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嫦娥逗留在华山 观音做客花果山

　　且说圣母庙中冲出一精壮少年，宽额虎目，圆脸剑眉，虽是年少却虎虎生威，抡一柄宣花开山斧，冲到杨戬面前挥斧就砍。不想斧在当空，看到杨戬身后观音菩萨与二位神仙自上空冉冉飘落，就生生将斧掣回，把斧柄戳到地上，忙朝菩萨跪下，抱拳当胸，弓了上身：“刚才只听得舅舅名号就冲了出来，欲与舅舅比试一番。原来菩萨也来了，沉香不敢造次，拜见菩萨。”菩萨忙笑道：“起来吧，少年英雄，越发伶俐了。”沉香站起侧立一旁，就见三圣母裙袂荡漾，疾趋菩萨面前躬身一礼：“菩萨驾临，华山蓬荜生辉了。”圣母身后随了一女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眉眼秀丽，腼腆温柔，跟着圣母向菩萨拜了下去：“拜见观音菩萨。”想就是杨琼了。菩萨稽首还礼：“三圣母莫客气，不速之客，前来叨扰。”三圣母哈哈一笑：“欢迎尚且不及，何言叨扰？”言毕望向悟空：“这位当是大闹天宫的孙大圣了？”孙悟空亦忙拱拱手：“孙悟空见过三圣母。”“久闻盛名，今日始见，荣幸之至。”圣母又看了一眼嫦娥，刚要开口相询，菩萨便道：“这是嫦娥姑娘。”那三圣母一听菩萨之言，杏眼圆睁，檀口突启，怔怔看了嫦娥一瞬，右手攸地回撤抓了杨琼臂膊，身子向左摇一摇，向右晃一晃，一阵晕厥，坐在地上。杨琼、杨戬、沉香急忙搀扶：“娘，娘……”“姥姥，姥姥……”嫦娥也奔过去攥了圣母之手，焦急地望向菩萨。只见观音不慌不忙，以柳枝蘸一滴净瓶圣水点于圣母百会，圣母即刻醒转。嫦娥紧紧握了圣母的手：“后羿所为乃本分行事，圣母何必这般激动？！”圣母亦攥紧嫦娥的手，复望定嫦娥：“恩人何以这般情状？”说着眼中滴下泪来。嫦娥亦眼中垂泪，不得言语。菩萨道：“嫦娥深情于后羿，不意生生分离，独处于凄凉广寒宫，相思懊悔，终至憔悴至斯。”三圣母泪水成线，向嫦娥道：“贱妾驻跸于此，不能前去广寒看望恩人，今日得见，请受我一拜。”说完挣开杨戬等，向嫦娥深深拜了下去。嫦娥急使力相搀：“圣母如此折煞嫦娥。”圣母大恸一下呜咽道：“可怜我那夫君、蛟儿，被贱人贼子活活烧死，何等惨烈！我被捉天牢，无计可施，心内之痛，谁人可知？”悟空闻听一下蹦到圣母面前瞪大火眼金睛：“你那夫君与孩儿为何被活活烧死？可仔细说与悟空听听。”圣母尚未言语，菩萨眄了悟空一眼。杨琼看见便对圣母道：“娘，且止住悲伤，让菩萨她们进庙说话。”圣母方立定身形，以手背拭了眼泪，朝菩萨悟空嫦娥道：“一时心痛，慢待宾客，还望诸位包涵，快请。”说完手示庙门，菩萨道：“圣母如此遭遇，谁不同情？”
进了圣母庙，杨琼沉香排摆桌椅，诸仙分宾主坐了，圣母对杨琼道：“琼儿，你去备茶。”杨琼去了，圣母便对悟空道：“当初我与凡间杨天佑匹配夫妻，我那昏聩老父疏远我母，纳了不知哪条石缝……”突然住口，复对悟空道：“言语失措，望大圣见谅。”悟空道：“无碍无碍，圣母请讲。”“纳了个不知来路的贱婢，还自名王小珑，生了十个太阳贼子。我嫁天佑，不知如何触怒他们，昏父将我投进天牢，贱婢唆使十个贼子一起发火，将我的夫君、蛟儿活活烧成灰烬。”悟空从椅子上跳起，生生从面颊撕下一撮猴毛摔在地上：“玉帝王母何这般歹毒？”三圣母痛道：“谁又得知？我于牢中生下琼儿，昏父竞将他的亲外孙女投进老君八卦炉，幸贼子烧我夫儿时玉鼎真人将戬儿救去，数月便授得一身艺业，戬儿杀上天庭救下我母女。我恨不能将贼子剥皮挫骨，亏那后羿射杀贼子，为我报了血海深仇。”时杨琼端上茶来，悟空“嗯”一声长舒一口气，悻悻坐回原位，看一眼杨琼对众人道：“玉帝王母歹毒，看那老君慈眉善目，却总为虎作伥，竟答应把恁小女娃娃投进炉里。”杨琼将茶斟了，三圣母抬抬手道：“清茶一杯简慢了，诸位将就一用。