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故事{三十二}

昨天接到欧阳医生安排打来的电话，雯的复查时间到了。时间过得真快。

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的初恋对男人一生的感情生活究竟会产生多大影响我无法做出准确预测和可能接近现实的判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初恋之所以让许多人一生难以抹去那个熟悉的眼神、那个单薄的背影以及那一眼定情的瞬间一定是因为那至真、至善、至美的意境在未来的人生体验中无法再生所致。至于有幸重拾初恋情人际遇到底会有多少感情延伸潜力也许同样是沉迷初恋重逢的人料想不到的。体味过去感情的擦肩有多少出于内心的冲动、有多少弥补曾经的缺失、有多少未来的走势，迫不及待陷入喜悦心境的当事人已经来不及思考和分辨了。

阿贵真是个令女人心跳、能给女人惊喜的男人。自从和雯不期而遇，阿贵心里那份对一个女人柔情百转地牵肠挂肚让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意外，虽然如今的雯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份稚嫩和羞涩、惶恐和躲闪，可是阿贵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对雯的那份念想、那份从心底汨汨而出的牵绊。凝聚身上的打拼了将近二十年的酸甜苦辣的积攒渴望一个读得懂的女人来品尝那既有儒雅风情的芬芳，来穿越那又有城府世故的深邃，他相信历尽悲欢离合的雯能够穿透他那古道热肠、韬光养晦。用阿贵自己的话说，他就是想她、想见她、想呵护她，想释放他积蓄多年的男人情怀。

令阿贵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他很少给雯打电话，除了雯刚刚病愈出院的原因之外，他还是担心，害怕自己声音的表现力不能诠释自己充满浪漫温情的心境，阿贵由于多年来一直摸爬滚打在社会边缘的最底层，接触的不外是三教九流、嫖客赌徒之类的社会渣滓，电话里的语言方式变得职业化商业化的冷漠、僵硬，即使是问候也会给人假惺惺的脸谱，害怕雯会通过自己的声音读出自己内心的沉渣、冷酷、狰狞的一面，虽然几乎每个在外面“捞世界”的男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这样一面的阴暗，但是，也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在这方面隐瞒于自己心仪的女人，有时候阿贵想到这些就觉得男人这种动物不可思议，真相总是离他最近的女人最远。

如果说牵挂一个女人容易让少年男子萌生冲动，那么成年男人的念想则更像是酿酒，他十分懂得把握酒香四溢的火候和时机，当一个男人把一颗满怀思念的种子种在女人的眼睛里的时候，女人身上的荷尔蒙会促使种子膨胀、发芽，等到即将破土而出的时候男人不经意地出现就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丰收季节。

阿贵在雯出院的当天就把雯复查的时间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当半个多月没露面的阿贵捧着一束色泽艳丽的玫瑰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和雯准备去医院的当口的那一刻，雯惊异的眼神熠熠生辉，脸上一下子彩虹飞扬、在雯那喜形于心的眼睛里，开着阿贵带来的深秋里的春色满园，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牡丹、华贵、神采、鲜活、诱惑，这情形把阿贵也挑逗得目光流离、情色飞溢。

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地涌动，站在一旁的我和香香倒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我知道，此时的我们显然成了多余的“大灯泡”，于是我识相地拎包道别上班去了。有阿贵陪着雯，我心安理得。



雯坐在自己那辆被沈欢抵押过数次赌债最后被阿贵赎回的越野三菱上，打量着被阿贵拾到得焕然一新的车内设置，乳白色的镂花座套、英国曼琴MACROM车载音响播放着雯喜欢的具有田园风情的轻音乐，头枕、方向盘套、手机支架、纸巾盒、车内香水、排挡头，全新的车内装饰散发出一个男人的品味，雯那颗被彻底愉悦了的心在浓浓的男人情怀的香薰中一路享受到了医院。

欧阳医生和当班护士看到雯满脸的春风，都说雯恢复得比想象的要好，不过定期复查是必要的，一整套复查过程下来，花去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阿贵在候检室过道的椅子上坐下起来、手上的《桂林晚报》翻了又翻，来来回回看过几遍，才等到雯和欧阳医生从切片取样室出来，阿贵有些焦急地迎上前：

“欧阳医生，辛苦你了。怎么样，还好吧？”

