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故事{三十四}
作品名称:女人故事 作者:水之南 发布时间:2010-09-15 09:09:49 字数:5009
几天了,阿贵再也没有出现在雯的面前,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雯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关于阿贵做出表示的信息,其实对雯来说,表示的性质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这种“表示”实质上是一种“关系”得以延续的象征,三个月以来,阿贵身上的“初恋情结的”所洋溢出的“关怀备至”的陪伴似乎有了一定的“定势”,自以为“曾经沧海”的雯能够淡定这份不愠不怒怀旧情愫的煽动,然而,雯这几天无视于心、无心于事的看似若有若无却遮不住的怅然若失却在他心头的角角落落弥散着,也或多或少地散落在我和雯衣食住行的细节里,让我的感觉一路捡拾。雯感慨地对我说:
“人都说女人是一汪宁静的湖泊,哪怕是一粒沙的跌入,也可能产生水的震动,有一个叫什么效应来的?”
“蝴蝶效应。”当时我为雯把自己和阿贵的微妙关系与“蝴蝶效应”相联系感到诧异。
我和雯手拉着手走在夜幕包裹着的林荫小道上,跟着雯一路洒下被阿贵搅得凌凌乱乱的感慨,我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雯被阿贵暧昧的情网缠得无力自拔,但是挣脱过程的纠结终归是要劳心劳力、手足无措的。想到这些,阿贵曾经蜘蛛结网一样的殷勤又闯入我的脑海,当阿贵很享受地完成了初恋情结的体味之后,留下了雯一腔如雨后残花的破败,也许这就是女人一生情感旅途必须背负的沟沟坎坎的承载吧。
与雯签订的三个月的授权协议在雯术后复检的前几天就已经到期了,按常理工作移交应该提到了议事日程,或许因为这份大起大落的感情纠葛的牵绊雯迟迟没有开口,我也不便于就此迫不及待地“撂挑子”。但是心里还是等待着雯的主动提起,否则我继续行使的就是无效的权利。就在这当口,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的偶然发生又成了雯很长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阴影,也许一生都难以抹去。
沈欢被身上背着的赌债压得坐如针毯,为了筹集再战赌场、“翻身解放”的2万块赌本急得无异于热锅上的蚂蚁,压在心头的赌债“连本带利”飞速上涨的磁场惊扰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被驱使的感觉让他成了一只魂飞魄散的无头苍蝇,朝着只要有一丝“钱味儿”的地方不顾一切地乱撞,奴颜媚骨地讨好满足“夜总会女孩”身体欲望的放纵不过是驱使女孩向病中的母亲伸出罪恶的魔手。时间的指针分分秒秒都拨动着沈欢的急不可耐、望眼欲穿。
被沈欢梳理得张开了浑身每一个毛孔的“夜总会女孩”叫小丸子。在答应沈欢后的第四天,小丸子神使鬼差地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看见刚刚从医院透析回来的母亲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心里掠过一丝于心不忍的犹豫和后悔自己情急之下应承沈欢的冲动,但是这种刚刚冒芽的愧疚霎时被身体里流淌的麻木抹得干干净净,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小丸子心里,亲情的柔软早已经被身体里的魔鬼蚕食殆尽,只剩下“及时行乐”的丑陋凶恶。
小丸子一时找不到什么比母亲重病更需要钱的理由让母亲拿出存折,只好让自己的情绪绕了个弯子,把身上的小包往乱七八糟的沙发上一扔,在屋里转了转,随后进了厨房。昏暗的厨房里一股霉味,地板上湿漉漉的水渍,一张满是油腻的小木桌盖着一个已经分不出颜色的纱罩,小丸子拎起纱罩,一碗炒得干瘪瘪的榨菜片,榨菜旁边的小盘子里两块豆腐乳已经发黑,一个看上去刚刚盛过饭的小碗里还残留着几粒米饭,一双旧得褪了色的筷子直挺挺地架在小碗上。小丸子见状撇了撇小嘴,纱罩重重地落在了架在小碗上的筷子上,“哗啦”筷子连同纱罩滑到了地上,碗在桌上晃了一个来回,跟着滚了下来,“咣当”碎成了几块,最大的那一块分崩离析了的碗块还在地对着小丸子呲牙裂嘴地上摇了摇,小丸子气不打一处来地对着碎片飞了一脚。厨房里的声响惊动了床上的丸子妈妈:
“丸子,找什么啊?”丸子妈妈半睁着眼睛,透析后的虚脱让丸子妈妈有气无力的。
小丸子漠然地甩手甩脚回到妈妈屋里,依着门棱:
“妈,你的存折呢?”小丸子也不理会母亲是否还有多余的力气搭理自己。
丸子妈妈一听要她的存折,侧过脸对着丸子所在的位置:
“今天医院结账,我放医院了。”缓了一口气又说:“丸子啊,给妈妈留点活命的钱,好不好?”