大圣莫错怪了老君，当初他答应尽力帮玉皇管理三界，当时只能虚与委蛇了，炉里火势老君自然有数，若是真烧，恐怕琼儿也如她父亲哥哥一般了。”说着又滴下泪来。悟空抬手抚抚刚才撕掉猴毛的面颊，自语道：“想当初我在八卦炉里腾挪，也是老君手下留情？”菩萨看一眼悟空，端茶轻啜一口没有言语。那沉香口快，闻听悟空言语即嚷道：“老君何等法力？定是他相让，连一根毫毛也没给你烧焦。先前我打败舅舅，救了母亲，又找舅舅厮杀，幸遇菩萨点化，才知是舅舅让我三分，我师父也不见得打过舅舅，只是开山斧厉害，能救出母亲罢了。”嫦娥便问沉香：“救你母亲何要打败你的舅舅？”沉香回道：“他把我母亲压在山下啊。”嫦娥惑惑地望了一眼三圣母，圣母便道：“当初戬儿放狗咬玉帝，玉帝一时无奈，封了戬儿一个昭惠灵显王的官儿。后来琼儿嫁了凡间书生刘彦昌，又犯了玉帝天条，玉帝就令戬儿将琼儿拿住压在山下，戬儿糊涂一时，却也没十分尽力，让过沉香，沉香把山劈了救出琼儿。”嫦娥轻轻言语一句：“玉帝封的官很好当么？”眉头微微一蹙低下头去。杨戬面上一红无语应答。三圣母对菩萨道：“不知三位此番前来有何事体，我想让嫦娥在华山住些日子。”菩萨美靥微红，并不看嫦娥，望向三圣母言道：“前日曾往玉山拜望西王母，言语间谈至旃檀功德佛等取经之事，西王母言‘取经功过尚待后验’。如来我等促成这般事情，究竟为世人造多少福祉，心内忐忑，与斗战胜佛相约去凡间验证则个。嫦娥遭此变故，本欲让她随了贫尼去普陀居住，无奈近日难得闲暇，想起圣母，就想让她来华山暂住几日。圣母这般说，一切皆是法缘。”圣母道：“多谢菩萨记挂着我的母亲，老人家可好？”菩萨道“西王母心胸坦荡，乐观豁达，一切安好。”三圣母听了，将头低下，像在深思，诸神不知何意，面面相觑。许久，圣母抬头站起走向菩萨。菩萨亦站起，圣母缓缓攥了菩萨的手，端然正色道：“当初众神要我父上天做玉帝，我一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虽未人亡，早已家破，皆因我姊妹纷纷下凡嫁人。菩萨天上人间往返无数，却是为世人劳心奔波，救苦救难。如此想来，我一家人虽成了神仙，却不会做神仙。嫦娥在此菩萨尽可放心，菩萨一挨事情完结，我们再相聚，还望菩萨多多教诲。”菩萨道：“你姊妹下凡嫁人，心向的善良正直，勤劳仁孝，不曾有个仗势作歹的，在人间美名流衍，被人看做榜样，使人心向善，圣母何言不会做神？无论人神，以己心智法力惩恶扬善，救苦救难，无愧天地，如是而已。你的父母生养你等贤淑姊妹，也是人神感佩。只是你那玉帝父亲当了大官，亲近无良，变了性情，圣母无须多想。”圣母松了菩萨，抬手捺捺眼睛道：“谨记菩萨教诲，我等将舍却一己之私，尽力修为，惩恶扬善，救苦救难。”菩萨道：“万事皆有缘法，不必刻意施为，于人于己皆要善待。”圣母点点头：“愚妇记下了。”菩萨道：“如此我与斗战胜佛先行告辞，容后再会。”“不敢耽搁菩萨体恤众生，只盼日后相聚。”
菩萨圣母适才一番言语他神听闻沉思，接不得话，此时见菩萨要告辞方醒了神，依次出得庙来，施礼作别，菩萨悟空便起在空中。三圣母与嫦娥等伫立庙外，昂首望着菩萨悟空驾祥云冉冉飘去，直到不见了踪影，正欲转身回庙，且说那杨戬方才被嫦娥揶揄一句，心中有结，偷眼斜眄嫦娥，见她一直目送菩萨悟空离去后，自行低头微微一笑，转了身就要随圣母回庙，心无旁骛，忽觉自己在此倒是生客，即向圣母躬身拱手：“娘，菩萨大圣既已离去，孩儿也要回灌江口了。”圣母道：“何如此急也？”那沉香也上来厮缠，杨戬一时无语，只讪讪的无意进庙。圣母便道：“也罢，嫦娥新来，你且回去，我们好生叙叙。”杨戬便抽身离去。
