡,那样地幽雅,这种环境总叫人有点朝思暮想,晚来怅惘,落日西去,淡淡清凉,死神忘记了忧伤,他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夜晚树叶歌唱的声响,他轻轻地躺下来,闭着双眼,用心灵去感悟,用思想去驰骋,他仿佛听见不只是树叶,而且整个大地都在歌唱的声音,一簇簇的音乐,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融合着他整个的身躯,他的血液不禁奔流起来,浑身不禁激悦起来,这歌声从他心灵奔过,从树枝的枝头越过,渐渐回响,渐渐扩散,又何尝不扩散到那些灵魂干渴的地方,他们听到树叶的歌声,听到大地的歌声,浑身也一样会激悦起来,奔腾起来,感到生命的存在,感到活着的力量,你仔细听、仔细听,不仅大地在歌唱,人类的灵魂也在歌唱!还有夜风伴奏着的音响!
死神总觉得有一颗眼睛在凝望着他,向他诉说着什么,他不由得睁开眼,那是一颗闪亮的星星在朝他眨着眼睛,难道她要向我诉说的,正是这世上有些人想要诉说的一样吗?死神心想!
夜是这般的清凉,虽然是盛夏,夜风依然这般的清冷,清冷冷的风使死神的头脑和肚皮万般的清醒,他忽觉这次肚子是真的饿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不必担心路人的冷眼旁观,不必担心许多人不屑的眼神,讥笑的目光,嘲讽的情感,他是自由的,和星星一样自由,在海阔的天空里划行,在心灵的空间里驰骋,烦燥的空气已经冷静,静静地安神于它的梦里,无情的风尘也静谧于它自己的精神境界里,无情的附着在纯洁的人世间的一切静谧的弱小的物体上面,死神心里开阔得可以承受一个庞大的天空,而他的魂灵仿佛庞大天空里一只欢悦的鸟儿,想歌颂一切可以歌颂,值得歌颂的地方,他万分自由,没有拘束,心情愉悦地走到绿色的垃圾筒旁边,可以说,他随便拿出些什么东西,都比乡下里神圣的灶堂的大锅里放的饭菜要好上上千倍,这些美丽的、可口的,精美的食物会让乡下的一个老太太突然晕倒,甚至高兴得会露出孩子般的洋相,下手抓不顾别人的嘲讽,但是,此时,没有一个乡下老太太在跟前,死神突然顿觉失望,美丽不仅只让一个人拥有和享受,这些美丽的食物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分享和品尝,他不禁咒骂起自己的贪婪、自私、无情、和残酷,他感觉自己犹如森林里的一只怪兽,想吞下整个森林里的食物,于是,他突然觉得这些饭菜味道淡薄得很,他漫不经心地吃着,不再将满心的精力都扑在它身上,他抬头环顾四周,觉得夜如一尊神像,静静地安神于上帝的怀抱,她没有夜莺的娇嘀,没有黄鹂的噪动;它又仿佛一个静谧于心灵的温柔的女人,贴在爱人的怀抱里,感动于夜的静谧,将心灵交给了纯洁的夜语,在默默的用心灵做一个纯洁而又善良的梦!
死神的眼光突然被来自白色建筑物里的朦胧的亮光而吸引,窗帘显然已经拉下,但透过的一束朦胧的光线仍然能清晰地展现在夜色般的缎面上,仿佛缎面上绣着的一颗明珠,给纯净的夜带来活动的生机!
死神也和这闪亮的亮光一样,仿佛黑夜里悬挂的两颗明灯,给熟睡的人们引导着梦的路途,给来自天国里的美丽的使者一个安慰的微笑,打发它们去另一个星球勒索生命,他们仿佛又似黑夜里的两颗精灵,等一切都安静于夜的怀抱里,便出来探寻人间的奥秘!
