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见恨晚

　　　苦谛笑道﹕“齐公公，快上塔顶去啊！杀了周维谷，取得琉璃刀，这在主公那里可是头等大功啊！”
齐公公怒哼一声，小心翼翼地掠过湖面，回过头来骂道﹕“秃驴，我齐德海用不着你来教！”
“齐公公教训的是，您武功举世无双，怎会奈何不了一个后生呢？”明为称赞，暗里却是讥讽齐德海竟然收拾不了周维谷。
　　　“齐公公莫急，我给你带了个人来。”一人越众而出，却是周维谷曾经救过的东方陈明。
周维谷心头一震，霎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苦谛认出，为何会被早已埋伏好的人追杀。
只见东方陈明一挥手，便有两名劲装男子将罗不平押了出来。
周维谷心中一惊，暗道﹕“罗不平怎会被他们劫持？”一时担心起罗不平的安危。
　　　齐德海瞧见周维谷神色有异，心下窃喜，飞身纵起，屈指成爪，往周维谷胸口抓去。周维谷一手扶住檐角，一手挥刀斜劈。齐德海猛觉刀风扑面，身形急闪，单足踩在塔尖之上，居高临下，向周维谷突发一掌。周维谷亦出掌相击，二人手掌甫一相碰，劲风激得塔上的白雪簌簌落下。两人心中都想﹕“怎的他的功力与我相当？”周维谷自忖自己十年来虽然功力大进，却还未达到无往不利、登峰造极的纯熟境界，既然不能速战速决，就慢慢耗这太监的内力。
　　　齐德海为人精明，怎会猜不到周维谷的心思，当下劲贯双臂，展开疾攻。周维谷偏不遂他的意，不与他正面交手，左一闪，右一躲，围着雷峰塔转起圈来。齐德海攻得越猛越快，周维谷便闪得越快，渐渐幻作两道人影。
　　　眼见二人斗得难分难解，塔下众人或因功力不够，或因心怀鬼胎都袖手观战。鹤星子突然说道﹕“二弟，要不我们把这姓罗的小子杀了吧！如此一来，便可让那姓周的心神大乱。”
鹿角子还未应答，东方陈明便已抢着说道﹕“蠢材！杀了姓罗的固然会让周维谷心神大乱，但我们手上没了筹码，他便会无所顾忌了。”
　　　鹤星子被东方陈明这么一骂，恼怒已极，冲上前去便要打他。鹿角子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哥，眼下这奸商乃是主公身边的红人，咱们得罪他不得！”鹤星子人虽蠢笨，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暗暗咒骂东方陈明。
　　　本来周维谷看齐德海年老，以为他斗得久了自会气力不济，哪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未见齐德海显现衰颓之象。周维谷颇为吃惊，心想这太监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只得硬着头皮全力施展“盈亏功”。可齐德海的功夫颇为奇怪，内力忽有忽无，这让周维谷难以去化他的内力。周维谷自忖从钓鱼屿回到中土后，还从碰到过如此棘手的对手。猛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将领策马率着几百名兵士往这里奔来。
　　　江湖中人虽是不服官府管束，但瞧见如此多的兵士，塔下众人还是害怕自己被安个聚众谋反的罪名，便都作鸟兽散。齐德海虽是东厂厂公，可此行出来万不可暴露踪迹，当即从塔顶跃下，闪入林中。
　　　周维谷暗暗松口气，轻轻跃下塔来。突然从西湖东面奔来两百名倭人装束的人，他们手里都握着长刀。只听那将领高声喊道﹕“给我杀！让倭寇有来无回！”
众兵士应声道﹕“让倭寇有来无回！”说着便跟着那将领与倭寇厮杀起来。
　　　厮杀伊始，兵士们与倭寇斗得旗鼓相当。但这批倭寇显非寻常倭寇，其中有不少是身怀神奇忍术的忍者。这些忍者武功怪异、身手敏捷，兵士们渐渐抵挡不住，周维谷见状冲入战团之中，默运“盈亏功”，手中琉璃刀光芒大炽，耀得旁人无法直视。有两名倭寇见到这般情景，以为周维谷会使妖法，心生惧意，都被周维谷一刀贯胸，哼也未哼便死了。
　　　正得意间，两名忍者忽然闪到周维谷背后，悄无声息地劈出手中倭刀。正因其出刀手法太过诡异，周维谷又放松了戒备，等到倭刀触体的那一刻，他才急忙闪避。多亏他闪避及时，只受了些皮肉伤。周维谷转身一掌拍向一名忍者小腹，这忍者小腹吃痛，倒飞出去。另一名偷袭周维谷的忍者忽地一闪，转瞬又闪到周维谷身后。周维谷此时已有防备，见他故技重施，哪能容他再次得手，反手两刀，先将他手中倭刀斩断，再将他右臂卸了下来。这名忍者手臂被砍，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哀嚎。
　　　其余忍者见同伴被周维谷如此重创，便顾不得与兵士们厮杀，向周维谷发起围攻。周维谷眼见众忍者围将上来，丝毫不惧，当下施展起自己于海涛之中练刀时悟出的刀法，辅以阴阳二劲与众忍者厮杀起来。随着阴阳二劲的变化，周维谷刀上的劲力忽刚忽柔，让忍者们捉摸不透，不到一盏茶功夫时分，或被砍死，或被劈伤，都败下阵来。