圣母嫦娥回庙叙话不提，且说那悟空菩萨空中行来，悟空言于菩萨道：“适才菩萨言，万事皆有缘法，不必刻意施为，于人于己皆要善待。此话新鲜，那惩恶扬善，救苦救难不显懒惰了？”菩萨并不看悟空，回道：“我对三圣母就这般说了，你能怎的？想是斗战胜佛法力广深，朝夕之间就能除尽邪恶，使三界清明。”悟空无话，低头透过云翳看那下界山山水水，草草木木，田地房舍，昭昭雾雾，不见得清明，便深味菩萨之言。菩萨见悟空低头久久不语就轻轻叫他一声：“悟空”悟空激楞一下忙道：“在”“伶牙俐齿斗战胜佛何以不再言语？”“菩萨言语虽是新鲜，确有深意。善恶之争，绵绵不绝，正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菩萨，那佛祖割股啖虎又作何说？”“他心里高兴。”悟空听此言对佛祖并无膜拜之意，心中微微纳罕，一时不知怎么言语。瞬间想起一事便问：“菩萨，玉帝亲近无良，但不知吴宗影现在何处？”菩萨道：“广成子脾气暴，见他无良，欲挥剑斩之。吴宗影狡狯，躲到玉帝尻下，怕师尊祭起雌雄双剑随时取他性命，一直躲着。玉帝外出疲乏，想躺他就变作床，想坐他变椅子，玉帝放屁，他曰‘好香’，其为屁精始祖。”悟空闻听哈哈大笑，问菩萨；“那广成子也有趣，能时时盯着劣徒，怕有几千年了？”菩萨微笑道：“广成子何等法力！即在九仙山桃花洞端坐也会知晓吴宗影离开玉帝尻下，祭剑斩之，吴宗影怕是一生不敢出来，到成全了玉帝的威风，随时能坐能躺，屁有收的，屁股有擦的，也不亏了玉帝的名号。”悟空再问：“广成子是何路神仙？竟有这等法力！”菩萨闻听面色一沉，没有言语。悟空不知何故，一时无话，又往下界望去，见是一直东行，便对菩萨道：“菩萨，我们去下界勘验，那长安乃是京城，人众，可去那里看看，只顾说话，反倒东行了”菩萨道：“我与三圣母说辞，不见得立即就去，你等取经回来才几时？”悟空道：“也是。但有话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菩萨想何时去，我们就何时去。”菩萨并不理会悟空猴急，突然转了话题：“悟空，我们带嫦娥去华山，要二郎神引领似乎多此一举。”悟空回道：“菩萨也是好意。”菩萨道：“总也倔强。”“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菩萨何在此细心？”悟空顿一顿：“杨戬云应与玉帝据理力争，我出世晚，许多不平之事也才得知，若争当有我去争，只是一和尚不宜插手男女情感的冤狱，菩萨可有良策？”菩萨道：“大圣勇担道义，佩服。此亦大行不顾细谨，唯心一片赤诚。然不可操之过急，大圣与玉帝王母口角刚过，且不可画虎不成反类犬。”悟空道：“多谢指教，我忒猴急。”菩萨看看悟空：“嫦娥虽是法力微弱女子，性情倒与大圣相投。”悟空道：“菩萨将她收入门下，授些法力，他日定是惩恶扬善的巾帼英雄。”“如此，她便成尼姑了。传授法力尚可，却不能收她入门。”“菩萨要嫦娥再嫁么？”菩萨微笑道：“此事我却做不得主，只有她自己拿得主意。”“如何入了佛门便不能相爱结婚？”“此是如来佛祖旨意，斗战胜佛后悔入了佛门么？”“我被师父从五行山下解救出来，入佛门乃顺水之势，没有悔不悔的。”“你几个师父？”悟空看看菩萨，少顿曰：“两个。”菩萨闻听身形一滞，再缓缓行进，又道：“你先前的师父真不要脸。”悟空听了不禁一怔，再转头去望菩萨，见菩萨不似先前，面上罕有的透出少女的羞涩。观世音菩萨本是鹅卵微丰的脸面，虽是端庄，难掩灵秀，五官生就极美丽之形，疑似精雕细刻却满溢出自然之美，人人敬仰又观之可亲，人神见之便心胸豁达，心旷神怡，既有微恙，也会瞬间痊愈，实是难以言述的上上俊美之形。悟空忍不住又仔细瞅了一下，那菩萨的面靥，此时正是：
潋滟朝霞映白玉，剥皮荔枝上胭脂，本就温柔可亲面，顽石见之魂魄敛。