但是死神有他自己的心灵世界,他只是好奇于另一个不息的灯光,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时刻,这颗灯火在想什么,在寻什么,为什么不在夜的怀抱做一个温醇的梦,不在轻风的唾吟里享受上帝的赐予,而甘愿于闪亮一颗疲劳的眼神。
死神几度想躺下,但难以入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失眠,常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哎,那颗不息的灯火,你为什么不早点息去呢?好让我一个寂静的魂灵无屑地遨游悄悄的夜空,而正是你的闪亮,让我的心退缩,让我渺小于这博大的夜空,让我陪衬于你明亮的心胸之下,于是,我的魂灵变得寂静,变得悄悄,变得安然于自己的天空!死神一边思索于难眠的理由,一边又怪怨夜无情的绵长!仿佛如一种丝,吐之不尽,让黑暗占据整个天空,而死神却在黑暗里默默地望着那不息的灯火,直到夜游神悄悄地钻进他的梦里,他的心便停止思索,像大多数人一样钻进夜女的诱惑里,而那颗灯盏仍然闪亮着、闪亮着,拒绝着夜色的诱惑,耿直于自己的信念里……
死神一觉醒来的时候,大街上静悄悄的,人们都不知去了哪里,他朝白色建筑群的大门口望去,看见一个城里打扮,但仍然带有几分土气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朝那边热闹的菜市场走去,这个小姑娘仿佛十四、五岁,扎着两个可爱的辫子,这仿佛是乡下女孩来城里做保姆的统一打扮,或许,这个样子能给主人带来欢快的心情,每个月可以再增加点收入,主人们乐意欣赏她们,她们也乐意为他们奉献,拿出可口的饭菜,洗好漂亮的衣服,擦好光滑的地板,给主人带好可爱的宝宝,然后,再替他们办些零杂锁碎的事,总之,家有保姆的人家,他们仿佛进了天堂,一切只等幸福无边的降临,上帝赐予人赐予得多好啊!有享受的人,有穷苦的人,享受的人享受着他们的幸福,穷苦的人穷苦于他们的索取,而死神此时却庆幸他既不属于受他人指使、呼来唤去的人,也不属于指使、呼来唤去他人的人!他是和鸟儿一样有着自由的空间,完全和这里的一切不相干,他属于他自己,不属于任何人,所以此刻,他感到他是愉悦的,比起这个很小的小姑娘!
太阳直辣辣地照着,烤得人难受,怪不得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大家在劳动了一番之后,都钻进了天堂的阴凉里,都躲藏在自己的心灵空间里,在那儿愉悦地释放着欢乐,死神突然也有一刹那的渴望,但这种渴望很快消失了,他又回到现实的空气中,他朝几棵梧桐叶子比较浓密的地方躲了去,对于他,这就是天堂,阴凉是上帝赐予他的,而那梧桐的歌唱,就是他释放欢乐的地方,他将自己的心声一滴滴的都说与梧桐听,梧桐恬静地倾听着一个乐意同她交流的人,而在大家都躲在自己的欢乐里之后,梧桐也是寂寞的、凄凉的,虽然有高楼的相伴,虽然有舞厅的喧染,但她还是寂寞的,她不属于和它们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她却比较喜欢死神忧郁的眼神、寂寞的心扉,他似她的守护神,日日和她相伴,却不觉烦闷,于是,不由自主的她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予了他,甜美的歌声、柔密的面孔,还有那万般柔静的凉风,死神幸福地享受着,不知不觉又在微风的惬意中做着一个甜美的梦,连一忽儿,麻雀的喊声他也没有听清,他睡了,香甜得如同随他相伴的梧桐!
