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惊天之秘

　　　“老黑龙，你要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我让与你便是。你何苦老是纠缠着我不放？”说话的人人正是周维谷十年前在南京城郊见过的老和尚。
周维谷听出是老和尚的声音，便知道另一人必是黑龙狂客万凌峰。只听万凌峰道﹕“我便是要你出全力跟我打，让给我的天下第一，我不稀罕！”说着展开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疾攻。
原来万凌峰自周维谷带着琉璃刀沉海之后，便不再指望靠琉璃刀打败老和尚，于是孤身一人返回中土，寻了一个极偏僻的山谷苦练武功，十年来也算有所精进。
　　　半年之前，万凌峰四处打探老和尚的消息，终于在昨天找到了老和尚，二人边走边打，便一直打到了钱塘江边。
周维谷心想﹕“难道胜败就真的如此重要吗？”思忖间，万凌峰和老和尚已打到周维谷藏身的那块大石旁边。看着害得自己曾受冰蚕真气之苦、背井离乡的万凌峰，周维谷不由怒火中烧，只想在他背后猛拍一掌，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偷袭得逞，也是胜之不武，不算英雄好汉的行径，便慢慢将怒火压了下去。
　　　万凌峰和老和尚都算得上是当世绝顶高手，无论攻守都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是以二人虽然武功风格迥异，却难分伯仲。万凌峰全力施为，缕缕冰蚕真气自掌心激喷而出。老和尚的掌法忽而大开大阖，忽而轻忽灵动，总是将冰蚕真气恰到好处地挡在身周两寸之处。
　　　万凌峰眼见难分胜负，不由焦躁起来，所攻招数渐渐没了章法。老和尚忽然眼中光芒一闪，仰天笑道﹕“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执著于胜负之念，反正老和尚时日不多了，便成全你吧！” 说着双手合十，口诵佛经。万凌峰此时正是一掌疾攻而出，正中老和尚胸口。老和尚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就此圆寂。
　　　“老和尚，你为何不挡？你我还未分出胜负！”万凌峰怒吼道。
周维谷自石头后面走出，冷冷地道﹕“他都死了，你已胜了。”“不，我没胜。老秃驴是故意受我这一掌的！”万凌峰本想与老和尚一战决出胜负，不了老和尚这样便死了，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再无目标可言。
　　“呵呵，黑龙狂客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一掌毙掉了无念和尚！”万、周二人身后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女声说道。
周维谷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红发飘飘、身材高挑、肌肤胜雪的靓丽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周维谷正寻思着红发少女的来历，红发少女已开口说道﹕“我家主公特请二位到府上一叙。”
万凌峰怒道﹕“老夫谁也不见，滚！”
红发少女见他如此无礼，心中怒极，纤手一扬，三根银针电般射出，万凌峰却是怔怔出神，不躲不挡。周维谷心想红发少女多半是华服公子的手下，不愿万凌峰死在她手上，当下一掌拂出，将银针击落在地。
　　　红发少女笑道﹕“臭黑龙不识抬举便算了，周公子你可不能不去啊！要不然你那好弟兄恐怕要去阎王那儿报到啦！”说罢转身跃起，展开轻功。周维谷犹豫片刻，跟在红发少女后面而去。
　　　傍晚的宁波城依旧热闹非凡，而城西的一座宅院里却寂静无声。良久，宅院里响起一个声音﹕“罗不平，你若是入我麾下，不但你师妹身上的毒能够得解，还可以保住周维谷的性命。”说话之人正是那华服公子。
罗不平道﹕“朱天威，你残暴异常，是得不到民心的！”
朱天威一愣，笑道﹕“不得民心？嘉靖老儿笃信道教，接连不断地大兴土木，兼之奢侈无度，弄得国困民穷。百姓们都叫他‘家净’皇帝。想我太祖皇帝以一介布衣之身，为民除暴，创立大明基业，那是何等的艰难。与其让嘉靖老儿败光我来之不易的朱家天下，不若让我来重振朝纲，中兴大明！”
　　　罗不平一哂，道﹕“就算嘉靖迷信仙道，不恤百姓，也总比你残忍好杀要强上许多。朱天威，古往今来，穷兵黩武者必亡！”
朱天威沉吟片刻，忽而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秦始皇一统天下，横扫六合，靠的是武力﹔成吉思汗征服诸国，攻城略地，靠的亦是武力。若不残忍，又如何能威慑天下？”