　　　众忍者见周维谷武功高深莫测，不禁又惊又怕，相扶着往东边逃走了。那将领见手下兵士伤亡惨重，便不下令追击倭寇了。周维谷用雪擦净刀身后，便往林中走去。那将领突然说道﹕“壮士请留步，敢问尊姓大名？”
　　　周维谷微一迟疑，转过身来，拱手说道﹕“在下周维谷，敢问将军大名？”
那将领笑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我叫戚继光，本来是奉圣上之命率领卫所士兵戍守蓟门。哪想他奶奶的倭寇祸乱江浙一带，朝廷便派我来支援，不久我便会被调到这来抗倭了。方才多亏了周兄弟拔刀相助，否则我和弟兄们都得战死在西湖边！”
　　　周维谷本来不想与朝廷官员打交道，但听到戚继光说了一句“他奶奶的”，觉得此人倒挺合自己脾胃，不禁心生结交之意。
　　　戚继光说道﹕“周兄弟，我请你去喝几杯酒，如何？”
周维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二人便来到一家酒馆，上了二楼。戚继光吩咐酒保取来两只大碗和一大坛花雕酒，高声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这两大碗酒一斟满，周维谷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从前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像这般用大碗豪饮过，不由得皱起眉头。戚继光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二十碗，如何？”说完仰着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周维谷见戚继光连喝三碗，甚是佩服，不想被他看轻，拿起大碗仰首喝尽。这是周维谷生平首次如此豪饮，半斤花雕酒灌入腹中，便觉有一股热气直冲上脑，头皮发麻。周维谷心知自己酒量不行，才喝一碗就有不适之感，连忙运功调息，将喝进肚里的酒水裹住，稍一引导，将酒化成蒸汽散出体外。
戚继光见周维谷喝酒之后，浑身上下白气蒸腾，以为他是以酒练功，也不感到惊讶。一时之间，二人开怀畅饮，好不痛快！二十碗酒下肚之后，二人相谈甚欢，都生出相见恨晚之感。戚继光将醉未醉之际，拍着周维谷的肩膀说道﹕“周兄弟，你身负一身神奇武功，何不为国效力，一展男子汉大丈夫的抱负,去建功立业呢？”
周维谷仰首喝光一碗酒，笑道﹕“戚大哥，你我志向不同。我自小便野惯了的，受不得半点拘束。另外在我看来，所谓为国效力，不过是替帝王卖命罢了。”
　　　戚继光闻言一笑，不置可否，也不再劝，继续与周维谷对饮。喝光十坛酒后，戚继光先醉倒了，周维谷向酒保要过笔墨纸张，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也渐渐沉沉睡去。
二人才睡着不久，突然劲风陡起，三支袖箭自窗外飞进，呈三角之势射向戚继光。此时周维谷五感已极为敏锐，猛地惊醒挥掌斜拍，便似生出一面无形盾牌，将袖箭阻在半空之中，紧接着往虚空里一抓，那三支袖箭断为三截，落在地上。那射出袖箭之人本是攀在窗台上，好不容易觑准了周维谷和戚继光都睡去的时机，射出袖箭，却不料周维谷武功如此了得。他见周维谷武功高出自己数倍，知道讨不了好处，猛提一口真气，跃身跳下，转瞬隐没在夜色之中。
　　　周维谷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敢来刺杀我戚大哥？”旋即飞身跃出窗户，追踪那发射袖箭之人而去。
　　　
　　　等到戚继光次日醒来时，已不见了周维谷，只见有一张纸被酒坛压着。戚继光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若后会，再当豪饮”，想起周维谷昨日击杀倭寇的神威，与他对饮时的豪情，不觉望着窗外出神。
　　　周维谷一夜追踪无果，便迈着大步，信步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就来到了钱塘江边。望着翻腾不息的钱塘江水，周维谷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好友罗不平又被人劫持，宁潇潇又不知身在何方，不由得心乱如麻，心道﹕“琉璃刀虽然锋利，却斩不断这时间许多烦恼愁苦！”
　　　忽地耳旁传来劲风呼啸之声，周维谷一惊，忙闪到一块大石之后，斜眼瞧去，只见两道人影斗在一处。因为天色阴暗，周维谷瞧不清二人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