丸子溜达到了母亲床边,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妈,我知道,过几天还你就是了。不超过一个星期,一定!”
丸子妈妈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瘦骨嶙峋的女儿,脸向另一边侧去,眼角汨汨而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到了枕头上,几年了,她已经无力再争了,为了让女儿快乐成长,她与贫困抗争,把命运抖落给自己的苦难一点点吞噬;为了让女儿安心学习功课,她与女儿青春期的萌动抗争,分解女儿渐渐敞开的少女之心;为了女儿大专毕业能有一份体面职业,她与自己的身体抗争,在一家私营旅游公司兢兢业业保洁;为了拯救误入毒魔的女儿,她与毒品、甚至与贩卖毒品的隐君子周旋抗争;她几乎把命拼了。她累了,再也没有力量与那个席卷女儿的黑洞较量了,K粉已经把她的女儿彻彻底底地驯化成了一个俯首帖耳的奴隶,并且不顾一切地为之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女儿成了一台为获取毒品给予的快感而疯狂印钞的机器,做舞娘甚至卖春得来,掠夺着女儿曾经光彩照人的青春,吸吮着女儿有过的活力四射,如今已经附着在女儿的骨髓上了。为了K粉,女儿典当了家里所有可以典当的东西,就连一个电熨斗、电饭锅都偷没有放过。反反复复地吸毒戒毒、戒毒吸毒,把家里的所有积蓄挥霍殆尽。因为吸毒,丸子丢掉了她积攒了好几年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工作,导游,多体面啊!
这不,刚刚从戒毒所里与毒品生离死别出来没多久,又勾搭上一个与毒魔长得非常相像的恶棍,赌徒沈欢,这让丸子妈妈心如刀绞、苦不堪言。
一切努力和付出都付之东流了,无奈的丸子妈妈只好拖着病怏怏的身子骨听之任之了。
至从丸子妈妈患上尿毒症之后,丸子几乎从家里消失了,每次见到丸子在家里出现丸子妈妈总是惊恐万状,欲死不能,几次想一死了之都为可怜丸子孤身一人而作罢,每次丸子用跳楼、割脉威逼母亲要钱,丸子妈妈被那种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恐惧逼得只想撞墙。可是一个母亲的本能让她万万不能啊!
让丸子母亲万幸的是,早在几年以前被保险公司业务员连哄带骗稀里糊涂购买的重大疾病保险帮自己度过了难关,东拼西凑做了换肾手续,可是严重的排异反应还需要大笔的资金来维持透析度日以及药物治疗。就在社会募捐花得所剩无几的时候,一个好心人承担了丸子妈妈每月约15000元的治疗费用。可是当月的第一个5000元也被丸子逼了去,这才过了多久啊,又来了。
心如死灰的丸子妈妈为了尽快打发走这个连狼心狗肺都没有了的女儿,抹了抹泪水,轻轻地叹了两口气:
“明天我去医院拿回来就是了。”
“明天?明天不行,我等不及,今天晚上我回来取。”
丸子像下达死命令一样给了母亲一个背影,走了。
“丸子啊,你不吃了饭再走嘛?锅里的饭还热着呢。”丸子并没有听到母亲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更看不到母亲欲哭无泪的表情。
焦急难耐、度日如年的沈欢心里正盘算着从“舞娘”小丸子手上拿到两万块之后自己杀回赌场的步骤、伎俩,指望这“最后一搏”能甩掉身上那十万元赌债的“大耳隆”的追杀,虽说“大耳隆”要钱不要命,可是形影不离的跟踪、堵截、守候、恐吓、要挟、逼迫,无异于要命,指不定哪天自己的一个手指头就成了“大耳隆”的下酒菜,只要想到那些迫不得已被逼卖肾偿还赌债的“赌徒”生不如死的情形沈欢就浑身激灵,肾,是男人的命根哪!