“正因为始皇强恃武力，暴虐无常，是以秦至二世便即灭亡。成吉思汗纵容手下屠杀百姓，淫人妻女，其武力横绝历代，但元之一代，不到百年便被群雄灭亡。可见暴虐无道、任意妄为者所建之业必不长久！”罗不平高声说道。
　　　朱天威双眉一挑，拍手说道﹕“没料到医仙之徒的辩才竟然如此了得！聂仙子，周维谷来了吗？”说着望向门外。话音刚落，一名红发少女飘身闪了进来，周维谷跟在后面冲了进来。
　　　周维谷一眼扫过朱天威，说道﹕“十年前你的手下逼死我的师父，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如今却以我兄弟为质要挟我。新仇旧恨，咱们今日一并了断！”说罢一步冲到朱天威身前，一掌推出。
朱天威也不惊慌，向后退开，打声呼哨。周维谷陡觉身旁风声飒然，却是鹿角子挺剑刺来。周维谷忙向右一侧，攻出一掌。鹿角子急忙挥剑挡在身前，护住身上要害。
　　　蓦地红影一闪，却是聂仙子挥动衣袖，朝周维谷发射银针。
罗不平见状喊道﹕“小心她的无影夺魂针！”
聂仙子的无影夺魂针正是因出针迅疾，快若无影，中针者如失魂魄而得名。周维谷拔出琉璃刀，寒光闪动，将银针反击回去。
聂仙子呵呵笑道﹕“周公子好俊的功夫啊！”说着便朝周维谷抛了一个媚眼。周维谷不知怎地，心神一荡，呆在当场。
聂仙子冷笑一声，袖口一挥，又是六根银针激射而出。鹿角子挥剑直刺周维谷后心，鹤星子低喝一声，拂尘倒卷，缠向琉璃刀。
　　　罗不平眼见周维谷危急，急忙大喊他的名字。还好周维谷功力深厚，立马回过神来，左手运刀斩向鹤星子的拂尘，右手轻轻一掌击向鹿角子肩头。
鹤星子拂尘遭琉璃刀一砍，断作两截，掉在地上，他自己也被刀风割得肌肤生疼。鹿角子闪避不及，肩头中掌，往后倒退。可周维谷击退鹤、鹿二人，却无暇再挡聂仙子的银针，嗤嗤数声，肩膀和手臂都被银针刺中。只听周维谷“啊”的一声惨叫，猛地倒地，一动不动。
　　　鹤、鹿、聂三人以为周维谷毒发而毙，当即围上前去查看。
朱天威大叫一声﹕“小心有诈！”却已然不及，周维谷忽地翻身站起，右手一掌将鹤星子击倒在地，左手挥刀砍伤鹿角子右肋，紧跟着点了聂仙子的穴道，将她拉到身前，琉璃刀一抖，横在她脖子之前。饶是聂仙子见惯生死，此时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叫饶。
　　　朱天威阴笑道﹕“周大侠武功心机俱是一流，我甚是佩服。只是你在我这里逞英雄，那罗不平的师妹恐怕性命不保啊！”s说着，转头看向罗不平。
本来周维谷以体内独特的阴阳二气化解了银针上的毒液，假死骗过三大高手，正自得意，此刻听到朱天威这句话，不由心生犹疑。
罗不平说道﹕“你就算得到琉璃刀也用不了。宁傲群在刀身夹层里装了一种经久不散的毒药，那种毒药会激发使刀之人的内功潜力，但时间一长，便会产生戾气。使刀之人被激发的内功潜力越大，对其自身的反扑之力也就越大。后来宁傲群暮年潜心研究出化解戾气的解药。只有喝过混有解药之酒的人才可握刀。那酒世间仅有一壶，而那壶酒早已被维谷喝了。”
　　　哪知朱天威闻言并无惊讶失望之感，只听他淡淡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琉璃刀不仅是一件神奇兵器，更是有关建文皇帝所留下的一笔巨大宝藏。故老相传，成祖借靖难之名夺了建文帝的皇位，都城被攻陷的那天，建文帝遁去，不知在何处终老并留下了一笔大宝藏。
当年陪建文帝逃出宫的侍卫乃是宁傲群的长孙，他将建文帝墓的线索留在了琉璃刀上。我翻遍古书，都找不到关于建文帝之墓的蛛丝马迹，无奈之下，只能在琉璃刀上找线索。当年若不是王阳明那个王八蛋，我祖父早就当上皇帝了！眼下我只要找到那笔大宝藏，就可招兵买马，没过多久就可挥师进京，登基称帝，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已是双手高举，状若癫狂。
罗不平熟读史书，立刻就明白这朱天威是宁王朱宸濠之孙。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举兵叛乱，却被王阳明率兵平息，朱天威所言倒也不虚。
　　　可周维谷生性胆豪，不顾朱天威的威胁，当即将琉璃刀往聂仙子的脖子前又送了一寸，扬声道﹕“你若不交出解药，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聂仙子哭声道﹕“周公子，解药不在我这里，在主公身上。”
朱天威双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周维谷。
　　　此时厅内烛火忽地闪烁不定，一道绿色人影闪到大厅中央，迅捷无比地封了朱天威的穴道。周维谷定睛瞧去，却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年未见的宁潇潇，不由得惊呼道﹕“潇潇！”话一出口，又觉这称呼太过亲热，忙改口道﹕“宁姑娘，好久不见啊！”