欧阳医生祥和地笑容平抚了阿贵的急切：

“切片复检结果过几天，我会给你们电话的。”告别了医生和护士们的笑容，阿贵带着雯兜了一会风，把雯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让你看看我的家：”阿贵很绅士地把雯迎进自己家里。

阿贵房子里的设施给雯抹上了出乎意外的神色，在这样一幢耸立于繁华闹市的商住楼里竟然有一套陈设这么简单的房子，房子的主人却是一个身家不菲的“二手男人”？看着雯疑惑不解的表情，阿贵释然地笑了：

“这是我一个人独处的地方，你是它的第一个客人。”阿贵很会用词，从未用过能够确定他与雯感情走向的词语，更不会像小青年那样口出狂言地张扬“你是它未来的主人”之类的话。当然，雯的内心也从未期盼这句话的贸然入耳就是了。

雯矜持的目光在阿贵的房里观光着。这是一套和雯的住宅大小近似的房子，房间的建筑结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陈设区别，雯仿佛觉得是自己那套住房的翻版，雯在心里哑然一笑，有意思。相似的人买的房子也出其不意的雷同。房子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名酒的酒柜之外，就是卧室的一张大床、一台电脑、一台运动器械。客厅的沙发前摆着一套茶具，灰头土脸的，看样子很久不用了。

当看到餐厅里的长方形餐桌以及餐桌上的烛台、酒具，雯想，这是主人最具品位的标志性摆设了。

尽管陈设简单，生活用具倒是一应俱全。雯走进厨房，一台崭新的双开门冰柜吸引住了雯的眼球，很是好奇，信手拉开冰柜，眼前的一幕让雯惊叹起来：

“哇........”

阿贵看到满冰柜的生活食品激起了雯的意外，脸上的不好意思就像心里的秘密被他“算计”的对象无意洞穿了一样。雯看着阿贵有些讪讪的表情，明白了：她今天的到来是阿贵早有的预谋。

雯没有给太多的时间让阿贵尴尬：

“那么多年你一直喜欢烹饪？”说着，雯关上了冰柜。

“是啊，我文化不高，出路很窄，只好在吃的上面下功夫了”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双双靠在了沙发上；

“先休息一下再说，然后再尝尝我的手艺好吗？”看到阿贵屁股刚刚挨上沙发又准备烧水泡茶，雯有些娇媚地嗲了一句：

“还喝茶呢，我都饿坏了。”

阿贵看着雯的眼睛，心里的甜美四目对流着，交换着彼此心里的爱意，没有过多的言语，或许这就是默契吧。

一顿饭在阿贵的手里娴熟飘逸地动作中不到一个小时呈现在了雯的面前，简单却味美，这是两个人将近二十年的离别邂逅后第一次你对着我我对着你数着米粒，单独用餐。雯被动地接受着命运地这份赐予，阿贵则主动地享受着自己对邂逅的潜心经营，把曾经失落的念念不忘用一秒一秒的时间拼凑，还原那个沉沦在少年的梦幻，修复着流逝在岁月里的爱情童话。

雯也施舍着回馈来自阿贵的奉献，拿出自己历尽沙场博取男人欢心的看家本领，让举着酒杯的阿贵心情尽可能地舒畅、尽管是白天，摆在雯和阿贵中间的蜡烛依然神色旖旎，烛光在严严实实的窗帘幕下映照着雯面颊的娇容和身形的婉约，此时的氛围仿佛把雯一身曾经的风尘和商场上的凌厉软化得柔媚、娴静，却没有一丝轻佻，阿贵品着杯里的似乎不是酒而是风霜雨雪后的雯的风情熟稔。

坐在阿贵对面的雯一手把玩着高脚酒杯，一手托着腮帮，眼光放在离阿贵很近的那盏烛台上，烛火踩着阿贵的心率轻轻地闪动着窗帘上的投影，阿贵松弛、怡然地靠在座椅上，静静地咀嚼着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凝视着雯脸上岁月走过的痕迹，想着这个曾经远离自己万水千山的女人如今就妩媚地坐在自己的眼前，等待着他身上的火焰燃起。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天赐的享受呢？阿贵心里琢磨着怎样让此时此刻的浓情升级为难分彼此的如胶似漆、翻云覆雨？想到这个阿贵禁不住“扑哧”笑了。