尽管被恐惧笼罩着,沈欢依旧满怀希望,在他眼里,小丸子已经彻底搞定了。这会儿,沈欢有些自欺欺人地糊弄着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小丸子一去半天不见人影,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沈欢急得心里像猫抓一样,嘴里直骂娘。天快黑了,沈欢终于按捺不住了,急扯白脸地往小丸子家窜去。
小丸子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同在夜总会“营生”的小姐妹,跟着就去了,对自己在家里甩包的时候手机落在了沙发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等她知道的时候都快傍晚了,想着晚上回去拿存折的时候顺带取回手机就是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没心没肺的小丸子就这样自我安慰了一把。谁知正是因为她落下手机的粗心大意给孤注一掷的沈欢点燃了最后一把怒火,把一切恩恩怨怨、纠纠结结烧得灰飞湮灭了。
沈欢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边不断地拨打电话,总算有人接听了。
“네어머니는성기”沈欢用韩语骂了一句,没等对方开口,沈欢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超你妈的,你死哪去啦?老子急得火烧眉毛,你又他妈的不当一回事儿,藏到哪个男人裤裆底里去了?”气不打一处来的沈欢,骂人从没有这般灵活过:
“你给老子等着!”牙咬得嘎嘣响,恨不得立马给小丸子几个耳光。
为了如意算盘的大功告成沈欢竭尽浑身解数梳理小丸子身心的所有压抑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可电话里那边传来的是缓慢无力:
“我是小丸子的妈妈,丸子的电话忘家里了。”丸子的妈妈下午从医院取回存折之后刚把剩饭热了正准备吃饭,就被这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顿。
听了丸子妈妈的话,沈欢“哦”了一声,假惺惺地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心中暗喜,替丸子取收手机不正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登门借口吗?我不在意你喜不喜欢见我,只要能弄出钱来,心里咕哝着仿佛看到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正缓缓向他漂移过来。
丸子妈妈盛了一碗昨天的剩饭,无神地看着那一盘已经一个多星期炒了又炒的榨菜,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一点口味,还是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往嘴里扒着,实在咽不下了,回到卧室,又往床上靠着,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两个水分已经脱得长满了皱纹的苹果,翻出那把很久不用了的水果刀想把苹果皮削掉,无奈韧劲十足的苹果始终没办法下刀,丸子妈妈顺手把刀塞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不想,水果刀在抽屉边上打了个滚,倒立着从抽屉缝长出了半截,刀口向上。丸子妈妈见状微微笑了笑:
“是想看看我怎么吃吧?”自言自语的丸子妈妈把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惬意地嘟哝了一句:
“真甜呐!”
丸子妈妈很享受地细细地嚼着嘴里几乎没有了一滴水分的苹果,皱扒拉叽的果皮也被她美美地吞到了肚子里。这时,房门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整个人就像堵住了门一样,沈欢到了。丸子妈妈没怎么正眼瞧着这个被女儿丸子视为珍宝一样的男人,表情平平淡淡:
“来了?”算是招呼,好像觉得不妥,又多问了一句:“吃饭了没有?”
说着身子挪下了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了过去。沈欢接过手机四处看了看,靠了靠沙发上的杂物,一屁股坐了下去。小丸子的手机在沈欢手上翻来翻去,像是踩着沈欢心脏跳动的鼓点。沈欢率先打破了屋里的沉默,他知道,眼前这个老阿姨从来就没有对他没话找话过。
“阿姨,我是来替丸子取存折的。”沈欢实在想不出再绕什么弯子了,对沈欢来说恨不得那张存折自动飞进自己的口袋。
丸子妈妈从枕下拿出存折,翻看着结过医药费之后还剩下多少,除了模模糊糊一片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刚过50的她至从患了尿毒症之后本来就已经花眼的视力更是不如从前了。她想存折应该交给女儿才对,毕竟是女儿索要的,虽然给“谁都是老虎借猪”,给女儿将来还能有个交代,沈欢怎么说在他眼里总是不靠谱的一个男人。
丸子妈妈想着,抬眼看了沈欢一眼:
“还是等丸子自己来去吧。”说着又把存折塞进了枕下。沈欢眼看这救命的稻草咫尺之遥,“腾”地站了起来,冲到床边,伸手就去掏还留着主人体温的存折,冷不丁地梦撞到了单薄、虚弱的丸子妈妈身上,丸子妈妈一个趔趄趴到了床头柜上,那把几分钟前还和主人同居一室、和谐共处的水果刀不偏不奇地扎进了丸子妈妈的胸口。
拿到存折的沈欢并没有理会扒着的丸子妈妈没有一丝声响,只顾着翻看存折上的结余,他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那2字后面的0数了又数,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激动而错把20000当2000,不信邪的沈欢又跑到屋外光线充足的地方看个究竟,他泄气了。盼来盼去不过就是2000,他还是无法拂去自己坠入谷底的幻觉,声嘶力竭地吼道:
“钱呢?你就不能借我几天再结账吗?”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泣进到屋里,看到和门正好对角的床头柜上丸子妈妈还一动不动地扒着,他绕过去本想再诈唬几句,一滩鲜血从丸子妈妈半跪着的双腿间往外留着。
沈欢惊魂地呆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