只见宁潇潇脸上虽有风尘之色，却清丽如昔，她听得周维谷叫她“潇潇”，不禁脸生红晕。 她没有立刻回答周维谷，而是朝着周天威叱道﹕“姓朱的，你要是不交出解药，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朱天威平时看上去很是强硬，其实是个软骨头，此时听得宁潇潇的恐吓，马上求饶道﹕“女侠饶命，我交出解药便是。解药在我右手衣袖里”
宁潇潇依言从他右手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作势要往他嘴里灌，说道﹕“我不大放心，且让你来尝尝。”
“女侠使不得啊！这不是解药，真正的解药在我左手衣袖里。”朱天威大声喊道。宁潇潇便拿了解药，正要与周、罗二人走出去。
　　　猛地一声怪笑传来，却是齐德海冲了进来。只听他说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主公恕罪！”说罢挥掌直攻周维谷。周维谷眼见他一掌击来，不及挥刀，轻轻挥出一掌。齐德海此时心急，掌力使得太实，与周维谷手掌一触，只觉内力被抽往周维谷那边，大吃一惊，纵身后退，面露惊疑之色。齐德海缓过神来，又使出他内力忽有忽无的武功来。周维谷大感头疼，挥刀迎击，与齐德海缠斗起来。
　　　眼见二人又是难分胜负，周维谷忽地将琉璃刀回撤，露个空门。齐德海见状大喜，以为周维谷心焦之下，出招已经完全乱了章法，飞起左脚朝周维谷胸口踢去。周维谷撤刀本是诱敌之计，于此千钧一发之际，不容齐德海的左脚踢到自己的胸口，向后退开一步，肩臂一抖，琉璃刀疾刺向前。齐德海大骇，缩回脚来，向旁退开。
　　　周维谷这一刀虽未得手，却已占了先机，当下纵身扑上，一式之中，连劈三刀，分别砍向那齐德海双肩、小腹。这三刀犹如飞电过隙，一起一落，一气呵成，第三刀陡然转向，更是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眨眼之间，已刺上齐德海的小腹。旁人见他刀法如此了得，无不惊叹，料想那齐德海躲闪不得，这气势如虹的一刀势必要透腹而过，都瞪大眼睛，心跳胆悬。便在这危急关头，齐德海身子一晃，琉璃刀刺破衣衫，竟自他腰间擦过。众人观此险象，齐声惊呼。
　　周维谷顺势横劈，欲将对手拦腰斩断。他运刀全凭聚集在手腕上的内力，换招极是迅速，不容对手有片刻喘息的机会。齐德海不及躲闪，突然向下蹲身。周维谷一刀落空，刀锋贴着他头皮削过，当即反腕劈出琉璃刀，刀尖又刺向齐德海咽喉。
　　　齐德海使个铁板桥功夫，身子急向后仰，才避开这夺命一刀。他心中奇道：“才一天不见，这小子的功夫怎么又厉害了几分？”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周维谷功力见长的缘故。他恼恨周维谷逼得自己连番出丑，将一身内功提到极致，全力施为，出手之间，杀招越来越多。
　　　周维谷感知出齐德海身上透出来的杀气，运用盈亏之道，一削一劈之中，都留有余地，才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斗到后来，齐德海攻势越来越疾，掌力又忽实忽虚，使得周维谷无法运用“盈亏功”化用他的内力。周维谷情急之下，只好也将功力提到十成，运刀如风，割得旁人肌肤生疼。琉璃刀被周维谷和齐德海的内力不住催逼，隐隐发出异样的光芒。突然只听得清脆的一声轻响，琉璃刀的刀柄裂开了一个小缺口，一个小小的羊皮纸卷掉了出来。
　　　 朱天威见状大喜过望，心知这个小小的羊皮纸卷必定与建文帝留下的那处大宝藏有关，正要去捡，却被罗不平一把抓住，动弹不得。羊皮纸卷离聂仙子最近，聂仙子俯身捡起。便在此时，一名身着淡紫衣衫的年轻女子忽然从门外飘身而进，弹弓一曳，三颗弹丸射出。挡在她身前的三名朱天威的守卫立马被弹丸击得头开脑裂。那紫衫女子紧接着又射出一颗弹丸，直击聂仙子的手腕。聂仙子无奈，侧身避开，却不料转瞬之间又有第二颗弹丸射来，手腕被击中后，疼得松手，羊皮纸卷落了出去。紫衫女子伸手将其抓住，洋洋自得地看着聂仙子。聂仙子直气得俏脸通红。
　　　齐德海怒喝道：“你是王卓的手下？”
那紫衫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原来这时王卓已经与朱天威公开决裂，他最近得到消息，知道周维谷已回到中土，便派手下前来朱天威的府邸，却不料意外地得到了事关建文帝大宝藏的羊皮纸卷。
　　　齐德海挥掌猛劈而出，直击那紫衫女子的面门。那紫衫女子顿觉掌风如刀，来势汹涌，一时之间，避无可避。眼见紫衫女子就要被齐德海毙于掌下，两支袖箭忽然射向齐德海。
　　　齐德海急忙避让，打向紫衫女子的那一掌便偏了，紫衫女子虽然躲过一劫，却也心有余悸。齐德海听得头顶劲风陡起，向上一望，却见一杆流星锤挟着风雷之势，朝自己击来。
齐德海正要挥拳相抗，却见紫衫女子自袖中射出四支袖箭，朝自己的双肩和胸口袭来。周维谷见那紫衫女子发射袖箭的手法，心中一惊：“原来昨夜欲要刺杀戚大哥的人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