笑声惊扰了意境中的雯，扬起眼皮飞去一眼，阿贵满脸通红不知是酒的效应还是蜡烛的辉映，阿贵身体里流速渐渐加快的血脉震动着雯目光中的感应，他们从相遇至今没有心照不宣地触摸过彼此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至于里医院守护雯的那些接触与情色无关了。雯想着如何才能有分寸地测试出阿贵对自己释放欲念已经到达的站点。雯知道，在他们有限的圈子里，几乎每一个所谓“有头有脸”的人都有一段自己的传奇，褒贬不管，就雯的那点与世俗对冲的“女人故事”阿贵一定了若指掌，早有耳闻，接受有着雯这样一段历史的女人的男人，内心不仅经历与世俗评价的抗争更为重要的如何过自己心里排斥这一关，男人虽然口口声声扬言不在乎女人的过去，其实骨子里还是非常在意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身体进入过别的男人的痕迹，甚至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幻觉闻出别的男人的味道。阿贵能例外么？阿贵真的能摒弃世俗前嫌与雯合二为一么？雯想如果自己贸然表现主动地投怀送抱说不定就会把眼前的美好断送掉，显然，两性间的这种浪漫一旦没有情感升至肉体的过程支撑，没有身体接触势必会随着时间的流动而漂移，雯根本来不及梳理自己究竟对这份出现在自己危难时刻的感情的从天而降，被动地附和追随当然也被视为“欣然接受”。否则，沈欢怎么能顺理成章地淡出自己的生活呢？

其实这会儿，雯和阿贵都已经心不在”吃“了，都盘算着怎么样突破两个孤男寡女独处时欲念的胶着，

雯正出神地揣摩着，手一歪，杯里的意大利红酒洒了下来，紫红的酒顺着桌面趟到了雯的衣襟，又从衣襟滴进了雯的滴鞋袜上，阿贵见状立即起身过来，扯出几张面巾纸：

“快，擦擦。”

雯略有些不好意思：“真是的。”一边擦一边抱歉着。越擦手越黏糊，脚也黏黏的，雯去到卫生间拧开洗脸池的龙头，哗......，洗脸池的水溅得满脸都是，雯用手揩着脸上身上的水，声音嗡嗡的对着阿贵：

“有浴巾吗？干脆我洗个澡算了。”

阿贵一听，心里一喜，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雯丢给他一个极好的“信号”么？阿贵去卧室拿浴巾的动作显然有些慌乱，这不经意的僵持的打破让阿贵的心思是这么的水到渠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浴室里的雯没有声响，哗啦啦的水声清脆地欢唱着，慢慢地，蒸汽从雯特意没有关严的门缝里冒了出来，这让阿贵禁不住心襟摇曳起来，阿贵的视线似乎顺着蒸汽的脚步看到了浴室里的一切，想象着一丝不挂的雯袅娜的体型舞动着身上的水流。阿贵的想象使自己身体里的血在酒精的催化下加着速度，洒落在雯身上的水声敲击着阿贵的心房、诱惑着阿贵的双腿。阿贵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推开浴室的门，带着浴帽的雯身体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在热烘烘的水汽里像一朵盛开的白莲，玲玲珑珑的曲线泛着妖娆的红光，雯惊异地看着阿贵浑身的躁动，这一刻，阿贵愣神着，喉结一隐一现地蠕动着。过了好一会，阿贵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把门又掩上了。终于没有等来阿贵进一步表示的雯明白了，他们没戏了。

阿贵最终没有把雯抱进卧室，雯想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阿贵无法超越自己内心的那道带有浓郁传统性意识色彩的坎，他无法回避传说中的雯过去的林林种种，是啊，个人意愿可以穿越时空，人的生命足迹却无法退回原点。

阿贵把神色黯然的雯送回了家，自己又到他风雨兼程的赌场去了。

阿贵在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为自己那一刻的行为羞愧、懊恼，当他看到赤身裸体的雯臀部隐隐约约的疤痕时，雯所经历的那种种身体的蹂躏、摧残在他脑海里变得生动、活跃起来，曾经听到的传说就像自己亲眼所见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所有的热情和本能的欲念被浇的冷冷冰冰，把自己精心编织的梦幻搅得粉碎。阿贵始终没有迈出与雯灵与肉融合的那一步。所有的为初恋感情补偿而搭建的曼妙因为感情升华动力戛然而止轰然倒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