悟空看得发呆，口里喃喃自语：“什么天上地下的美女！要娶媳妇，还是娶菩萨。”菩萨听见，也不转头，嗔道：“孙悟空，你说什么？！”悟空霎时神醒，甩头眨眼，忙回道：“没有，菩萨，不曾说什么。”菩萨还道：“名师出高徒，你师徒一般不要脸。”悟空无语，讪讪跟着菩萨，眼见来到南海，问菩萨：“菩萨要回山么？”菩萨言语又是先前温和，却不回问话，道：“今日想得一事，要与你说说。”“连日受菩萨解说掌故，受益匪浅，我乃顽石裂出，出世太晚，菩萨教导，我洗耳恭听。”“此事说与你知，断不可传播，你须去天庭让千里眼顺风耳睡上一个时辰，方可叙谈。”“狗崽子就似苍蝇蚊子嘤嘤嗡嗡，却不可不妨。我去去就回，菩萨何处等我？”菩萨稍作沉思，微笑道：“此事我也做得，却差遣起佛爷来了。也罢，不急一时，容后再叙。”说毕看看悟空。悟空道：“菩萨何时讲，我便何时听。菩萨若是困顿，回山歇乏，约好他日再见。”“我倒不乏。”“屡次去珞珈山烦累菩萨，花果山离此不远，菩萨不曾涉足，可愿去走走？”菩萨笑道；“去看看你的猴窝，想也有趣。”悟空闻此即急纵云于菩萨前带路，朝花果山行去。
菩萨随悟空至花果山上空，闪目往下观看。那山上群猴熙熙攘攘，穿山跳涧，闪展腾挪，攀桃摘果，往来戏耍，舞刀弄剑。猴子打闹戏耍向来有趣，人见之喜不自胜，要不怎有人耍猴挣钱？菩萨看了也不禁欢喜，笑曰：“确实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瞧个个无忧无虑，自在玩耍。大圣掌管此山想必德比尧舜，恩及诸猴。”悟空哈哈笑道：“菩萨言语有趣，此山乃猴猴诸侯。”说笑之间按落云头来至水帘洞旁。
早有马流二帅、奔芭二将迎上：“大圣回来，迎接迟了，我等参拜大圣。”抬头看见菩萨，却不认识。菩萨圣像几乎处处供着，人人识得，但孙悟空的领地不供神灵圣像，故而诸猴不识观音。马元帅看着菩萨道：“大圣善良好动，这位奶奶却善良端庄。”悟空听了猴眉微拧，轻喝一声：“咄！休得乱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驾到。”众猴虽不识菩萨身形，闻其名则震耳发聩，听大圣一说立时呼呼隆隆抢先跪倒，满山一片，齐呼：“今日见到菩萨我等三生有幸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山呼海啸一般。菩萨不知前番马元帅言及奶奶之事，并无怪意，笑道：“免礼。尔等喊我奶奶，想是我容颜苍老？”眼前几个猴子诚惶诚恐，言语失措：“不老，不老，乃表我等敬意耳，大圣不老，我等亦呼爷爷。”菩萨听了玉面微红。悟空朝众猴喊道：“泼猴，泼猴，言顺嘴溜。”转向菩萨，“菩萨勿怪，请进水帘洞。”言毕念个避水诀纵身而入。菩萨不见如何动作，水帘自动避开，冉冉飘进洞去。过了铁板桥，进入石房，见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物物俱全，摆放整齐，里面宽阔，可容千人。菩萨看罢道：“里边如此整齐，外挂水帘，天赐你等，真也福地。”悟空道：“菩萨请上座，让猴儿们置些果子。”说罢出去吩咐一声回转来。
一会就有诸猴捧了盆盆碗碗，盛了鲜桃鲜枣、芝兰香蕙、甘美樱桃、绛紫葡萄、薄皮龙眼、小核荔枝、柑橙银杏无花果满满一桌。又有几个猴子捧了坛坛罐罐，悟空看见道：“今日不吃酒，捧走，捧走。”那满目的金丸珠弹，红绽黄肥，香气馥郁，直浸石墙。菩萨不等悟空劝让，也不客气，缓缓伸手捏了一颗鸡蛋大的无花果，轻轻去了皮送入口中，嚼嚼咽下，道声：“好香。”又去拿荔枝。悟空看菩萨自在，也是高兴，见菩萨自行将果品逐一品尝，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正要开口向菩萨请教，菩萨抬头见他只看自己，却不食瓜果，问道：“如何发呆？只看我吃？怕我肚量大么？”
斗战胜佛看菩萨食用果品想起什么事来要请教菩萨？下回分说。