在幽幽凉风中,他渐渐清醒,因为,这时他看见太阳已经落山,下班的人流成山成海,而他不由得激荡起来,他胸中似乎有一股欢跳的音符,在他的血液里,跳着一支热切的舞,他面孔微热,仿佛喝过一杯夕阳酿造的美酒,在彩虹般的目光里他的眼向人群扫了一下,人声、车声,演奏着一曲文明人特有的交响乐,慢慢地散发于夕阳映照下微红的天空里,人群惭惭稀少,夕阳也如待客的少女挽着裙衫,走回自己的屋里,死神在一刹那有种点点失望的情愫,他皱了一下眉,感慨时间的急切,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抹去他心中点存的希望,他越加失落,在万物仿佛都沉醉在夕阳的微光里,他也仿佛沉醉在朦胧的孤寂中,他第一次感觉,有孤寂向他围来,尤其在这红红的血色里!时间仿佛笼罩了一切,也笼罩着死神的心!哎!这莫名其妙的一切掺和着这莫名其妙的叹息!死神越加失落和万分的寂寞,尤其在华灯初上,又仿佛万家灯火,叫人总无处归依,叫流浪的心和游离的灵魂埋葬在无情又似有情的灯光里……
突然,在他的脚边,一辆红色的轿车嗄然而止,随及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衣着华丽、富贵。
啊!少妇!死神屏息静气,生怕他非洲人的怪模样吓着了她,会让她很快离开。这当儿死神连树叶也祈祷,愿它不要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将少妇的视线引导在他的身上,怕少妇看见了他,他祈祷时间静止,祈祷此刻不会有台风、骤雨,甚至他连地震这会儿也能想得到。
“去吧,你先回去!我应酬一会儿就回来”,那个文质彬彬、架着一幅金边眼镜的男人对少妇说。
少妇似乎恳求地说:“我可以和你一块去吗?”
“哦,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等你!”
“别等,你先睡吧,昨晚你一夜没睡,今天别再等了。”
少妇没说话,默默地朝白色建筑群的大门内走去。那位戴眼镜的男人没再说什么,驾着车急驶在茫茫的夜色里。
死神想起昨夜那不息的灯火,原来是少妇游离的魂灵,她在等待,等待夜色中的安静,然后和他一起,和她的丈夫一起享受甜蜜的梦境,但那个牲畜好像一直未回,直到死神睡去的时候,那时已将近黎明,死神不由得咒骂起来,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来,他想扑上去掐死他。
死神不由得又想起白色建筑里的那扇窗户来,灯光已经朦朦胧胧地亮起来,放下了窗帘,从里面透出的微光,将窗帘的颜色清淅地透露出来,淡绿色的微光,仿佛一簇绿色的萤火虫在窗前跳跃不停,这束微光将死神的心带入一种心的境界,在这种境界里,他没有忧伤,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自卑,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在这种心境里,他是快乐的、幸福的、充满欢笑的,他欢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欢笑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微光轻轻地跳跃着,如一簇欢快的,唱着歌的,抚摸着琴弦的火苗,死神看着这火苗,眼里突然流出了忧伤的泪光,他感动于这样的火苗,他渴望于这样的火苗,他想在这样的火苗里唱出自己心中久久压抑的歌,但是,那火苗能向他扑来吗?那火光能向他跳跃吗?他是一个极其卑微的人,卑微得连飞禽走兽都不愿注目多望一眼,更何况在这个梦一样的世界里!他低下头,想让思想停止,想让渴望歇息,但是,他那么困难,那么不能自已。啊!淡绿色的微光,你轻美的诱惑,在袭击着一个翠绿色的灵光,在这一刻,我的心就是翠绿色的充满阳光,总想着向上不停地生长,向着那淡绿色的阳光,我们本是同一个地球上生长的绿色的生命,为什么不能敞开绿色的胸膛,把绿色的梦种进里面,等待一场绿色的希望!
灯光一直亮着,死神就一直充满着向往,即便夜毫不留情地向他袭来,即便人们毫不留情地进入梦乡,即便上帝毫不留情地赐予他凄凉,他仍然张着梦幻的眼神,凝望那微光,哪怕他的灵魂在这一刻随天而逝,随风而飞,随夜而幻化得缈茫,他不知道这灯光何时熄去,他不知道他的思想何时而停滞,总之夜有多深,他对世界的眷恋而多深,他知道他的生命或许是苍凉的,或许是悲哀的,但不管苍凉也好,悲哀也好,但在这静止了的欢悦中,他知道他无限的爱怜生命,就像爱怜那淡绿色的微光在他胸中燃起的希望之火,他浑身燃烧,全然感觉不到黑暗的阴凉,反而在这种黑暗里,越发照见那灼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